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他可是我們莊子的大恩人。”吳六一副沒看懂董昌臉色的樣子,繼續笑說,“這些年我們莊裏苦,老餓肚子,去年又來了這麽多流民,占田地不說,還搶吃的。我們當初是真擔心日子過不了了!可自從沈公子來了之後,日子非但沒苦,還舒坦著!讓進山開田不說,還給錢開田,還管飯,開完之後還讓內遷。這不,今天開春不僅我們,就連流民的肚子都沒餓,還有結餘,我趕緊給兒子送了些來。要知道往年的這個時候,我隻有管他要錢的份。”
董昌聽得一愣,方才沉下的臉色竟漸漸轉好,他無論怎麽都沒想到沈淼還有這能耐?他本以為不怕厭惡楊行峰,會嚴詞駁斥楊行婉已經是沈淼成長的極限了。
吳六一見趕緊趁熱打鐵,加料道:“大人要是不信,我那還有些筍幹,您嚐嚐。”
“哦……好。”董昌竟答應了聲。
吳六趕緊站起要去拿,楊行密攔住了他,今天這日子不是讓你嚐筍幹的,便說:“廢話少說,我問你,這人跟你家莊主人是否有關係?”
董昌一聽回了神,盯著吳六看。
吳六一笑,坦白說:“當然有,不然少爺怎麽會把莊子交給他管。”
董昌一聽臉色沉了下去,楊行密暗笑,不想吳六擺出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反問:“這……不對嗎?管莊子這種事自然是找信任的人管,你說不認識的怎麽會讓他管,就算管了也不會用心。別看沈公子瘦瘦弱弱的,他可是天天田間地頭的跑,我們有什麽麻煩跟他一提,回頭就給你解決。”
吳六的話又把董昌的臉色給哄回去了,他不禁看了沈淼一眼,想不到這人出事還身體lì行,當真讓他刮目相看。
沈淼見狀沒給反應,而是捂著頭皺著眉,裝作不舒服。
董昌趕緊問了句:“怎麽?愈加不舒服了?”
沈淼正要回答,楊行密看出不對,即刻轉話題:“不是讓你說這種關係,是問你他們倆私下有什麽關係?”
“私底下?”吳六愣,半天才說:“這我哪知道啊?”
“鄉裏就沒什麽傳言?”楊行密擺出疑惑的神色,順便看了眼之前說過話的那些人。
吳六賣好:“這位大人,我知道你們城裏人對我們鄉下人有看法,老說我們背後愛嚼舌頭。這……我們平日裏沒事,是愛多說些,可我們也是擇人嚼的,但凡品行不端,家裏做事不規矩的,我們才會嚼。像沈公子這樣的活菩薩,我們哪舍得嚼?”
這番誇讚讓董昌聽得分外舒坦,不由多看了沈淼一眼。
沈淼則在心底默默吐槽吳六的那句活菩薩,親,以前怎麽就沒見你這麽巴結的誇過我?
楊行密見說著說著又說到了沈淼的好,再次轉移話題:“公子聰慧過人著實可喜,隻是公子緣何會去錢鏐的莊子就令人懷疑了。老頭子,你可知他怎麽來的?”
“少爺的朋友自然是少爺請來的。”吳六回答。
楊行密一笑:“那你家少爺是怎麽把人請來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吳六老實回答,這種事他要是知道就令人懷疑了。
董昌亦點頭,認可吳六的話。轉頭問錢鏐:“你可知你家老六是怎麽把人請來的?”
錢鏐正要回答,楊行密知道不好,一旦到錢鏐嘴裏,事情就等於廢了,隻得給楊行峰眼色,讓他逼問,楊行峰便突然發問:“是不知道?還是說不清?亦或者不敢說?你可要老實說,證據十足的事騙不了人。”
楊行峰自信自己的話威懾力十足,換作普通鄉民早就嚇傻在原地,努力反思自己方才說過的話了。可惜他遇上的是吳六。
吳六先是一愣,繼而循聲望去,一見楊行峰便大驚失色:“怎、怎麽是你?”
楊行峰自以為計謀得逞,便冷笑:“怎麽?怕了?”
吳六趕緊向董昌連磕了三個響頭:“大人啊,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呐!我們莊子前些日深夜遭了賊,就是這個人幹的!他帶了群滿臉橫肉,殺人不紮眼的家夥放火燒了別莊不說,動手打了鄉民,還把一個小姑娘給擄走了,沈公子自那次後再沒出現過,我們山裏山外找了很久都不見人影,急得鄉民們幾天吃不下飯。”
董昌一聽就聽出不對,忙問:“此事是真?”
