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池中,荷花盛開。
正是晚飯後的時候,晚飯就擺在這玉藻池邊了,太陽快要落山,晚風習習,倒是十分涼爽。
落日的晚霞映在粉白的荷花上,相映生輝,猶如一片錦雲一直鋪到了天邊。
桌上擺了一些精致小菜,即便是肉類,也選了些清淡沒脂肪的,夏季的食材,清潤消暑要緊。
吃過了飯,又送來幾樣精巧點心和水果。
皇上今天的胃口並不算很好,隨便吃了些。
吃完飯,霂無觴拉著寧素在鳳藻池便賞花散步,說些閑話。
寧素看他臉色不對,問:“皇上上朝可遇到什麽事?”
霂無觴轉睛看她:“哦?寧兒這麽聰明,看出什麽來了?”
“我看皇上眉頭微鎖,雖然笑卻沒有往日那般暢快,所以問一問。”寧素歪著頭看他,“讓我猜一猜,是不是說的我?是有人說我紅顏禍國嗎?”
霂無觴驚訝:“你居然這都能猜出來?”
寧素微微笑了:“自古以來,一宮獨寵總是惹人非議的,何況我出身不高。那些老頑固一定勸說皇上,子嗣要緊,要多去幾宮,絕不能讓我一宮獨大是不是?”
霂無觴笑了:“果然被你猜中。罵得好,那些閣老正如你所說,的確是老頑固,硬的跟茅坑裏的石頭。甚至還讓朕將你打入冷宮,你說好笑不好笑?”
寧素斂了笑容,陷入了沉默。這種事情果然發生了,在她的意料之中,卻又無法避免。她想起了楊貴妃,當初馬槐坡之亂,唐玄宗不就是在群臣的逼迫下吊死楊貴妃的嗎?所謂眾口鑠金,難保往後她的下場不會跟楊貴妃一樣。皇家的事,有幾件是說的準的。
“他們說的沒錯。”
霂無觴低頭看著她,拉著她的手,道:“朕向你保證,絕對不會有這一天。朕不是一個隨便許諾的人,天子之言一言九鼎,你盡管相信朕。”
寧素靠在霂無觴的懷裏,這是她這一世的夫君,她擁著他,感覺好溫暖,好踏實,她也很希望,這一世,可以和他一起到白頭。
寧素歎了一口氣,道:“寧素知龗道皇上的心。”隻是世事往往不由人,當初唐玄宗是否也向楊貴妃發過這樣的誓言呢?可是最終他卻沒能遵守。
“寧素是一個小女人,從來的希望不過是,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既然上天讓皇上成為寧素的夫君,寧素便希望這一輩子能夠陪著皇上,渡過風風雨雨。那些閣老們說的沒錯,為了皇家子嗣著想,皇帝的確該多走幾宮,可是寧素很自私,寧素不願意皇上去別的女人那裏。寧素自私的想要把皇上占位己有。寧素奢望,皇上就是寧素的那個一心人。皇上,你說寧素是不是很傻?”
霂無觴輕輕撫摸著她如雲的秀發,輕輕吻了吻她的頭頂,低聲道:“朕生平從不懂得愛人,隻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麽東西,什麽人是可愛的,即便那曾經愛的人也早已離開我去了另外一個世龗界。隻是到了今天,朕才懂得,什麽是心愛、心疼,才曉得擔心,害怕失去。隻要朕活著,朕便護你一世周全,哪怕與天下為敵也在所不惜。一些閣老的迂腐之詞,理他做什麽?”
寧素靜靜的伏在他懷裏,感受著他的體溫。往後如何,她不想知龗道,這一世,有此時一刻,便覺得很幸福了。
霂無觴又說:“昨日我得了一樣東西,咱們回去宮裏頭,朕給你看看。”
兩人牽著手,回到了寧馨殿。
屏退了宮人,寢房內,霂無觴將一樣東西遞給寧素。
那是一張錦帛,錦帛上寫著一行行的名字,都是朝中的官員名字或者內官的名字。
“皇上,這是?”
“太後黨。”
寧素吃了一驚,果然,在第一行的第一個名字就是八王爺霂天興。
“皇上得了這名冊是要做什麽?”
霂無觴的臉冷了下來,眼中射出厲光:“她不仁別怪我不義,朕早說過,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當初朕差點命喪青雲鎮,接著又差點死在皇覺寺,如不是朕命大遇到了你,早已成了墳頭白骨。太後黨盤根錯節、樹大根深,要一下子鏟除當然不容易。不過,朕看她現在後宮失了勢,皇覺寺事敗,看來是等得不耐煩了。最近,霂天興拉攏朝臣,很有些不小的動作。”
寧素一顆心提了起來,她知龗道太後厲害,如今看來,皇上是要和太後真杠上了,鹿死誰手還真未可知啊!
