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九歌話音一落,許天涯的臉色頓時一白,他知道璋樓著火是件大事,卻沒有想到會鬧得這麽大京兆尹名義上是京畿地區的長官,實際上卻根本沒有外任府尹的逍遙自在。京畿,那是天子腳下,在京城門上扔塊兒磚頭砸倒十個人,得有九個半都是達官顯貴,皇親國戚,如今鳳九歌找京兆尹報案,京兆尹敢自己定奪嗎必然會找幾個顯貴問一問啊,這一來二去的,豈不把事情鬧得滿城風雨
再者說了,璋樓失火,京兆尹身為京畿長官防災不利本也難辭其咎,為了保住自己,京兆尹定會拚盡全力將那縱火之人揪出來,然後將所有罪過全都推到那人身上去
許天涯此刻簡直是恨死了自己的一時糊塗,拔起蘿卜帶出泥,事情真鬧大了,誰能獨善其身人家是大家閨秀,父兄怎麽著也會護著她,他一個平民百姓,能有誰護著還不是給人當替罪羊嗎
韓依柔此刻指尖都沁出些汗來,勉強安慰著自己,她雖然魯莽了些,可大局上是不錯的,雖然付出的代價大了些,好歹還是阻止了葉棠花展才啊為了那個人,也為了她自己,葉棠花絕不能成為一個才女
“好了,事情也差不多了,眾位夫人小姐也別留在這兒吃灰了,都散了吧。”祁敏之一錘定音,揮手示意眾人散了,他自己也轉身離去,隻是臨走前偷偷衝葉棠花眨眨眼,勾了勾唇角。
葉棠花先是一愣,繼而不禁感到有些好笑,這個祁敏之是在做什麽逗她玩嗎誠然方才的事祁敏之的確做得很漂亮,可這臨走時的一眨眼算是把葉棠花心裏他那點形象全給敗壞了,這人也未免太輕浮了。
“葉姑娘似乎和敏之很是熟稔呢,往常可沒見敏之跟哪個姑娘家這般嬉皮笑臉。”鳳九歌見葉棠花和祁敏之你一言我一眼頗有些眉來眼去的意思,不禁有些心裏泛酸,怎麽瞧葉棠花的笑臉怎麽礙眼。
“王爺誤會了,棠花與永安王並非深交,隻是棠花單方麵對永安王的名號熟悉罷了,永安王乃皇上之弟,身份顯赫,天下誰人不識至於嬉皮笑臉恕棠花愚鈍,棠花是真沒看出來。再者說,方才永安王言語之間分明怪罪家父,棠花就是再不知禮,也不能跟與父親有隙的人親近的。”葉棠花回過神來,暗道自己莽撞,如今這裏還有個見過她真麵目的長平王在呢,她也放鬆得太早了,比起祁敏之來,這個鳳九歌才更為棘手吧。
“是嗎”鳳九歌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再言語,但卻沒有動步子離開。
葉棠花揚眉,有些不明白鳳九歌的意思:“如今璋樓已不能留了,王爺不走麽”
“走,怎麽不走,留在這兒礙人的眼麽”鳳九歌掃了她一眼,臉色愈發的冷,這小丫頭,不領他救火的情也就罷了,如今還對他下逐客令
葉棠花蹙起了眉,這長平王今兒是吃錯了藥麽她雖不明白鳳九歌為何這般反常,但卻知道兩人之間必定是有了什麽矛盾,若是不說開隻怕往後這鳳九歌會時不常的給她使個絆子,鳳九歌和祁敏之畢竟不同,祁敏之和她是小時候的玩伴,最多是有些幼時過節,可這鳳九歌卻是實打實的見過了她的真麵目,要是有心使壞,她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即使不談別的,單憑這璋樓失火一事,恐怕鳳九歌還有些什麽別的話說。方才許天涯說話的時候,葉棠花為了給他添堵故意把矛頭引到了他身上,現在細細想來,他說的也不無道理,鳳九歌來的時候,璋樓著火才多久哪兒那麽容易就被發現了
這麽一想,葉棠花又覺得自己底氣足了些,雖然她的真麵目被鳳九歌看到過,可鳳九歌不一樣有把柄捏在她手裏嗎璋樓著火,這家夥那麽快就趕來,保不齊是在璋樓哪兒安了個眼線,監視心上人呢,隻可惜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否則肯定能更好地跟這長平王“合作”一下了。
思及此處,葉棠花在鳳九歌提步要走的時候偷偷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兩個人的衣袖都很寬大,葉棠花的手又小,所以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鳳九歌本來真想拂袖而去,卻覺著自己的衣袖被個什麽東西勾住,低頭看時,隻見他的衣袖上勾著一隻白嫩的小手,藕臂隱在一隻天青色大袖之中,袖口還繡著幾隻翩然欲舞的蝴蝶,順著袖子往上看去,正瞧見葉棠花朝他笑了笑,那狡黠中帶著安撫的笑容,不由得將他心頭火氣壓了下去:“葉姑娘這是做什麽”
葉棠花朝鳳九歌微微笑了笑:“不過就開個玩笑,王爺怎的惱了如今這外頭還有個擄人放火的賊人未曾落網,此處多是深閨弱質,難道王爺就放得下心”
