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柯孟氏怎麽會不知道柯於氏的心思,可是作為老人,不到逼不得已的地步,她怎麽也不忍心讓這家散掉的。
柯孟氏再次無奈的歎了口氣,沉吟了半響,語氣軟了下來,可是話中的意思卻是毋庸置疑:“柯於氏,娘知道春兒出嫁後苦了你和喜生,這些我心裏有數,可是畢竟是一家人,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你大嫂生病而不請大夫嗎?福生命薄,留下這孤兒寡母的,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也不可能不照應著。要不這樣,反正家裏還有寶生幫忙撐著,你們以後每個月將喜生的工錢留下一半,上交一半就行了。”
柯孟氏也不糊塗,柯於氏是個什麽樣的人她自然清楚,可是她有一句話說得很對,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這個當母親的是真心希望每一個孩子都能過得好。
柯孟氏的話讓柯於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別看這老太婆表麵是體諒她,可她話裏話外無非就是三個意思,一就是告訴她,這個家是不會分的!二就提醒她,她家男人也是在春兒出嫁後才往家裏貼補家用,她沒資格在這裏大呼小叫!三就是告訴她,為這個家出力最多的是小叔寶生,而不是她男人!
見婆婆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柯於氏雖然還是心有不甘,也不敢放肆了,她主要是擔心將婆婆逼得太急了,她會反過來逼自己男人,如果真是那樣隻會適得其反。
茅草屋的隔音效果本來就差,再加上柯於氏是有意讓屋內和廚房裏的人都聽到自己的話,所以柯薑氏和柯水生一家是將柯於氏的話一字不差的收入耳中。
柯薑氏燒火的手一頓,咬了咬唇,望著灶裏的旺火出了神。
要不是自己男人死得早,她們孤兒寡母又怎麽會落到這般討人嫌的地步?
柯薑氏心裏也很清楚,這家是遲早都會分的,可是如果真的分了家,她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女兒這日子要怎麽過?
而柯水生一家顯然是沒有將柯於氏的話放在心上,柯水生夫婦目前唯一擔心的就是小女兒的婚姻大事。
“雪兒,你看看這是什麽?”柯鍾氏半靠在床上,顫顫巍巍的從懷裏掏出一塊陳舊的灰白色綢布,遞到柯含雪麵前,上麵還有字。
“婚書!”柯含雪大眼一瞪,喊了出聲。
她前世曾經在港資企業當過資料員,所以一眼便認出綢布上最大最顯眼的兩個繁體字。
“雪兒,你怎麽知道這是婚書?”柯鍾氏一臉驚訝。
“我猜的,除了婚書,誰舍得用綢布寫字呢?”柯含雪說完暗自吐了吐舌頭,差點就露陷了。
在這個年代還有沒有紙張,一般的文字都是刻在竹簡上的,除非是非常珍貴,有收藏價值的東西才會用綢布寫,比如說婚書一類。
“嗬嗬,也是,還是我家雪兒聰明!”柯鍾氏嗬嗬笑道。
“什麽,這是婚書?是雪兒和那個傻子的?”柯水生顯然也不知道婚書一事,又驚又怒的將婚書從柯鍾氏手中奪了過去。
“娘,您答應把我嫁給好個色鬼的傻兒子了?”柯含雪臉色沉重的看著柯鍾氏。
她剛才隻看到“婚書”兩個字,那小字她還沒來得及看,現在又聽到柯水生這麽說,所以柯含雪第一個反應也和柯水生一樣,柯鍾氏竟真的將自己許配給了那個老色坯的傻兒子!
想到這,柯含雪哪裏還能平靜!
“看你們爺倆,在你們眼裏,我這當娘的就真這麽狠心?”柯鍾氏沒好氣的白了床前的爺倆一眼,臉上卻滿是喜色。
“難道不是嗎?”柯含雪狐疑嘀咕一聲,腦子同時飛快的轉了起來。
她差點忘了,在這個朝代每個女孩子到了十五歲就要談婚論嫁,柯含雪盤算著,要怎麽樣才能不這麽早嫁人!
別說她這具身體還隻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她是個現代人,就算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她也不能這樣盲婚啞嫁!
“那這是……”柯水生顯然也是鬆了口氣,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婚書,如果不是張員外那個傻兒子,難道是……
猛的,柯水生瞪大了雙眼,抖著唇看向柯鍾氏:“是葛雲章?”
隻見柯鍾氏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媳婦,你可真是不得了,竟讓那葛雲章同意了!”聞言,柯水生拿著那塊綢布哈哈笑了起來,毫不吝嗇的誇著自己媳婦。
“葛雲章?”柯含雪沉吟一聲,在腦中搜索了一遍。
這個葛雲章是一年前才在水禾村落戶的,聽聞他雖然不是什麽舉人秀才,卻是個飽讀詩書的書生。
說起來,這葛雲章母子還是水禾村村長親近邀到村裏來落戶的。
聽說去年元宵,水禾村的村長柯海東到鎮上辦事,回來的路上見這個葛雲章和葛母用一個板車推著一板車的書簡和幾個包裹。
柯海東看到那一板車的書簡,就像見到了一堆金子一般,猜想他們有可能是從哪裏逃難而來的,便上前巡問起來。
一這問,果真如自己所猜。
於是,柯海東興高采烈的邀他們到村裏來落戶,葛雲章母子興許是走累了,也沒有拒絕就跟著柯海東回來了。
柯海東之所以這麽做,心中也是打著小九九的。
在幾百人的水禾村裏,如今隻剩下柯海東這老輩還有幾人識得幾個大字。
年輕一輩的,這些年都將心思放在了養蠶賺錢上,而忽略了讀書的重要性,這讓身為村長的柯海東很著急。
葛雲章在水禾村落戶後,柯海東讓鄉親給葛家搭建了一座茅草房(村中所有人的房子是都茅草房),還分給了葛家兩畝地。
柯海東又與葛雲章商量,將村中適齡的孩子叫到他那裏去念書,村民可以用雞蛋或者糧食給孩子交束修。
當然,有銀錢也是可以的。
剛開始,不少村民都有異議,因為半大的孩子們也是家中的勞動力,他們去上了學堂,大人們就得多幹很多的活。
經過柯海東苦口婆心的勸說,村民們才勉勉強強的作出了最大的讓步,同意讓自己的孩子每個月上半個月的學堂,其餘的時間還是要在家裏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