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沒幾道菜,後麵還是弄了四菜一湯出來,顧靈秀就全程在旁邊看著。
開始她擔心他站久了不好,後麵勸了幾句他也沒聽,所幸也不說了。
“這排骨湯新鮮”徐真真捧著碗喝了一大口湯。
“恩”
林泉一邊點頭一邊很自然地往顧靈秀碗裏添了一勺。
兩人都注意到她這一親近的動作,反倒是她自己沒意識到,拿起筷子繼續吃。
真真放下嘴裏的骨頭:“顧先生是做什麽的呀?”
“廣告”
“廣告呀,那很好呀,平麵電媒都做?”
“都做,小公司剛起步。”他擦了擦嘴巴,才吃完一碗麵不久,吃了幾口菜就沒再吃了,“徐小姐呢,也和小泉一個專業嗎?”
小泉?什麽鬼……
林泉一手腳一僵,這名字從他嘴裏出來,怎麽聽著這麽怪異。
“不是,我學經濟的。”
徐真真不知道兩人具體關係進展,如果是朋友這樣稱呼也沒錯,所以倒沒聽著多奇怪。
“說起來也好笑,那時我倆都修了門古樂課,全班女生都選了琵琶古箏這類氣質優雅的,就我倆女的挑了個又粗又長的豎蕭,我是第一節課沒來挑剩了的,她倒好,主動選的。後來快結課考試我愣是還沒吹響,後麵讓她教我才過了,你來我往,就算熟了。”
顧靈秀聽得很認真,點點頭看著林泉一說:“你還喜歡蕭?”
“恩,還行”
“相比蕭的低悶,我倒更喜歡笛,熱烈高亢。”他說
與蕭齊名的是笛,但蕭比笛子還要難,很考驗肺活量,所以通常學的都是男生。
當時授課的老師業餘愛研究心理學,還用笛聲和蕭聲分析過人物性格,因為笛聲多高昂清脆,蕭多低沉悱惻。說喜歡笛的人往往陽光積極,喜歡蕭的多沉穩細膩。
若是按那老師所說,顧靈秀說喜歡笛應該不準。
他應該和陽光積極挨不上邊,沉穩老氣倒是。
相比笛音,林泉一也確實更喜歡蕭聲。
蕭聲乍起情突瀉,落玉飛濺離人麵。
太歡快的東西總是沒厚度,悲嗆的東西才耐人尋味的。
她倒也不掩飾,“就是喜歡蕭的低悶。”
“吹得怎麽樣?”
“那還用說!”真真搶了話,語氣頗有王婆賣瓜的嫌疑:“參加高校的古樂器大賽,可是拿了豎蕭非專業組的第二名呢!我覺得比那第一名吹得好多了。”
“……我吹錯了個調”
徐真真夾了口菜進嘴裏,邊嚼邊說:“沒呀,我怎麽聽你們院人說你故意的,看人第一名獎品是蕭,第二名是現金。”
顧靈秀:“……”
林泉一現在有胸口碎大石的衝動,敢情自己錢奴的形象那時候就已經深入人心了。
徐真真暗自觀察了下顧靈秀表情,灌了口湯繼續說,
“可不得賺錢呢嘛,還欠著我一朋友萬把塊錢呢。”
“不是,上次在醫院跟他說不,啊……”林泉一捂著腳叫了聲,眼淚都快出來,“你高跟鞋踩著我了”
“對不起呀”徐真真嘴上說著抱歉,心裏暗罵她,這讀書的腦子都****去了嗎,沒看正幫你忙呢嗎!
