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應允很快告終.她回到神君殿的學苑閣.學長生術和應戰技能.神君一直默默關注著她.每個小小的進步皆有神者通報.偶爾她會看到那筆直的神影.獨立雲端靜望落煙幽湖.他那看不見的憂傷.深深感染著她.
神君恒天.你想要的.我定會還你.
她練得比誰都刻苦.想強大到足以讓落煙那縷凡魂離體.自己更要活著.因為無名.
眼看百年將至.她卻連一個神技都未能掌握.羽鈴族人注定不可修成神者.這個上古的詛咒.她無法破.終於明白.為何師父隻教她入夢訣.師父怕早知.她終生無法如神般呼風喚雨.與妖魔決戰.
難道她真的隻能是弱者.若失去神族的保護.便隻能像凡人落煙那樣.沉於湖底.仰望長空的獨思的日子越來越多.她無法釋懷心裏的苦楚.連先君長玄都無法改變的神咒.高立雲端的神君恒天.又能如何.
落煙那縷凡魂.從她還是胎兒時.便以同源之血同皿供養千年.深入她骨肉脊髓.要如何分離.
若修煉成神者.凡魂會自動散盡.**得以長生.然.這不是神君恒天要的結果.成不成神.於他無關緊要.他要的不過是她強大到足以剝離那縷魂.天池粉榻上.那個沉睡千年的冰冷軀體.還在等.
神君恒天和凡人落煙.他們本該攜手共賞天地明月.
思緒成畫.迷糊中她似乎看到一幅幻美的畫麵:
天空飄落粉色羽鈴.九天流光和著精靈們飛舞的亮影……恒天帶著神秘的微笑.托起落煙的下顎.吻過那張柔軟的唇.吻出千年前情人的味道.
“這叫九天流光……若是在夜間.這九天流光會更精彩.”他淺笑著.
輕咬她的唇瓣.敏感地觸動她的知覺.這吻.仿若存留千年.
“輕羽……”他沙啞地聲音在耳邊響起.
輕羽
她猛然跳起.又是一場風花雪月的殘夢.為何夢裏恒天呼喚的是輕羽.
突然“砰”地一聲.房門被重重撞開.南北神長老出現在她眼前.這學苑閣修神者寢居一般不容相擾.他們這來勢早已超出“一般”情況.
她靜心望著他們.心底有種預感.該來的總是無法逃離.若她一生都無法強大.神君能等.他們不會等.又或者.神君亦不能等.礙於麵子不敢主領.暗裏遣他們把該做的做了.也極有可能.
“隨我們去趟天池.”南神長老低聲道.
何須再問.神君恒天說過.若未得他應允.無神敢入天池.如今他們明目張膽要帶她去神族的禁地.一qiē怕早已安排妥當.既是如此.又何須多問.她跟著他們來帶天池.
那裏景色依然.冰穴亦無變化.那粉裙女子安睡冰淩床榻.美麗動人.
“可知她是誰.”北神長老忽然問.
她點點頭.
“既然知道.我們也不必多說.”
南神長老長袖揮動.一道強光突如其來.托起她嬌弱身軀逼入冰牆.
她的世界在瞬間凍結.肢體深陷冰淩.根本無法動彈.但每個細胞每條神經感覺不是冷.而是如火般燃燒.痛.從靈魂深處蔓延.
南北神長老同時超控靈力之光.逼入她凡身.在神的召喚下.體內八魂六魄開始躁動不安.瘋狂湧動著.耳邊似聽到魂魄的嘶喊打抖.痛覺被挑到極點.額筋爆裂.汗滴成流.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似被刀刀割離.片片帶血.身心俱裂.
魂與魄.他們千年交結.如何分離.
身落幻境.眼前似出現八魂及六魄.如藤蔓般糾結盤旋上升.而神的靈力隻護其中一縷.唯它漸漸強大.其餘如被吸**血般慢慢枯萎.無懼火焚之苦.亦不怕萬刃割體之痛.隻是未見神君之前.她不能死去.
心有一願.千千結.必解.
“時機未熟.不可強取.”忽聽文爺爺一聲大吼.迷糊視線裏似有個影閃至冰淩前.
“不試怎知時機不熟.她若終生不能變強.神君能等.我們可不能.”北神長老立刻應答.
“神君可有應允.”
“哈哈.隻要落煙複活.不應允也會應允.”南神長老附和著.
“爺爺……我沒事……隻要他快樂.”她努力撐開半隻眼.斷斷續續道.
文爺爺模糊的影似乎轉頭望她一眼.耳邊傳來蒼老之音:
“輕羽.堅持住.無名之城神封鬆動.神君暫離天界.很快會回來.”
“隻要神君答應給無名……自由……”最後那兩個字已耗盡氣力.她眼皮又重重垂落.再也無法睜開.文爺爺會懂她的遺願.會把這句話傳達給神君.
