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遲了...
站在一地硝煙未盡的廢墟上,秦天怔了片刻。
他整個人整顆心都懵了。
這裏,不應該是門檻的嗎?不應該是小時候自己跨不過的高大門檻的嗎?怎麽又成了自己跨不過去的障礙呢?
這破碎的半麵鏡子,不應該是懸在門框上的嗎?它怎麽會落在地上呢?這樣子的它,又還能不能保佑自己家呢?
還有這門扉,籃子裏沒有清洗幹淨的菜還在啊,甚至那清晨的露水霧氣,也都還在的啊?那個坐著摘菜的人呢?
人呢?!!
秦天瘋了似地趴在家的遺址上,十指快速挖掘如土撥鼠。
玄關、前廳、裏屋、後院。
剝除了地表上熟悉又陌生的屋頂建材,所有的布置還是一樣的啊,怎麽就一下子空落落,坍塌了呢?
空氣裏還殘存著絲絲縷縷的血腥氣和妖氣,秦天最後的一點清明全放在了嗅覺上。
挖掘開原來自己房間上的殘垣斷壁,秦天隻看到了一灘殷紅。
不用探究,不用聞嗅,隻那一抹紅,就讓秦天瞬間明白了過來。
血脈裏傳承著的親密關係,讓秦天身心皆痛。
仿佛那一地的鮮血,都流自自己,要是它們真的流自自己,那樣,多好啊。
秦天麵部一陣麻癢,眼角一陣刺痛,淡紅色的眼淚洋洋灑灑,傾瀉而下。
他目眥欲裂,眼裏的毛細血管在死命的圓睜下一根一根的爆裂。
淡紅色的血淚終於變做豔紅,滴滴答答落在塵土上,跟地上的那一灘混合著流在了一起。
“為,為什麽?為什麽啊!!!!”
秦天哀嚎了一聲,腦袋仿佛同時刺進了百十根粗長的鋼針,他一陣頭暈目眩,半個身子一晃,一踉蹌,他一頭栽倒在了原地。
半截嶙峋的斷牆抵住他的額頭,在他臉上劃拉出了一道狹長的創口,血珠子飛速的溢出、聚攏、滴落。
秦天已經沒有其他的感覺了,他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鄰居們被房屋塌損的巨大聲音牽引了出來,聽得那一聲朝天的不解大喝,他們雞皮疙瘩一激,整個人竟然都打了好幾個寒顫。
“老秦家怎麽了?”
“房子怎麽塌了?”
“木蘭不是說小天帶了個女朋友回來的嗎?還叫我們晚上去吃飯呢?人呢?”
“那個,那個是什麽人?”
“好古怪的樣子。”
郵城湖畔,一個長發飄飛、黑裳貼身的青年緩步而來,他背上的一個劍盒錚錚作響。
“回去吧,”逆刃站在秦天‘家門口’,對著一眾鄰居柔聲道。
那些個鄰居目光幽緲的看著逆刃,怔怔的點了點頭,一言不發跟鬼上身的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家。
望著趴在斷牆上的秦天,逆刃哀聲一歎,“我來晚了。”
說完他也沒有叫醒秦天的打算,黑袍子一舉一放,他竟也跟秦天似的,盤坐在了一地的碎磚破瓦上。
逆刃抬手一招,漫漫的劍光出他袖底,遮掩住了一切好奇的目光。
太陽飛過大半個蒼穹,夕陽西下霞彩七色的時刻,秦天急促的幹咳了一陣,迷茫的睜開了眼睛。
不是夢。
看到身前的逆刃背影,看著那碩大又精致的劍盒,秦天什麽話都沒說,幹幹的咽了一口帶著腥甜味道的吐沫,繼續挖掘。
印物之血沒有裹住他的手,印技他也一個都沒動用。秦天就用一雙樸實的手,就用那修長白淨的十指,直直的插進了磚塊硬土裏。
指尖已經有了破損,掌心也多了好多的傷口,一層血水未幹,一層新的又覆蓋了上去,再被肮髒的塵土玷汙。
配合上他木木的臉色,一臉的汙血,可怕的狹長創口,簡直就跟個剛剛被圍毆了的精神病人似的。
叮!
也不知他挖到了什麽東西,秦天頓住了動作。
他輕盈緩慢的撥開了那一處的泥土,一抹金光閃動了起來,圓滑的表麵反射著霞彩之光,竟看得秦天眼角都晶瑩了起來。
秦天抖著手握住了那兩個挨在一起的物件,鼻翼發酸的甩去了它們表麵沾染著的泥土。
金手鐲和金項鏈。
那個被顏珂稱讚一個大氣新潮、一個精致優雅的兩件金器。
還有一個呢?秦天繼續挖掘,一個直徑足足半米的坑洞出現了,那一枚小小的金戒指,都沒有出現。
秦天又愣住了。
“沒有了,這下麵沒有其它的金器了,”逆刃閉眼柔聲道。
這一聲提醒陡然驚醒了秦天,秦天跟惡狗殘狼似的暴躍而起,狠狠的抓向了逆刃。
逆刃抬手一橫,他的方圓五米萬物皆虛,什麽都動不了,什麽都突不進來。
看著秦天原始人一樣的在半空中呲牙、舞手,看著他滿眼的血紅,滿臉的汙血,看著他用盡了全力的緊握著那金手鐲跟金項鏈。
逆刃幽幽一歎,“你再睡會兒吧。”
一絲空氣緊致如指,點在了秦天頸後的大椎穴上。
秦天悶哼了一聲,直勾勾的墜在了地上。
“嘿,”逆刃幹幹的笑了一聲,“還真是年輕啊,親人?熟人?活得久了,哪還有什麽人?除了劍與妖,一切都太脆弱,一切都消失的太快。”
“這一趟陽青皇的界符打破了我們所有的算計,出行的印師六十六人,連上你逃出來的不足二十個,燕長弓、莫雙雙、王莽、夏清明....這些人的名字可還熟悉麽?以後,可以統統忘掉了。”
“對了,”逆刃說到這裏停頓了一刻,亙古不變的眼神裏終於閃動了幾絲哀慟,“婆娑也沒回來。”
星星眨眼,明月煌煌,一種冰涼的哀傷鋪了一地,斷壁殘垣更顯老邁淒涼。
逆刃翻手取過劍盒,橫在了膝蓋上,他輕輕拍擊著玄黑色的劍盒,一字一句的唱起了歌來。
“烈火葬國都,故裏青山兩相顧,十年大夢,愛恨破浮屠。”
“弦上箭裂悲風,旌旗書吾名。”
“彼時以墨坐塵,此時烽火,戰鼓震星辰,三尺青鋒,弑了多少不歸人。”
“亡鴉不渡寒塘懼我絳衣共雪塵,換來聲明加身君臨天下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