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去,見他沒有拄拐杖,身上披著件灰色圍裙,手上戴著雙橡膠手套鍋在洗鍋,身子微微向右偏,重心主要放在右腿上。
“你在,做什麽?”
他看了眼她,把鍋裏的水倒掉放在電磁爐上:“早飯”
然後彎腰打開下麵的壁櫥,麵條的袋子已經空了。
“昨晚剛煮完”她說
他點點頭,一手拿著袋子一手扶著左腿,一步一步走向垃圾桶把袋子丟了,看向她
“你和你朋友想吃什麽?”
“她已經走了,我隨便,不挑。”
他點點頭,走去冰箱看了看,拿了幾根火腿和煎蛋。
“你能走了?”她看著他腿
“明天上班,需要練習一下,等會林業還會再來打次針。”
波瀾不驚的語氣,然後走過來把電磁爐開關開了,等把鍋燒燙。
“明天就上了?”
昨天連起身困難,那麽快就好了嗎?
“恩,已經耽誤了幾天”
他熟練地放了兩勺油,拿鐵鏟弄勻,頭也沒抬說,
“如果你時間控製在二十分鍾內,可以剛好吃到溫度適宜的。”
她大窘,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蓬頭垢麵穿著睡衣,飛也似地跑進浴室。
她動作極利索,十五分鍾不到就全弄好了,顧靈秀做的早餐也剛出鍋。
兩份一模一樣的早餐擺在桌子上,一根煎火腿、兩片全麥土司、一個水煮蛋、一杯牛奶,算得上營養豐盛。
他把圍裙解下搭在旁邊坐下:“坐吧”
林泉一坐下看著桌上的東西,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不知道,你還會做飯。”
雖然這種早餐吃法偏西式不是她習慣的,但還是有些詫異。
他喝了口牛奶,邊剝蛋邊說:“從八歲起,我們兄妹倆就自己做飯了。”
她一怔,“你還有個妹妹?”
顧靈秀抬頭看了眼她表情,似笑非笑說:“你老板沒說,他前妻是我妹妹麽?”
“前,前妻?”
林泉一猶如晴天霹靂,是冬冬的媽媽,終於知道為什麽看到照片時竟然會覺得眼熟了。
可是,為什麽汪澤凱會說是顧靈秀害死了她?
他點點頭,神色如常地塞了口麵包。
“那,是你麽?”
她感覺自己全身肌肉都縮緊了,隻聽到砰砰的心疼聲。
那時她還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在乎他的回答,若幹年後她才明白過來,若你對一個人有意,總是不希望他太壞的。
而顧靈秀似乎很會吊人胃口,回了個撓人心的:“你覺得呢?”
門外林業的聲音適時響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門咕嚕被鑰匙打開,
“果然還是早點不堵,吃早餐呢?”
林泉一站了起來:“林醫生吃早飯了麽?”
“我吃了”
他很隨意地把外套脫了:“還以為你們又要訂昨天那外賣呢。”
林泉一腦子一懵,看向顧靈秀,“昨天中午吃了呀?”
他倒是很無辜,擦了擦嘴巴說:“恩,盒子他下去的時候順帶拿下去了。”
林泉一淚奔,昨天怎麽不說呀,所以自作多情煮了一大碗麵,逼人家吃得渣渣都不剩是怎麽回事。
看著她那表情,顧靈秀隻覺得好笑,又嚇死人不償命地來了句:“下次關心,可以直接問。”
她腦袋轟地一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早餐,抓了書包就跑出門了。
林業抓了塊麵包塞嘴裏,眼神曖昧說:“你們,這是什麽意思了?”
顧靈秀輕笑了笑:“逗她呢”
林業摸著下巴搖了搖頭,沒看出來,就看出了調戲。
林泉一帶著些詭異的心情去學校的,第一節是法律實務,打開書包才發現,剛剛收拾得急有本書還拿錯了。
大學的課都是踩著點來的,離上課隻有十分鍾,班上除了她一個都沒來。
剛打開課本,教室後門就突然幽幽走進個人來,直接往她旁邊那位子一坐。
“土蘑菇,有吃的嗎,我餓了”
……
“沒有”她頭也沒抬,真當請了次飯就得全養呀,“你沒課呀?”
“看看你傷”說著手就往她脖子那伸,她立馬拿書一擋拍開,
“早好了,不勞你掛心”
他立馬收了手。
過了會,班上開始陸續有人進來了,如果是公共大課倒不會有人注意,但專業課就不一樣了,班上就四十多個人,三年了誰還不認識誰呀。
所以人一進來,都是一眼就注意到李思耀了。
“我要上課了,沒事你先回去。”她說
“你管我”
恰好這時徐園進來,看見他們倆,臉色立馬就拉了下來。
林泉一有些尷尬,幹脆不管他了,縮起頭當烏龜
坐在她前麵一短發女生轉身拍了拍她書,丟給她一傳單。
她拿過看了看,是五一遊樂園招兼職,工資日結,最高半天有五百塊。
這才意識到時間過得那麽快,後天就五一了,明天禮拜六,也就是上完今天就沒課了。
“你去嗎?”她問
那短發女生叫周翠玉,以前兩人一起做過幾次兼職,平時也算有點交情。
“去呀,不過那五百的卡通扮演我就算了,上次差點沒要我命。”
上次就是她們一起去的,一商場搞促銷,那時還是秋天,裹在厚重的人偶服裏,全身衣服都能濕透。
可是如果不做這個,其他的價格都很低。
見她居然在猶豫,周翠玉驚訝地說:“不是吧你不去?你不想早點把錢還上了!”
