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媽媽很煩惱。
小兒子急吼吼談婚論嫁,大兒子冷冰冰不憂不急,這兩孩子對調就好了。看在媽媽的眼裏,兩個孩子都掛心。
一個是孤家寡人,除了她這個老媽外就沒人噓寒問暖,要是以後等弟弟家的孩子滿地爬的時候,還是冷冷清清一個人,霍媽媽得多揪心。
一個是太早就定下另一半,如果真的就此幸福圓滿,倒讓父母真心高興,霍媽媽就怕年輕人心性未定,以後平地起波瀾,情傷也是傷,而且不管誰引起的,通常都是兩敗俱傷,到時候霍媽媽還得揪心。
霍媽媽和小兒子談完,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再和伊蘭談談,沒別的意思,她得確定伊蘭也願意和她家小兒子過,並且希望他們一定考慮清楚再作決定。
於是,就有了她推遲航班特地和伊蘭會麵的這一幕。
談下來,霍媽媽覺得總體效果還行,兩孩子看下來是互相認真的,婚姻和感情的基礎有了。她作為長輩的意思也表達到位,時間充裕,足夠他們再磨合磨合,父母目前對他們簽婚書的事不支持不反對,對他們的未來會祝福。
霍媽媽在艾杜忙完,還不算完,而後她直奔圖朵,得把這次艾杜之行的觀察所得和霍爸爸說說,夫妻倆形成統一意見,過後他們就拭目以待小兒子的後續動作。
這期間,霍媽媽還準備和大兒子約個時間,正好趁著家裏在談論小兒子婚事的當口。給大兒子施施壓,看看他對擇偶的具體要求,不能因為早年一次小失敗就因噎廢食到現在。光陰不能這麽孤獨著蹉跎。
這作母親的人就是累,霍媽媽的行程排得緊緊的,一路操不完的心。
卻說伊蘭和霍媽媽見過麵之後,在宿舍裏輾轉反側半晚上,最後蒙頭睡去。
如果霍媽媽講的是別人孩子的事情,她旁聽著,會覺得霍媽媽的意見正確合理。再相處幾年,慢慢來,雙方加深了解。這提議絕對英明,婚姻就得這樣慎重。
如果霍媽媽是她自己的母親,這一番話聽下來,也是一個母親在為孩子細細打算。哪怕當麵直接說“不行。你再等幾年好好想清楚再說。”她都不會胡思亂想往心裏去。
可是霍媽媽是霍斯北的母親,說的又是她和霍斯北的婚約,縱然千萬個道理,每一條都合乎人情世故,聽在伊蘭耳裏,抵不住一個結論,霍家人不希望霍斯北和她當下訂立婚約。
伊蘭心裏不是不酸澀。
霍斯北帶她去見霍媽媽時,大家吃飯聊天。氣氛親切友好,伊蘭覺得第一次見家長。能得到這待遇已經很滿足,至少她感覺到霍媽媽打量她的目光是平和的,不是挑刺的。
事後,霍斯北寬慰她,說他媽媽會喜歡伊蘭。彼時,伊蘭有一句玩笑話沒對霍斯北講。她不奢求霍媽媽有多喜歡她,真要是霍媽媽歡天喜地地撲上來,捏住伊蘭的手親親熱熱說個不停,熱情過度,伊蘭反過來要多思量一番,霍斯北是否有些啥不好的地方,讓霍媽媽見個姑娘就急不可耐地表達好感。
此刻,伊蘭躺在床上暗地裏苦笑,幸虧她沒開那樣的玩笑,當時她有多自以為是。
若是伊蘭再心高氣傲些,她心裏會極端不舒服,她憑啥要和霍家兒子多交往幾年,苦巴巴等著他婚齡到了,再由霍家決定成婚?在這之前,她憑啥就不該先得個承諾保證呢?
若是碰到一個心思深沉的姑娘,她會想霍家為啥不願意訂立婚約,不就想給她家兒子以後反悔留退路嗎?不就覺得婚約具有法律約束力,對財產名譽都有牽絆嗎?