霂無觴握著她的手安慰道:“你不用擔心,朕說過,護你一世周全,便不能讓你有事。冊子放在你這裏,你仔細保管好。”
寧素點點頭。
看看天色已經晚了,沐浴過後,霂無觴迫不及待的將她抱到床shang。
如今他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九成,經過幾天的鍛煉,已沒有第一次那麽生疏,越發的久了起來。
“啊……”帳內傳出女子的嬌呼。
隨著錦帳晃動,偌大的龍chuang被壓得“嘎吱”響。
“皇上,不行了……”
“叫我無觴……”
“觴……”
男人越發的賣力。
“嗷……”
終於,兩人都達到頂峰。
寧素被他弄得腰都酸了,久當然好,但是也不要這麽索求無度好不好。
霂無觴終於饕足了,手輕輕撫著寧素的背。
“我不要穿這種褲子了,怪丟人的,我都多大了。明天不穿這種好不好?”寧素小聲的抱怨。
“不行。”霂無觴斷然拒絕。
寧素一聽,翻了個身不理他了。這人,太無情了,過了河就拆橋,連這點小小的要求都不答應她。
“生氣了?”霂無觴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上。
“哼!”寧素伸手撥開霂無觴的手。
寧素覺得皇帝的習慣有點奇怪,今晚一如洞房那晚一樣,兩個人都穿著衣服做,她還得穿那種褲子,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子,說出龗去不是笑死人了。
霂無觴當然有他的理由,他的毛病一日不好,他便不敢和寧素兩人赤誠相對,想想後果不堪設想,現在這樣挺好龗的,該摸的摸該親的親,雖然有時候是有點隔靴捎癢的意味,但是實質的事都辦了呀。
但是現在寧素生氣了,他得好好考慮考慮這個問題了。
“朕有毛病。”他幹脆老老實實承認算了,“大約從前你也聽到過,那些被殺死的妃子,都是因為朕的毛病而死。朕怕同你在一起舊病複發,所以不敢赤誠相對。”
寧素轉過身來,窩在他的懷裏,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伸手撫過他蹙起的濃濃劍眉。
“你忘了,我是大夫,有毛病就治,有我在,沒有好不了的道理。”
霂無觴聽到她貼心的話微微笑了,這個女子的話總是能讓他暖到心底去,即便是壓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似乎也能向她說出來。
漸漸的,他眼神飄渺,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寧素靜靜的等著。
他終於開口了。
“記得那年朕還是七八歲的時候,父皇的後宮裏有許多女人。我還是小孩子,常常在禦花園和各宮的後花園去玩,無意中撞見父皇和別的女人親熱,那情景,我至今難忘,或許我不該這麽說自己的父皇,但是那兩個人,真的好像拔毛的豬一般。那一日,我又撞見了,我心情很糟,便去跟母妃說了,母妃深愛父皇,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明知龗道父皇荒唐,仍然拉著我要去找父皇理論,誰知我們去的時候,竟然在禦花園看到那兩個人幕天席地幹那種事情。我當時就吐了。母妃氣的發昏,當場上去甩了父皇一耳光,父皇又驚又怒,盛怒之下,賜了母妃三丈白綾。當天,母妃就去了。緊接著,要不了幾日,我才剛剛滿周歲的妹妹因為無人照料也夭折了,隨著母妃去了。妹妹那麽小,天真可愛,還沒有取名字就走了。或許是事後父皇後悔了,這才沒有廢去我儲君的位置。隻是後來,我一看到光光的送來的妃嬪,腦海中便浮現出那一幕,一如當日一般狂吐不止。一怒之下,便殺了那些妃嬪。”
聽他說著,寧素的眼睛漸漸濕潤了,她伸手抱緊了他,低聲道:“那些都過去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那種事情了,我會好好龗的陪著你。你的母後和妹妹也許此刻就在天上看著你,她們希望你過的好好龗的,放下心中所有的負擔,做個聖明的君主。當初的錯,不在你,而在你父皇的荒yin無道,隻要你做得好,便是天下蒼生的福澤。”
他伏在她的懷中,身體微微顫抖。
或許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才能暴露他的軟弱。
她胸qian的衣襟濕潤了,她知龗道,這是屬於帝王的淚水。他的病來自於他最自責、最痛苦的經曆。
無論是平民還是帝王,各自有各自的不幸。
人都說他殘暴,可是又有誰知龗道,他是在怎樣殘暴而冷酷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
在這後宮之中,他和她一樣,都是孤舟,要相互依靠才能前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