連忙又接上去:“對對,你上次住院還花了不少錢呢。這樣算下來哪還有錢,上哪找像這那麽便宜的房子呦。”
這話一出,顧靈秀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話裏的意思了。
聽到住院,她立馬想起上次在醫院問他電話號碼那事,有些尷尬,放開手夾了塊很大的排骨進真真碗裏,
“快吃吧你”
顧靈秀看著她們,心裏若有所思,讓他想到三年前的汪澤凱,也是一副可憐樣。
三年前,顧馨和顧靈秀發生車禍,顧馨重傷,在送往醫院的途中當場死亡,顧靈秀左腿撞傷埋下隱患。
汪澤凱知道消息後發瘋地跑到醫院,掀開蒙著白布看到顧馨,眼前一黑,當場昏了過去。
醒來後,整整一個多禮拜不吃不喝不眠,靠輸營養液維持。
葬禮全程是林業張羅的,顧靈秀和汪澤凱都沒出席。
一個月後,汪澤凱突然像沒事人一樣,照常上班,臉上也更多笑了。
當時公司人都有個說法,說是顧靈秀酒駕才造成的,但再熱的點也有過去的時候,林業也本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三人能像從前那樣。
沒想到半年不到,突然,顧靈秀就被以非法集資罪名捕抓了,公司總經理就換成汪澤凱。
這事做得極為隱秘,為了保全公司名聲,李建國動用了不少關係,沒讓其他人知道。
被捕那天,李建國突然讓他到家裏一趟,說有事找他。
接著,他就被銬上了冰冷的手銬,認定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金額巨大,判處七年有期徒刑。
他到了那裏,屋裏已經站滿了警察。
“靈秀,等你出來,李氏集團永遠歡迎你。”李建國說
公眾集資的主意是汪澤凱提議的,李建國覺得可行,就交給顧靈秀了。
因為汪澤凱當初提的時候已經給出了很具體的方案,所以顧靈秀除了簽字,包括申請、紅利擬書都是讓作為副經理的汪澤凱弄的。
在其他地方都很順利,在最後弄柳州那一塊時出了岔子。
探監出來後,林業直接衝到汪澤凱辦公室與他扭打起來,捶捶不手軟,邊打邊罵
“你他媽是有病吧!這樣整自個兄弟!”
汪澤凱抹了抹嘴角冷笑:“嗬,兄弟!”吐了口帶血絲的口水冷笑,手指憤怒發抖
“他載著馨兒亂開想過是我兄弟了嗎!拿馨兒擋著自己時想過是我兄弟了嗎!”
林業一拳又狠狠打了過去,搖著頭看著他:“你真是瘋子”
然後理了理衣服,轉身離開了。
後來林業大著膽子問過一次當時車禍的情景,顧靈秀點頭承認了:“他說的確實沒錯。”
林業始終不相信,要知道,自記事起,兩兄妹就在福利院。也有過人說要領養他們其中一個,但兩人都不願意分開,除非同時領養兩個。
沒有哪個家庭願意同時領養兩個,兩人互相有感情依靠就極難與養父母親近,沒人願意當這個傻瓜。
後來兩人爭氣,自己打工賺錢供兩人上了學。他們兄妹的感情絕對比一般家庭的深,所以要說顧靈秀會拿顧馨擋自己,林業是打死都不相信的。
而汪澤凱為什麽會那麽說,他也不知道,畢竟當時車禍的具體真相是什麽,除了顧靈秀也沒有人知道。
“如果沒有更好的,你可以繼續住這裏。”顧靈秀突然說
林泉一一愣,夾菜的動作僵在那。
真真眼睛都亮了,“哪裏還找得到更好的!住這住這”
腳下猛踹林泉一,倒是快表態呀。
林泉一踹了一腳回去,放下筷子,“不用了,我已經找好了,也不錯。”
臥槽,徐真真直罵娘,也顧不得明不明顯了,使勁朝她齊眉弄眼。
why?你傻呦!
