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被驚住,宗政恪竟忘了將自己的手收回,任由李懿牽著她漫步。
洞天裏生機勃勃,不僅僅隻有隨處可見的花木植被,她還看見幾隻雪白小兔在草叢間嬉戲,數頭梅花鹿揚著鹿角仰頭啃食矮樹枝葉。藥田半空,更有大團的蜂蝶亂舞,不知疲倦地采蜜授粉,嗡嗡聲不絕於耳。
如此盛景,讓李懿也頗為感慨。陪著宗政恪佇足良久,他揮手招來幾枚鮮香四溢的果子,遞與宗政恪,二人同品。見身側佳人正環視一塊塊整齊的藥田,他隻覺身心舒暢,異常欣慰。
將手中果子拋高拋低地玩著,李懿盈盈笑道:“不枉我做了這麽久的藥農,我家老師父還以為我要拋棄修行,轉而去種藥了!我發現,藥材種得越多,地盤就越大,就連洞天內的時間都會慢慢延長。如今,洞天十日,外界一日。阿恪,很快,我就能湊夠徹底治愈你的藥材了!”
宗政恪微微一笑,睇他一眼道:“真是多謝你了!”
李懿低頭瞧她,她眉眼間的平淡與渾不在意令他頗為不滿。他看得出來,宗政恪對她自己的身體狀況很不上心。實際上,他至今還沒有發現,有什麽事情能令她真正動容。
“但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sù你。”李懿蹲在地上,仔細查看一株單獨被圈養的藥材,慢慢道,“我給你擬定的醫治方法,有兩種。一種,用藥慢慢地養、慢慢地調理,你會恢fù到從前的修為,但僅止於此。另一種,破而後立,若是失敗,你將修為不複;若是成功,你很有希望問鼎先天。”
站起身,李懿認真道:“第一種方法很溫和。細水長流,即便會有不適,也是短暫的、輕微的。第二種方法,你自己想也知道肯定會很痛苦。而且存zài失敗之後一無所有的可能。阿恪,此事攸關你未來的人生,需要你自己來做決定。但我希望你能選第一種,八品的修為也很不錯了。”
宗政恪毫不猶豫地道:“我選第二種!”
李懿眸中掠過黯色,歎口氣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選。但你還是再想想罷。反正,目前,無論哪一種方法,都需要先調理你的身子。咱們還有時間,有一味主藥的年份尚淺,必須等幾個月。”
“我隻選第二種。”宗政恪卻堅決道,“李懿,你不必再勸。”
一聲輕輕的“李懿”,像是誰拿著羽毛在心尖尖上輕輕地撓了撓。李懿渾身舒暢,不禁豪氣道:“好!你既選了第二種。那我就竭盡全力助你!對了,我收到風,你大師兄藥師陀尊者似乎已經遊曆到了天幸國。我看,他應該是為了你的傷勢而來。”
宗政恪對李懿消息之靈通早有了解,便點頭道:“大師兄很少離開佛國,想必此番確是因我才勞動了他老人家。”
“有藥師陀尊者在,我就不必將我家老師父騙下山了。”李懿笑道,“否則還要費點心思去解釋。對了,阿恪,我給你收集了一些蕭家的情報。咱們到屋子裏慢慢看。如何?”
“謝謝你,你真是有心了。”宗政恪素知李懿心有七竅,隻要他想做的事兒,必定辦得妥妥當當。她本有心問問他到雲杭府的來意。但見他一直不提,她也就不想問了。
二人也不急,觀賞著洞天內的風光,慢慢走到了竹屋那裏。李懿指著屋後小山道:“我打算在山上種幾棵茶樹,再種幾棵果樹,餘下都種藥材。你喜歡喝什麽茶。喜歡吃什麽果子?”
“隻要是好茶,我都喜歡。果子麽,我從來都不挑。”宗政恪如實回答,忽然起了玩興,建yì道,“你方才說洞天十日,外麵一日?反正有閑暇,如果你準備好了茶種和樹苗,不如我們現在來種下?”
李懿自然樂從,他希望宗政恪能以一種輕鬆愉悅的心態去麵對未來的挑戰。從他收集的情報來看,這蕭家的水可深得很。即便宗政恪最親近的外祖一大家子,對她的態度,也是各有不同、各有考量的。
這樣的親人,按李懿的想法,還真是不如不要。可來自血脈的羈絆,誰又真的能逃得掉?就如他自己,麵對母妃的垂淚哀訴,不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哪怕他很清楚地知道,母妃她的心裏,隻有她的另一個兒子。
壓下心頭的煩悶,李懿推開竹籬笆的木編小門,帶著宗政恪走進去。不大的小院裏擺著兩張竹製的躺椅,躺椅中間是方形矮茶幾。屋子也很小,不過並排兩間房,一間房裏頭擺著竹床並方桌,簡單得很;另一間房卻是廚房,廚具和各色新鮮食材一應俱全。
李懿見宗政恪抿唇微笑,也沒有不好意思,理直氣壯地道:“我親手做的菜,比外頭大酒樓裏的都要好吃。我才吃不慣那些豬食!”
宗政恪便幽幽道:“哦,原來我總是吃豬食的。”
呼吸一窒,李懿伸手指搔搔臉頰,無奈笑道:“阿恪,阿恪,你的笑話還真是不好笑誒。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等會兒,瞧我給你露一手!”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宗政恪含笑,目光已落在廚房牆邊立著的不少農具上頭。鋤、鍬、鍁、鏟,齊全得很。
“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裳,穿這個不方便。”李懿嫌棄地扯扯身上紫袍,轉身便出了廚房。
宗政恪跟著他出去,沿那兩張躺椅轉悠。茶幾上沒有茶,一隻紅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盤用天青色掐絲琺琅瓷碟裝著點心和蜜餞――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玫瑰蓮蓉糕、薑絲蜜金桔、蘋果蜜餞,俱都帶甜。
每個瓷碟裏或是放置湯匙,或是擱置果叉,俱都與托盤配套,亦是天青色掐絲琺琅,上麵還用廖廖數筆勾勒出簡單花鳥畫,正是魏齊那邊盛行的工筆畫。托盤旁邊叫人垂涎的糖蒸酥酪也盛在同色小碗裏,瑩瑩有光。
數次相處,宗政恪已發現李懿生活得很精致。他很會享受,當然,他也有享受的資本與閑暇。她忽然有些羨慕,忽然覺得有點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