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你就這麽入夥了?可是我沒搞明白,你自己的狗你最了解,怎麽就一局都沒贏呢?”
老五哼了一聲:“我被他給騙了!後來跟著跑場子,我就問他怎麽回事,為什麽用我的狗攆兔子,而且先緊著我先挑,怎麽我就贏不了。
“不管我怎麽問,他就是不說,過了一年多,我欠他的錢都還上了他才告訴我原因。他娘的,那次比賽的時候,我選哪條狗贏,他就牽著狗溜一圈,溜的時候他讓哪條狗走一段大顆粒的沙子路,沙子上倒上了膠,狗踩上去,大沙粒子就會粘狗蹄子上,狗一跑它難受,速度就受影響!”
駱千帆恍然大悟,這孫子可真黑。“這法子他們現在還用嗎?”
“偶爾,比如賭得大的時候,一局十萬二十萬,下注一邊倒,賠率特別高,這時候我們想讓誰贏讓誰贏。再就是‘捉老鱉’的時候……”
“什麽是捉老鱉?”
“捉老鱉就是碰到有錢的傻子,我們就派個人跟他對賭,非把他的錢給贏完。今天去的那個章老板就是,上次捉了一回,一天輸了十幾萬。不過他有的是錢,十萬八萬的不在乎。”
駱千帆暗暗吃驚,還有這事,要不是臥底進來,這些事情是不可能知道的。今天收獲太大了,中午給老五買藥錢沒白花,套出了這麽多的故事!
“五哥,你得知老大騙你的時候生氣嗎?”
“生氣!可是生氣管什麽用?老婆已經改嫁了,兒子早都不喊我爹了,我爸我媽也都病死了。時間長了我也想通了,現在挺好,每年能掙不少錢,再幹兩年回家蓋房子娶媳婦,要這麽看,我得謝謝老大,要不是他,我可能還在漫山遍野逮兔子,沒錢沒出息,誰都瞧不起。”
“也是,看來我不回去繼續上我的研究生也是對的,五哥以後可要罩著我。”
“都是兄弟,不客氣,我爸媽死後你是第一個對我夠意思的人,還幫我買了藥。但是我提醒你,老大什麽都不讓我對你說,我說的這些你就當沒聽過,千萬不要亂講。尤其不能跟老七和老四講,這倆人你要防著點兒。”
“他倆怎麽了?”
“他倆跟老大跟得緊,最早的時候老四就跟著老大,你沒聽他們說話口音都一樣嗎?老大和老四是真正的老板,老二、老三、我、老六都是幹活兒的。”
“那老七呢,他怎麽了?”
“這家夥狠著呢,在老家跟人打架,拿刀子把人給紮了,潛逃出來跟著老大混,是逃犯,火車站汽車站之類的地方從來不敢去,也不敢回家,怕被抓。你知道嗎,昨天晚上要依著他非把你綁了扔地窖裏,連點吃的都不會給你。”
駱千帆暗暗後怕,照老五這麽說,昨天晚上隻挨他一巴掌還算撿了便宜。等著吧孫子,最後我肯定把你們叔侄送進監獄待著去。
與此同時,駱千帆又想:老五知道被騙不敢生氣,是不是跟這個老七有關呢?怕他一言不合白刀進紅刀子出吧。
老五給老六打電話:“沒動靜吧。”
“一切正常。”
“眼活著點兒。”
“明白。”
老五又給老七打電話,態度好好很多:“老七辛苦了,一切正常嗎?”
“正常正常!能有什麽事,老問煩不煩?”
“好好,不問了,總之小心點兒。”
“得得得!”
老七很不耐煩。老五掛了電話,臉色很難看。駱千帆說:“他怎麽這樣?都是弟兄們。”
“他可不當咱是弟兄,他當咱都是老大的狗,也當他自己是主子。老六被他打過,一拳下去,打掉兩顆牙,你沒看老六鑲了兩顆金牙嗎?老二老三還有五被他呼來喝去,我最多幹一年就不幹了,受不了他的氣。”
約摸過了兩個小時,一輛跑車從東鄉鎮方向開了過來,老五看到了,急忙衝跑車招手示意,跑車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停在了老五的麵前,車窗降下來,露出章老板的臉。後車窗裏伸出了一隻靈緹犬的狗頭。
“章老板,今兒運氣怎麽樣?”
“賺500,剛夠油錢。”
“那也不錯。劉老板李老板他們倆呢?”
“嗐,老劉快瘋了,估計這會兒三五萬進了老李的腰包,倆人還在那兒鬥呢!”
“人多嗎?”
“不算多,也不少,鎮上去了幾個人,旁邊工廠放工去了一百多個打工的,都窮鬼,就知道起哄都不玩,沒意思。得了,我公司有事兒,不擱這兒跟你碎嘴了,回見。”
車窗升上去,章老板一踩油門跑了,後座靈緹犬的長狗嘴貼在玻璃上還在盯著老五和駱千帆,直到彼此消失在彼此的視線裏。
“老大今天沒捉他的‘老鱉’?”駱千帆詢問的眼神望著老五。
老五說:“不能天天捉,沒有傻老鱉,隻有沒留神的老鱉,天天捉老鱉怎麽行,會穿幫。”
“也是。”駱千帆想到個兒詞,跟捉鱉對應——“養鱉”。
老五接到了瓦片打來的電話:“散場了,回來吧,到鎮上買點吃的回來。”
……
駱千帆隨老五回到廢棄的棉毛廠,人已經散盡,老三把狗牽到了廠房裏拴好,把死兔子剁了幾隻,又把老五買的饅頭拿來十多個用自來水泡了,把兔子肉拌在裏邊喂狗。
駱千帆悄悄問老五,這麽喂狗狗不會病嗎?
老五說:“反正狗也習慣了。”
晚飯很簡單,饅頭、礦泉水、一鍋大雜燴的炒菜,是瓦片到街邊飯店做好端過來的。他們吃飯的時候,招風耳沒吃,一個人坐在車裏對賬數錢。數著數著喊了一嗓子:“老二,過來。”
瓦片臉一黑,正在吃飯的老三、老五、老六幾個人突然變得很惶恐,饅頭放在嘴邊忘了咬,筷子伸著忘了夾菜,他們紛紛偷眼注意著汽車的方向,好像在等待著大事的發生。隻有老四和老七表情泰然,該吃吃該喝喝。
瓦片放下筷子飛奔過去,上了招風耳的車。
一分鍾不到,隻聽哐當一聲,車門被從裏麵撞開,駱千帆定睛觀看,瓦片已經被一腳踹了出來,臉衝下栽在地上。
駱千帆不由自主驚叫一聲,下意識想去攙扶瓦片,被身旁的老五一把抓住胳膊:“別管……”
駱千帆沒敢動,看瓦片,好慘,他慢慢爬起來,臉上被熗破了一大塊,血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