顧靈秀倒不覺得驚訝,點點頭,“隨你”
好了,感情是自個瞎弄了半天,人家根本不領情,徐真真沒做過那麽失敗的媒,飯吃到後麵都吃得索然無味了。
其實全北京也找不著這麽便宜又好的房子了,但林泉一自小就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一古訓。
心想估計顧靈秀也就聽真真那麽說,不好意思客氣客氣罷了,難道自個還真順杆往上爬呀。
吃完飯,林泉一拿了套自個的幹淨衣服給真真:“你別管了,太明顯了”
徐真真咋舌,還不是為你好,“有那麽明顯”
“有”
“好吧好吧”她接過衣服,“姐姐才沒空管你呢,自個還火燒房子呢。”
其實她也知道真真是為自個好,可是這種事不是單純別人幫忙那麽簡單。
真真去洗澡時,兩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裏放的是最近很火的綜藝節目,整個屋子都是呀呀的咋呼聲。
之前她倒是看過一點,無聊得要命。但現在不看又不知道說什麽,索性還是看電視吧。看了會竟然也看進去了,跟著傻樂了下。
“把你手機給我”顧靈秀突然說
她先是一愣,應了聲哦把手機遞給他。
他撥了自己號碼,發現沒有備注,隻有兩次電話記錄。
眉微微一蹙,把號碼撥了出去,聽到聲音從房間裏傳出來後就掛了。
退出的時候手不小心點到了旁邊的圖庫,一下子彈出第一張圖,一黑漆漆房子的圖片。
看了看拍攝時間,今天上午的。
“這就是你那不錯的房子?”
她看了眼,有些尷尬地搶過來手機放好,“打掃一下就好了”
顧靈秀沒再說什麽,沉著臉靠在沙發上,雙手手指交叉盯著電視一言不發。
過了會,他突然扶著沙發就要起身。
“要幫忙嗎?”林泉一脫口而出
“不用”
他頭也沒抬,左手扶著腿,右手扶著沙發,身子呈三十多度的傾斜,慢慢站了起來。
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已經看出他的吃力,頭上已經滲了些密汗。
他微微咬著下嘴唇,走第一步的時候扶著左腿就邁,然後挺直著背,以看似正常的步態往房間走。
看著他背影,她迅速低下頭,拿出手機翻到通話記錄,盯著那已經記得爛俗的號碼。
晚上睡覺夜聊時,話題自然又回到了吳昊那裏。
“小泉你說為什麽呀?至於麽他!”
“你再找他好好溝通溝通,說開了就沒事了。”
“沒用的,他一心要分手,有時我也在想,要不就分了算了,可,想想兩人過去,像放電影似的,根本不可能,我現在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林泉一沒談過,自然是給不了什麽中肯的意見,也不是對方,不能完全了解體會,輕拍著她後背安慰,
“要不先拋開分不分手再說,就算是一般朋友也要說清楚,看你們的存在問題到底是什麽,我想吳昊人挺理智的,應該不會拒絕。”
“行嗎?”
“試試唄”她頓了頓說:“你說,會不會是,你太優秀了,他,有壓力。”
鄉下山溝溝裏好不容易出來的大學生,女朋友家庭條件比自己好那麽多,壓力不言而喻。
徐真真頓了頓,捏了捏她臉,“真會說話”
然後平躺好看著黑漆漆的房間,良久不語。
第二天醒來,真真已經走了,桌上還留了個紙條:“看你還睡著就不吵醒你了,我想了一夜,終於想清楚了,我不能失去他,現在就去找他好好聊聊。”
林泉一無奈笑了笑,她倒真是個行動派。
真真平時那麽聰明一人,不可能不知道吳昊到底是在什麽氣,隻是不好意思說罷了。
大概是和吳昊有相同的成長環境,所以她有些理解他,有個漂亮家室又好的女朋友,壓力可想而知,再自信的人怕是遇到感情的事,也會自卑吧。
而若是真真主動表態,吳昊真心喜歡著應該會堅定在一起,他如果還逃避,那這男的也確實懦弱不值得托付。
抓了抓頭發起身準備去做早飯,一出門口,就看到一個背影在廚房,顧靈秀?這大清早是看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