葉棠花本意是想引鳳九歌去想自己的“心上人”,卻不知鳳九歌想岔了,還當葉棠花是心裏害怕,由不得心情大好,這小丫頭雖說和那永安王眉來眼去,可到底還是和他親近些,要不怎麽不趁著祁敏之沒走求祁敏之呢
鳳九歌心情好的結果就是決定順著葉棠花一次:“說得有理,這擄人縱火之賊尚未落網,外頭的確危險了些,而且葉姑娘似乎格外的容易遭賊人惦記既然如此,那本王也該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等下就由本王來送葉姑娘回府吧”
葉棠花聽罷,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她是想要鳳九歌放心不下那個“心上人”,從而順藤摸瓜,可沒想讓鳳九歌把目標放在她身上啊:“這怕是不妥吧棠花畢竟是女子,雖說是權宜之計,也不好不顧及男女大防”
鳳九歌隻當葉棠花擔心師出無名,便緩了臉色:“你都說了事急從權,又何必諸多計較,況且葉姑娘今年也不過初交豆蔻,哪裏就有那麽多說法,若是誰傳什麽閑話,那是嚼本王的舌頭了,本王必揪出他來治個汙蔑皇族之罪不可。說起來上一次本王英雄救美,半路上讓敏之把功勞給搶了去,一件事平白的半途而廢,本王心裏也甚是過意不去,這次恰好又有了機會,葉姑娘總不會不給本王麵子吧”
葉棠花眉頭抽抽,強壓下心頭的火氣和不滿,她又犯傻了,這鳳九歌就不是一個正常人,腦筋都不知道怎麽長得,她拿自己的思維去揣度他,真是傻得不能再傻了她以為鳳九歌會去護送自己的心上人,誰知鳳九歌竟衝著她來了保不齊是以為她要對那個心上人做些什麽吧
葉棠花真覺得自己當時就是腦子進了水,好好地留鳳九歌做什麽呢大不了就讓他記恨她好了,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鳳九歌就是再有手段,也不能無緣無故地問罪於她啊
這可倒好,她一著不慎,又把自己送進鳳九歌的手裏去了這回去的路上,還不知要怎麽被敲打呢
可話說到這個份上,她也不能抹下臉來說我現在不害怕了,王爺您趕緊走吧那不是找死麽
“王爺美意,棠花卻之不恭。”葉棠花微微勾了勾唇角,壓下心中的無盡懊惱,眉眼盈盈間笑靨如花。
鳳九歌見狀,隻當葉棠花放心了,心中暗笑的同時也不疑有他,隻轉過身道:“本王方才已命人將葉姑娘的馬車牽到門口了,葉姑娘請了。”
事已至此,葉棠花也隻能苦笑:“多謝王爺。”
另一邊,祁敏之悠哉悠哉地回了皇宮,心裏盤算著今天這點破事兒,他封王之後固然已經出宮建府,不過沒事兒還是喜歡去前朝和禦花園遛一遛,順便和祁毓還有幾個公侯官宦家的公子吟詩作對,風雅一番。
今天他走到禦花園中的陶然亭的時候,正瞧見祁毓和右丞之子韓宜年在那裏臨書,便笑著走了過去:“今兒怎麽就你們兩個”
祁毓正臨著一幅蘭亭,聞言抬起頭來,見是祁敏之,便笑著直起身子:“皇叔莫不是做評審做傻了今兒個不是國子監開學的日子麽他們都赴考去了,文遠已有功名,我自是不必考的,今兒便剩了我們兩個富貴閑人罷了。”
祁敏之反應老半天才想起來文遠是韓宜年的字,不由得恍然一笑,拿扇子敲敲額頭:“哎呀,可不是麽,我竟讓這璋樓的一把火燒傻了,連自個兒幹什麽去的都忘了。”
韓宜年原本停了筆含笑立在一邊,聞言不禁變了臉色急道:“璋樓失火好端端的怎會失火依柔可有什麽人受傷麽”
祁敏之笑著朝他搖搖頭:“你別急,沒人傷著,九歌去得早,火燒了一會兒就熄了,說起來也真是奇了,璋樓起火的時候,竟從裏頭搜出一個叫許天涯的貢生來,非說自己是讓那放火的賊人給擄到樓裏去的,這話誰信真正是糊弄鬼呢,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祁敏之說罷,自己樂了片刻,見祁毓一臉正色,韓宜年仍舊是方才臉色發白的模樣,不禁訕訕止了笑,眨了眨眼睛:“那什麽,這個借口不好笑麽”
祁毓微微笑了笑:“不是,挺好笑的,們隻是有些嚇著了,誰想到璋樓那樣的地方也能著火呢”
祁敏之挑了挑眉,故作了然地一笑:“哦,懂了,你們兩個一個妹妹在裏頭,一個媳婦兒在裏頭,是該嚇著,不然可太沒良心了”
話說到一半,祁敏之在祁毓陡然漲紅的臉色和猛地銳利起來的眼神中聳了聳肩,轉過身子一麵快走一麵說道:“我走我走,我這就走”
待祁敏之走後,祁毓漸漸恢複常態,他將手中的筆一擲,回過頭看著韓宜年冷笑道:“文遠,這讓本殿說你什麽好”
韓宜年臉色愈發慘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請、請殿下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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