她何嚐不想活.可這身體終究不由她所願.怕無法等到神君出現.
“傻孩子.”似聽到文爺爺帶著哭腔的回應.她想說些安慰的話.可惜再無力張口.其實.她不覺得自己傻.隻要無名自由.隻要神君能與落煙相守.
心願已了.她死而無憾……
“輕羽.必須活.”
耳邊突然傳來神君恒天的低沉神音.似劃過天際直入心髒.沉穩有力.
是道神令.還是神命.
她居然重獲氣力.睜開雙眼.神君銀袍高軀已站立在她跟前.青絲拂麵.凝視著她的雙眼黝黑透亮.深不見底.似他心深處.她永遠無法猜透.
“未經本君許可.輕羽怎可死去你.必須活.”
聲震神穴.六麵冰牆跟著“哢嚓哢嚓”裂開無數道深痕.南北神長老早收起靈力之光.低頭沉默不敢應答.文爺爺雖不插話語.臉上禁不住閃過一絲欣慰笑容.
“恒天”
她想告sù他.這是自己心願.隻要他快樂.卻不料這最後張口.血如決堤洪流般湧出.其實五腹六髒早積血成河.隻是她一直強忍著.
觸動他愁眉的.可是輕羽這副淒慘容顏.他那銀光閃閃的指尖如此玄幻.帶著神的不舍和憐惜.滑過她蒼白的臉頰.最後停留在那顆幾乎停止跳動的凡心間.
生.是施舍;死.亦為解脫.
生死存留間.她昏睡在他那和著淡淡淺香的臂彎裏.
八魂六魄歸位.元氣複原.那已是數月後的事.
身著層層白絲長裙的她.優雅地站在神君寢殿的後花園.遙望著遠處的仙鶴湖.晚風低吟.鶴鳴起舞.九天祥和.人間該是安逸無憂.
“神君愛的.不過是我身上這縷魂.”她淡淡道.
“你如何得知我們的故事.”身後的神君恒天輕問.那身銀袍染著黃昏的彩光.君威早深入她心.不容忽視.
此時的他們.長影和著天界的霞光.何嚐不是一幅幻景.美感天泣.
“在仙羽山.我以同源之血感千年之情.八珠合喚古夔.求天帝重造她凡身.此情此意天地可鑒.豈可忘.”說時.心莫名跟著抽痛.
分明是輕羽.骨裏根裏刻的該是無名.可為何總有一聲音來自天宇之外.不停的呼喚著“恒天”.
“輕羽亦不是普通凡人.她必須活.”他答得堅決.不帶絲毫情感.
“若我萬年都無法強壯到……”
“那就等萬年.”他打斷她話語.
“神君.可感知未來.”她忽然回望他一眼.
“未來.那要開啟命運之輪.不過.即便是神君.也不許隨意探知蒼生的過去和未來.”他嚴sù應答.
“恒天.你看這天.有何異樣.”她未意識到.此時輕喚的是“恒天”.
“嗯.”略微驚訝.他似乎不習慣被她直呼本名.
“恒天.我沒有百年可等.因為我想蘇醒.”
“蘇醒.何為蘇醒.”語調略微詫異.他不甚理解.
“這裏是輕羽.”她指著自己心口.而後拍拍腦袋.黯然道.“可這裏.常常有個奇異的聲音.甚至出現幻影.”
“你看到什麽.”他問得有些急促.
“無名之城的封界很快破損.”她坦然.
他忽然沉默.
“恒天.答應我.不要下神令.屠殺城池.”轉身輕握他的手.她在請求.
“怎會.要殺千年前就殺了.何需困守於城池.”隨她握住雙手.他不做回避.
“恒天.我必須回無名之城.找到無名.天地間.隻有他能入神夢.我想從這天地恒夢中蘇醒.”凝望著那雙深邃的眼眸.她一如從前.
或者.他們未曾有過從前.有的是未來.
“笑話.這九重天最為安全.你哪裏也不能去.”他臉上露出一抹不悅.
高貴之上的神族.怎可與妖魔的城池相提並論.妖魔能入神夢.對當時的神君恒天來說就是天方夜譚.
輕羽的夢太苦.她想醒來.卻無法讓當時的恒天明白.那以後.她夜夜聽到無名的呼喚.似來自浩渺天宇.
那夜她實在無法入眠.心神總是不定.獨坐學苑閣小居出神.很多事等著她去做.身體卻寸步難移.似意料之中.文爺爺突然來訪.
“文爺爺.發生何事.”她急步上前詢問.
“羽兒.爺爺有事要拜托.你想清楚後再答應.”文爺爺順手把門關緊.而後在桌邊坐下.
她努力靜心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