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不知道你剛才是在玩火?現在這裏就我們兩個人,如果我真想今晚辦了你,分分鍾的事!”
連翹沒料到謝從涼會這麽說,愣了愣,仰頭仔細看他的眼睛,他深藍色的瞳孔中帶著一貫玩味的興致。
他在巴黎的女人多了去了,所以這種玩味的眼神反而讓連翹覺得心安,她甚至長舒一口氣,像孩子一樣調皮地戳了戳謝從涼的肩膀:“別開玩笑了,你要真對我有食欲,五年前就已經把我剝皮抽筋吞肚子裏了。”
說完還挺篤定地笑了笑,結果那雙深藍色的瞳孔突然逼視而來:“現在吃了你也不遲,何況你上回去巴黎跟我提的建議我也已經考慮好了,如果你一定要安安的撫養權,那麽我接受你的建議。”
這個轉變讓連翹太過意外,她之前飛巴黎苦苦哀求他,他都說不同意,可怎麽才幾天功夫就同意了呢。
“為什麽你會突然改變主意?”
“也不能算是突然,我隻是來收回屬於我的東西。”
“你的東西?”
“嗯,我的東西。”他又垂眸下來,手指輕輕捏著連翹小巧的耳垂,仿佛她就是他養的小貓小狗一樣。
“丫頭,你就是我的東西,雖然遲了五年,但我還是想把你收回去!”
慶功宴之後連翹再次成為熱議話題,隻是這次與她同時登上緋聞頭條的男主換成了謝從涼。
思慕千金,五年前被放逐巴黎,華裔女設計師,長樂門,華人社團,混血主事人,光看這些元素就知道料足又帶有爆破性。
隻是“包養”這個詞不好聽,所以那些看熱鬧的人便憑空開始揣測連翹的結局,幾番爭論下來,答案幾乎驚人的一致。
無非就是謝從涼早晚會把連翹睡膩,到時候便一腳將她蹬掉。
那些港台電影裏都是這麽演的,大佬VS情婦,哎喲大佬的女人可以有成千上百個,你什麽時候看到有專情一人的黑幫主事。
但TM事實還真有。
一周後有網友爆料,說謝從涼和連翹五年前在巴黎就已經有過一個孩子,但介於連翹當時還是一個學生,所以孩子生下來後便被謝從涼偷偷送回國內的孤兒院撫養。
這麽一來簡直是劇情大逆轉啊,很快大家都猜測安安便是連翹五年前在巴黎偷偷生下來的那個孩子。
馮厲行幾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所有事。
什麽結腸手術,什麽她在孤兒院資助的孩子,根本她從一開始就已經打算好要騙他。
難怪她去巴黎的第二年便突然休學數月,也難怪安安手術後她要如此緊張,甚至她還曾恬不知恥地躺在他身下說自己是她這五年來唯一一個男人。
陸家人果然都不可信。
連翹去歸葉堂接安安的那日是陰天,她起得特別早,應該說是隔天夜裏都沒睡,一個人躺在床上又哭又笑,天消亮便開車往郊外趕。
一路上她緊張又欣喜,想著安安撲到她懷裏喊她“媽媽”的場景,可一到那邊卻被劉院長先喊到辦公室。
“餘小姐,昨晚安安知道你今天要來接他,足足鬧了一晚上,說他不想見你,也不會跟你回去,我怎麽勸也不聽,最後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小家夥抵觸情緒很強烈,所以我覺得你暫時還是把他先留在這吧,以免強行帶走再鬧出什麽事,而且你也知道的,這孩子心思藏得深,以前跟你親是因為他感激你對他的好,可現在你突然從姐姐變成媽媽,讓他知道原來他的親生母親一直活得好好的,卻把他一個人丟在孤兒院,所以有些東西就一下子變了……”
安安對連翹的親昵一下子變成了憎恨,變成了他幼小心靈裏可能永遠都長不好的一道疤痕。
連翹恍恍惚惚地走出歸葉堂。
外麵已經開始下雨,三月的氣溫雖然已經上升,但雨水澆在身上還是覺得特別冷。
連翹卻不逃不避,任由冰涼的雨水澆在身上,一點點將她模糊的神智澆醒。
她早就知道自己會有報應,當初狠心把那麽小的安安送到歸葉堂,現在就理應承受不被接受的痛苦。
隻是她還能熬得下去嗎?