然後下意識看了看李思耀。
“沒有,因為我晚上有家教,我在想哪個時間比較合適”她解釋道。
李思耀拿起宣傳單的職位價格處掃了眼,多數是兩百一天,臉一黑:“不去,是人又不是牲口。”
林泉一從他手上扯過單子,“又沒讓你去做牲口。”
“你很缺錢嗎?”
“缺”
前幾天陳乾提過,整個辦公室就他沒個電腦,跑業務的時候很不方便。她把自個筆記本先給他用了,但也不是長久之計,自己上課也要用,總不能每次都和別人共用吧。
所以她尋思著,等五一搞促銷活動時,幫陳乾買個筆記本,萬把的買不起,五六千的總要的吧。
“我給你,你別去了”李思耀說
林泉一給了他個有毛病吧的眼神,估摸著他少爺病犯了,沒搭理他,把宣傳單放進書包裏。
“你聽到沒,我說不許去”
他突然聲音提高了,旁邊幾個人都紛紛看過來。
幸好老師及時來了,才解了個尷尬。
林泉一在紙上寫了個‘你抽瘋啦?’遞給他,他看了眼,把紙揉了直接拋進後麵垃圾桶,然後眼神直勾勾看著她。
她哭笑不得,又寫了句:我是不是又哪得罪少爺你了?
這才她死死按著沒讓他拿走,他提起筆,寫了個是,占了大半的空白紙。
“?”她寫道。
然後他又沒回了,依舊以那種眼神盯著她。
“我今天好像看到了個新同學哈,那位,林泉一旁邊那位男同學”講台上法律實務的潘帥注意到他。
李思耀這才轉開眼,一副你打擾老子了的口吻:“有事嗎?”
大概是沒想到這學生態度那麽冷淡,潘帥有些尷尬地幹咳了兩聲:“這種精神同學們都該學習學習呀,是對我的課感興趣還是對法律感興趣呀?”
班上不知誰說了句:“老師,人家是來追林大才女債的。”
“那追求也不能影響學習呀”潘帥聽岔了,他有五十多歲,估計耳朵不太好。倒不是因為長得帥叫這名,純粹是因為他那放蕩不羈的劉海和講話才得此佳號。
班上頓時哄堂大笑起來,林泉一恨不得找個縫鑽下去。
學委解釋說:“老師不是追求,是追債,錢”
“哦,是追債務呀”潘帥嘟囔著說,心裏卻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會玩:“那就請林泉一同學說說,欠他人債務拒不歸還,觸犯了我國哪條法律。”
林泉一幽怨地站起來,劈裏啪啦說了一堆。
“很好,林同學基礎很紮實嘛,請坐”
第一節課一下課,林泉一就騰地站起來:“李思耀,你出來”
“幹嘛?”他跟出去到人少的樓梯間。
她把衣服褲子口袋都摸了個遍,才從裏麵摸出二十多塊錢,塞他手上:“現在就那麽多了”
他看著手裏零零碎碎的錢,皺著眉說:“我說過,不用還了”
“謝天謝地,你還記得,那你來幹嘛?”
“你在和一個男人合租?”他突然問
她點點頭,然後想想什麽不對,臉一白:“你又爬我宿舍了?”
“怪你沒跟我說”他理所應當說
……我好像,沒有什麽理由跟你說吧
“那男的是誰?你男朋友麽?”他語氣淡淡說。
“不是,普通人,過幾天就搬出去了”
雖然自己沒必要像他解釋,但被誤會關係總是有些不舒服。
李思耀緊繃的表情終於有些鬆懈:“什麽時候?”
“下個禮拜”
“為什麽不現在?”
“……”
她終於有些不耐煩,轉身就要回教室,被他一把拉住手臂,“你去哪?”
“上課呀”她掙紮想拿開李思耀的手,不料他抓得更緊了,命令道
“中午就搬出去,我和你去”
她覺得李思耀今天有點不對勁,
“你,你先放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弄,你不用操心。”
“那帶我去你住的地方”
“不行”
她想也沒想就直接拒絕,才住了一個月不到,就隔三差五帶著人去算什麽。
“那人真是你男朋友?”
“……真不是”
鈴聲已經響了,她想快回去上課
“那就帶我去”
“不是,帶一男生來家裏算什麽”
李思耀看著她良久不語,像下定什麽決心似的,突然說:“那,你可以追求我”
林泉一哭笑不得,為什麽他一副委屈自己的樣子,擺著手說:“別,我可沒那自信。”
李思耀左右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咬著嘴巴糾結了會,把聲音壓低了問
“那你是,要我追求你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