“自然是真!那一夜大夥都看到了,隨便問個人都知道這事。”
楊行峰當即怒道:“不要血口噴人!他失蹤與我何幹?”說著他指了下沈淼。
沈淼哪會坐以待斃,立刻立刻跟著演,皺起眉,使勁晃頭:“我好像……有些記得,又有些不記得。”
“記得什麽?不記得什麽?”董昌忙扶住沈淼焦急問。
沈淼痛苦搖頭,指向楊行峰:“我記得這個人,記得那一夜火好大……不光這些……”沈淼使勁敲著自己的頭,“為什麽……為什麽還有些……異常!!異常齷齪的事情?我不願意……他逼我……”
“呸!不要胡言亂語,那些事明明是你自願的。”楊行峰最看不慣柳念郎當了婊|子立牌坊的行跡,當即怒罵。
“閉嘴!”董昌當即怒喝。
錢瓘忙添油加醋,向錢鏐跪下:“父親,前些日子莊裏卻有消息傳回,說是有一夥賊人深夜闖了我六哥的別院,放火殺人不說,還擄了人。我那時竟沒在意,想著清明祭重要,壓著沒報。”
“這種事緣何能不報?”錢鏐立刻怒斥錢瓘。
錢瓘亦是一臉悔恨,陳氏也跟訓錢瓘:“你真是糊塗了!”
楊行密見狀知道著了錢鏐的道了,隻得喝住楊行峰:“你這個混賬,怎麽能做如此糊塗的事?”
“我……”楊行峰轉身急看楊行密,兄長自是知道他去的目的,怎會一道譴責他,果然一對視,楊行密透露的意思是詭辯,楊行峰當即會意,跪地喊冤:“我也是沒辦法啊!!”他指著錢家眾人並沈淼道,“他失蹤這麽久,總算有了個消息,我巴巴的趕過去確認,可不想那地方窮山惡水,鄉民狡詐,見著我二話不說就開打,我不得以才還手。”
楊行密也跟著皺眉:“具美兄,人在你別院裏,看看又何妨?你怎麽就鼓動鄉民呢?”
“這、、這……”吳六當即怒了,跪地磕頭,“大人,你可別聽他的胡言亂語,我們那要真是如此,去年來了那麽多流民為何各個都留下?再說了,公子天天出入鄉間,你要見大可白天去地頭找,你晚上來幹嘛?”
“白天人不在,我才……”
“休要胡說!”沈淼打斷楊行峰,對董昌言,“我好像有些印象,那天晚上我正要就寢,忽然一群人撞門,亂糟糟的衝了進來,還帶著火把,後來的事我記不大清了,就記得我的丫環好像……落到他們手裏了。”
“對對對!大人!”吳六再次磕頭,“他們挾持了多兒,這小姑娘一直跟著沈公子,把她找出來就知道所有事了。”
“哼,想搜我楊府?你們還不夠格!”楊行峰怒喝。
這愈加篤定了董昌的判斷,沉聲道:“他們不夠格,那我呢?”
“家兄亦……”是節度使,你也不夠格。楊行峰的沒來得及說出口,楊行密喝住了他,強行把話題轉了過來:“聖真兄,如此草率便搜我的住處恐怕不合適,你還是先看看沈公子,我看他的臉色當真是不好。”
董昌聞言立刻轉移了注意力,與他而言,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沈淼。
楊行峰也道:“臉色這麽差不會是看到不好的東西了吧?”
嗬!都這種時候還想揭穿我身份?如你們所願!沈淼聞言立刻將頭撇開,氣息若無的說著:“我……我、”
董昌皺眉,心焦關切問:“你怎麽了?”
沈淼看了眼董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董昌忙說:“你盡管大膽說,我會為你做主。”
沈淼便避開了董昌的眼,小聲又害怕的說:“我還依稀記得,我好像被……被釘進棺材裏……我怎麽會有這樣的記憶,好生奇怪。”
董昌宛如五雷轟頂,當即愣在原地,他自然清楚自己是怎麽處置柳念郎的,而除他之外,其餘知情人皆已死亡,眼前這人根本不可能從旁人耳中知道實情,唯一的解釋是這……便是他的兒子!!!
現場的氣氛當即凝重起來。
眾人各懷心思,錢鏐讚許沈淼,關鍵時刻出招準確,錢瓘驚訝,沈淼當初竟遭遇次等事,吳六最為煎熬,若不是不合時宜,他真想將沈淼攬入懷中好生撫慰一番。
楊行密則皺上了眉,這一局他輸得徹底,精心布局的計謀皆已被破,隻能放棄了。
隻有楊行峰不知所以然,見狀得意笑:“你總算是承認了,不枉費我苦心找你。”
嗬……沈淼不由笑,親!你死定了!
果不其然,董昌怒喝:“楊行峰,你還有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