若是伊蘭肆意灑脫些,霍家既然不夠誠意,她就該瀟灑走人,橋歸橋路歸路,何必非得和霍家兒子相處拖時間?有機會就另抱琵琶去,她的時間也精貴,恨嫁心一起,等婚齡到了,隻要有人願意跟她過日子,眉眼端正品性不壞,她說嫁就嫁了。
可惜伊蘭哪樣人都不是,她性格不激進,很是中庸。這件事上她感到委屈,心裏難免怨艾,可是她既做不出找霍媽媽賭咒發誓,把霍媽媽感動得涕淚交流,改了想法一意成全她和霍斯北;又做不出對霍媽媽橫眉冷對,不管不顧,她自個我行我素和霍斯北簽婚書。
她現下能折騰的人隻有霍斯北,但霍媽媽明確說了,霍斯北堅持己見不改初衷,她也沒理由去找他哭訴吵鬧,賭氣讓他哪兒涼快滾哪兒去,別再來撩撥她。更何況,這時候霍斯北已經到凱旋基地去了,她就是想折騰他,也一時半刻折騰不到。
伊蘭心裏就鬱積了一絲發泄不得的無名火,還有幾分黯然神傷。
霍斯北如果從頭至尾沒有提過婚約,伊蘭照樣和他兒女情長。可是他提了,她感動了,連帶著隱隱然期待。人心都是肉做的,本質脆弱,伊蘭想有家人。
起初在莫斯星的日子,她與世隔絕,龜縮不出,身邊隻有一個阿悠,那種白天黑夜的冷清孤寂實在嚐夠了。及至後來去圖朵大學讀書,頭些年無依無靠,於困境中咬牙堅持,周圍同學越熱鬧,她就越寂寞越羨慕。現在她的日子好過些了,身邊有不少朋友,但是想自己有個家的渴望就從來沒有歇過。
那次無處可去流浪般的度假經曆,其實對她的刺激頗大。她對家的渴望,體現在一個最樸素的小心願上,她想在假期裏,有一個地方,有一個人,對她翹首以盼,半路催促無數遍。她想她的旅途有明確的終點,供她心心念念一路疾奔。
霍斯北說要和她簽婚書長相廝守,她嘴上嫌倉促,內心深處卻是想,他的家人沒意見的話,她就歡歡喜喜順水推舟地簽了,以後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霍斯北住的家屬大院好像挺安謐的。
誰料想,他媽媽客客氣氣地和她見了麵,言辭懇切地勸她多等幾年,深思熟慮慎重對待,伊蘭一顆喜悅期待的心就被澆涼了。
伊蘭翻來覆去烙煎餅似地折騰半宿後,她靜靜地平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滿室黑暗。她心中充滿了無奈和彷徨,好事多磨,到最後不知會磨成什麽樣。
伊蘭決定不想了,端看霍斯北怎麽做吧。
霍斯北不知道他媽媽半道上延了航班,特地和伊蘭吃飯聊天,語重心長一席話,於不經意間已然在伊蘭心裏埋下陰影,伊蘭此時正愁腸百結。
他一點不知道,所以現在高興得很,和媽媽前後腳離了白鸞星,很快到了凱旋基地,在營地宿舍區安頓下來。
“如果伊蘭在就好了。”他長長籲了一口氣,打量著宿舍的布局,想來伊蘭的房間應該差不多,笑意就泛上嘴角,心想她的住宿條件不錯。
他去了營地餐廳,一路都在默默觀察,中途特地拐到伊蘭的宿舍樓下,繞著兜了三遍。
霍斯北仰臉向上,看了許久。在他們分開的日子裏,在他思念她的時候,她就住在這個地方。
到了餐廳,找了一個角落坐下,霍斯北吸著營養劑,慢悠悠地注視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這個地方伊蘭一定常來,這些人裏有伊蘭的熟人。
霍斯北神色柔和地望著四周,因為伊蘭的緣故,他所見的一切都讓他覺得無端親切。他一直掛牽她,如今費盡心神,終於親眼得見她工作訓練的地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