又是幾天連綿的陰雨。這個春天的雨真多。
連續頻繁的天氣變化,讓很多人都難以適應。
車車山很多人都感冒了,春天是流感的易發季節。
劉小四也感冒了。這個年紀的人感冒了就會很久好不了。發燒,頭痛,咳嗽,病痛讓劉小四像遭了霜打的菜苗,萎萎蔫蔫的。
七老漢很精心地照顧著劉小四,像伺候那時候生病的七老娘。
院子裏飄散著濃重的中藥味道。三塊石頭磊成簡易的灶台,砂鍋在上麵冒著熱氣。川中人的習慣是,熬藥不能夠在屋裏的,不然那病就很久都好不了。
“七哥,我不想喝藥,太苦了。”劉小四可憐巴巴的樣子像一個孩子。
“乖,喝了藥病就好了。喝了藥,七哥給你糖吃。”七老漢想起了小時的俊超,那時候七老漢總是這樣哄俊超喝藥。隻是現在俊超不知道去了哪裏了,這麽久也不給他打電話。也許外麵的花花世界把他誘惑住了,他已經忘jì他這個爺爺了。
劉小四隻不過是想要感受一下七老漢眼神裏的溫柔,感受那種有人在乎的感覺,哪裏能夠真的像個孩子一樣讓七老漢操心呢。他自己都覺得肉麻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七哥,該收油菜了。老這樣下雨,油菜籽都該發芽了。”劉小四端著藥碗,皺著眉頭說。
連續的陰雨天,讓地裏的油菜葉子開始腐爛。那種十字花科植物特有的讓人發悶的味道彌漫在空氣裏,讓劉小四有些想要作嘔。
幹嘔了幾下,卻什麽也沒有嘔出來,感覺更難受了。
“小四,你是不是有了。想吃酸的還是辣的,人家說酸兒辣女。”七老漢拍著劉小四,取笑他。
“七哥,我要是能夠生個孩子,那不成了老怪物了。下輩子,我要是變成個女人,就給你生一堆孩子。”
七老漢受不了了,劉小四那癡癡的眼神讓他自己也想要嘔吐了。這樣的玩笑,讓兩個人都很快活。
“是該收油菜了,等雨小一點,就去收回來,不能夠讓它壞在地裏了。”七老漢說完開始去收拾工具。
雨還是不緊不慢地下著。七老漢穿了雨衣去割油菜,劉小四執意要跟著。
“滾回去。你娃娃想要病死啊!”七老漢惡狠狠地罵他。
“七哥,我去幫忙能夠快一點。”
“眼看著你都快好了。你要是再病了,我還得收油菜,還得照顧你,你是想把我累死啊。”
劉小四站在門口看著七老漢推著雞公車走向雨裏。
地裏已經有人在冒雨收割油菜了。那種讓人發悶的**味道愈發的濃烈。
“七老漢,你也來收油菜啊?小四爸呢,他怎麽沒有跟你一起啊?”王三哥看見七老漢一個人推著雞公車,有些奇怪老是和他形影不離的劉小四怎麽沒有來。
“哦,你小四爸感冒了,我讓他在家休息呢。”
“哎,還是你對小四爸好啊,哪像我啊,生病了還要被那個閻王婆娘逼著出來幹活。”王三哥放下鐮刀,捶了捶自己的腰。這幾天他和馬曉紅都感冒了,看著油菜籽就要壞在地裏,馬曉紅就逼著他出來收油菜。
“清明啊,這也不要怪馬曉紅啊,這菜籽不收回家就得壞在地裏,多可惜啊。身體不好,就慢慢地弄吧。”七老漢搖搖頭,推著雞公車往自己家的油菜地走去。
雨終於是停了。天空依然昏暗,風無力吹動那山一樣的陰雲。黑著臉的老天爺,好像誰欠了他什麽東西一樣。
趁著雨停,七老漢努力地收割著油菜。快速大量的動作讓他有些難受。油菜地裏**的老葉子發出的難聞的味道讓他腦袋發暈。胸口裏憋了一大口惡氣,咽不下吐不出。
七老漢抬頭看看天,濃重的陰雲仍舊底底地壓下來,隨時都會有雨再度光臨。
七老漢不敢停下來,盡管他已經很累了。
那邊的田地裏,馬曉紅和王三哥又吵起來了。
馬曉紅收拾完家務,來到田地裏,看見王三哥隻割了一小片心裏就一肚子火。
“你說你還是個男人,一半天就割了這麽一點點。老娘撒一泡尿的時間都比你割得多。”
“老子感冒了你不知道嗎?你這個黑心腸的惡婆娘,你是要把我逼死啊?”
“老娘還是不是一樣感冒了,這樣的天氣,不趕緊收回家,這一季的辛苦就白費了。”
“老子娶了你這樣的婆娘就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人家七老漢還知道心疼小四爸,讓他在家休息呢。”
“不想幹活,不想幹活就去死啊。指著誰養活誰呢,老娘還不想幹呢。”馬曉紅一激動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死就死,反正你這個閻王婆娘早就盼著老子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老子今天就死給你看。”王三哥把鐮刀丟在地裏,轉身就往家裏走。
“你死去吧。今天死了,今天就挖坑把你埋了。”馬曉紅對著王三哥的背影狠狠地呸了一口。
七老漢聽著馬曉紅兩口子的吵鬧,也沒往心裏去,反正他們吵鬧慣了。哎,這農忙的時候,他們真是連病都不敢生啊。農時不等人啊!
七老漢把割下來的油菜杆捆好碼在雞公車上,推著往家走。
回到家,劉小四強撐著來幫七老漢。雖然生著病,劉小四也不忍心七老漢一個人這樣忙碌。
“七哥,歇會吧,喝口水,這些我來弄。”
劉小四把油菜杆從雞公車上卸下來,堆在院壩裏,用一塊塑料膜蓋起來。等太陽出來,曬一曬,就可以把菜籽打下來了。
七老漢推著空了的雞公車往外走,得趕緊把割下的油菜杆運回來。
“快點,來人啊!”
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到了馬曉紅的哭喊。
劉小四和七老漢趕緊往馬曉紅家跑去。
“快點,七老漢,王清明他喝了農藥了。”雖然馬曉紅一直咒罵王三哥趕緊去死,等到王三哥真的喝了農藥,她也嚇壞了。
“快點,送到醫院去啊。”七老漢對馬曉紅說。
隻是現在村裏都沒有幾個人,找一個年輕力壯的人都找不到。
“快點,喊牙狗開他的蹦蹦車。”有人在一邊喊。
“牙狗到別的村子拉磚頭去了。”
“那,叫劉一水開他的摩托車。”
“劉一水上街賣肉去了。”
“快點啊,他真的要死了。”馬曉紅嚎啕大哭起來。
七老漢無力地搖了搖頭,這個村子真的是完了,有一點事連找個人幫忙都找不到。
“七哥,清明真的是不行了,要不,拿雞公車推他醫院吧。”劉小四看見王三哥家院子裏的雞公車趕緊推了過來。
“好吧,快點。”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渾身散發著農藥味道的王三哥扶到雞公車上。
七老漢推起雞公車往方家鎮上趕去。劉小四跟在後麵,好在需要的時候幫他一把,他一緊張連自己的感冒也忘jì了。
馬曉紅哭哭啼啼的跟在後麵,沒想到這個鬼東西真的就尋了短見。這要是他真的死了,以後自己一個人的日子該怎麽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