她已經熬了五年,不可能還有勇氣再去等下一個五年,何況她為了要回安安的撫養權,幾乎賭上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名譽,前程,還有馮厲行。
“LEO,安安不肯跟我回去!”她站在雨裏給謝從涼打電話。
可那端卻是對方已經關機的語音提示。
那會兒謝從涼飛往巴黎的航班已經起飛,聽不到連翹的電話,所以命運還是沒有偏袒他,如果他的航班晚一小時,或者巴黎那邊沒有急事催他回去,或許他和連翹會有不同的命運。
隨後幾天連翹天天去歸葉堂,可安安還是躲著不見,最後連劉院長都沒耐心了,拐著彎地婉轉拒絕:“餘小姐,你也不用天天來這等了,小孩子的心很難捉摸,他要是喜歡你就會喜歡到底,他要是恨你也會恨到底,所以我覺得一時半會他是過不了心裏那道坎兒的,更何況你當初能夠這麽決斷地把他拋棄,他現在自然也有權利選擇不接受你。當然,我會盡我的義務去開導他,但是你也得給他一點時間,再說你五年都已經舍得放棄,也不應該在乎這一朝半日,對吧?”
劉院長的口氣明顯帶著諷刺,連翹不是聽不懂,確切地說她是聽得太懂了。
是她當初拋棄安安在先,所以現在安安怎麽對她都不過分。
“好,那我過段時間再來。”
這麽一晃便又是半個月,那半個月內連翹幾乎天天加班趕製陸清姿婚宴當天要穿的旗袍。
不過工作有時候確實是排憂解愁的好借口,至少忙碌和疲倦可以填補內心的空缺。
轉眼便是農曆三月,鄴城天氣回暖,正式進入春天。
陸清姿的旗袍終於趕在她婚禮的前兩天做好,連翹派宋微言給她送去,以為試完之後陸清姿會諸多刁難意見,可沒想到居然一次通過,而且宋微言還回來說陸清姿很滿意連翹的設計,讓她回來替她說聲“謝謝。”
連翹也不稀罕她這一句“謝謝”,隻是陸清姿既然找瞑色定製禮服,那麽她好歹也算瞑色的上帝,上帝滿意,連翹自然覺得欣慰。
隻是旗袍一完成,連翹像是一下子就空了下來。
空下來之後滿腦子便是安安,下了班之後又開車去了歸葉堂。
安安正和其他小朋友圍在小桌上吃飯,所以連翹倒是見著他了,但他就是不理人,甚至看連翹的目光都帶著刺恨。
連翹心裏那叫一個心酸,可是她能去怨誰?
自己種的孽果,總要自己去嚐。
連翹從歸葉堂回去的路上覺得心裏悶得慌,想找個人說話,可翻遍整個通訊錄也沒找到合適的傾訴對象。
人生孤單至此,親人,朋友,伴侶,她似乎一個都沒有。
“弋伯父,晚上您在家嗎?我想去您那裏蹭晚飯。”最終她撥通了弋正清的電話。
弋正清回答得很快,甚至聲音都透著激動:“在,在家,你幾點過來?”
“現在已經在路上了,大概還有半小時。”
“好,那你想吃什麽?我現在去買了給你做。”
“不用這麽麻煩,一頓便飯就好,我隻是想找個人跟我說說話。”
結果說好的“便飯”最終還是被弋正清弄成了大餐,而且還是他親自下廚,家裏雇的阿姨在旁邊打下手,短短一個小時,桌上已經擺滿了菜。
手藝是絕對讚的,連翹一個人吃了兩碗飯,走的時候弋正清還用保溫盒給她盛了一大盒山斑魚湯。
“這個你拿回去,剛給你煲的,裏麵放了黨參和淮山,可以健脾開胃,你看你最近瘦的,得多吃多補……”如此溫暖的口吻,說得連翹差點哭出來。
“謝謝,謝謝弋伯父。”
“傻丫頭,謝什麽謝!弋伯父可還一直記得你喜歡吃魚呢,小時候你媽總取笑你是小野貓,愛吃魚的小野貓!”他說著便將保溫盒放到連翹懷裏,又緊緊捏了捏她的手臂。
“好了,早點回去,路上開車小心,魚湯喝完了要是還想吃其他什麽,隨時給弋伯父打電話。”
……
連翹就帶著那一盒滾燙的山斑魚湯回去,一路開車一路哭。
其實她去弋家吃飯,她跟弋正清什麽都沒講,弋正清也一句都沒有問,但那家一般的氣氛,慈父一般的感覺就已經讓她倍感溫暖。
或許是背負太多,或許是艱辛太久,所以她偶爾也會有特別脆弱的時候。
就像現在這樣,紅燈綠燈,車窗外的霓虹和陌生人一閃而過,她獨自開著車子在路上毫無方向。
以前以為隻要把安安的撫養權拿回來,她至少可以不用再一個人,可現在連安安都不想見她,她頓時又覺得前路一片孤涼。
不想回家,況且她也早就沒有家。
沒有地方可以去,天大地大她連一個可以聊心事的人都沒有,所以連翹開著車子在鬧市區轉了一圈,最終鬼使神差地把車子停到了馮厲行公寓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