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深穴.她回到自己原先躺的冰床上.心口一直有股暖流護著心脈.並源源不斷傳透全身.平衡洞穴的冰冷.她陷入沉思:這天界除了神君.還會有誰如此在意她的死活.施舍平和強大的靈氣護心.而這天地.又有誰會在意無名的死活.在意無名之城裏麵百萬妖魔和上萬凡人的生死.
“看似神色不錯.”耳邊忽然傳來神君的聲音.
她立刻抬眼.神君已飄至床前.手裏拿著一件薄棉毯.
“獨留我此地.不怕其他神者闖入.”她想.他離開時不留片衣襟.萬一……
“其實此地是神君修養之所.未經本君召喚.長老們不會闖入.”他邊說邊把棉毯蓋在她身上.
話雖如此.公子蓮不也偷入無數次.她暗想.
“那個公子蓮已被送回南神牢獄.天池神護界漏洞已修複.”他漫不經心應答.
“我.我見到落煙.”她心有餘悸地望向洞穴深處.
“哦.”他隻是淺應一聲.好像早算準她會誤入.見她不語.他微笑道:“知道醒後你會亂跑.但也不必擔心.光著身子跑不到哪裏.”
她扯扯身上棉毯.欲把自己包得更緊.
“別那麽緊.弄到傷口會留疤痕.”他淺笑.
瞟他那假裝威脅的臉.她心裏不服地想:神族連疤痕都對付不了.枉為天地之主.
“其實那夜.本君是去尋那匕首.早些時候玩水時弄掉.尋到後又順便去泡泡水.是本君太大意.忘jì你初到天池.錯留你一人獨處.才讓你誤入神池禁地.重傷至……”他沉聲色嚴.似乎很認真.
“是我的錯.不知那水……”想起當時.她依然汗顏.神君若是遲一步.她怕早已化成池水.
“禁地裏的池水你不能碰.外麵天池倒是個極好的療傷之所.每日泡十個時辰.再加上文長老的藥物調理.十年後會痊愈.”
“十年.”她驚訝不已.
難道她要在天池留居十年.
“神禁的池可是玩笑.若沒文長老的藥.你二十年怕都無法複原.”他順手探她額間體溫.補充一句.“真是個不省心的.”
她總不能和他獨處十年.
“可否帶幾個仙婢過來.”她可憐地望著他.
“這天池.隻有神族長老和神君妃才有資格進入.若隨便讓小仙子們上來觀望神君玩水.豈不亂套.”他這是解釋還是逗趣.之後居然聽到“嘿嘿”賊笑兩聲.
想起那日意外偷視.她臉上又是一陣燥熱.此地乃神君和神妃戲情之所.他欲給她神妃的待遇.可她又拿什麽來接受.魂魄還是**.他們皆屬無名.不是嗎.
“我還是回仙羽山.文爺爺一定可以”
“可以.如你覺得可說服仙鶴載你回仙羽山.你大可離去.”他插話道.那張平和的俊容寫滿得意之情.
她回瞪一眼.忽然轉過話題.小心問:“外麵封的城池是.”
“無名之城.幾千年前本君派無彥長老去封的.”他重新握住她的手.一股平和靈氣立刻湧入她體內.
“我現在感覺很好.不用耗費神君靈力.”她欲收回手.卻被他抓得更緊.
無法拒絕.隻能聽之任之.
“我.去過那裏.”她這是在坦白.
“哦.本君倒未曾留意.那城一直是無彥掌控.本君無需過問.”說得漫不經心.她卻聽出玄音.
師父消失在無名之城裏.神君怎會不知.文爺爺答應她一百年.卻未曾解釋為何要百年.她不追問隻因她知那是神族的秘密.文爺爺不說.當然神君亦不會透露.她連一個神者都未修得.自知毫無資格參與商討神族的事.
“我留下很重要的東西在那裏.必須回去拿回.”說這話時.語氣絲毫不帶猶豫.
“既然很重要.就該更好的珍惜自己.不然.你拿什麽去要回你的東西.”他神情變得嚴sù.
“禁地神池是不是可回無名之城.”她依然相信自己直覺.
“你再跳一次試試.看能不能到無名之城.”他盯著她.同時手腕加重力道.似心恨她的不知天高地厚.卻又耐何不得.
“其實無需我說.你的讀心術也可讀到.”她無奈輕歎道.在神君麵前有何可藏.
“讀心術隻有南神長老會.”他認真道.“本君隻是猜.但一般都猜得很準.無論你心裏有誰.本君可以等.”
雖未親耳聽過.但她總覺得.他和凡人落煙也說過類似的話.忽覺心口輕扯痛.她心裏應該毫無神君的影.可為何想著他和其他人時.自己會難過.
立刻轉開話題.她繼續問道:“以前學苑閣用讀心術的女子是誰.”
“南長老的第九個女兒.九心弦.”
難怪那日衝入仙羽山.要捉拿她的是南北長老.
“我刺傷神君.終究是要接受神罰.”她低下頭.
“本君不追究.他們自然鬧不起來.當日隻想趁本君修養天池之際.嚇唬嚇唬你.”說得輕巧.當時若沒有熾焰.她現在還不知會身在何處.
“我和她長得一點不像.”她抬頭偷望他一眼.
“恩.是不像.”他正憐惜地看著她臉上的傷.
“那為何……”她避開他的眼光.那憐惜之情讓她跟著心疼.
她的全部早給無名.他還能等到什麽.
他不再接過她的話題.拿出一瓶藥膏.輕聲道:“可想入睡.”
她點點頭.不入睡眠.她怎有勇氣讓他凝視自己的身體.睡著了.至少不用去掙紮……他可安心地給她塗抹文爺爺的藥膏.
天池有四季花開.寒暑交替.她與他天池獨處整整十年.
每日.他精心調製一日三餐.隻能親自送上天池.而她會靜泡池水十個時辰.每夜.待她入睡後.他會給她塗抹文爺爺的藥.順便調節她體內力道.神果的戾氣依然夜夜驚擾.沒有他.她很難睡得安穩.
舊皮開始脫落.新皮膚如初生嬰兒般光滑細膩.有時在朦朧睡意中.她會感受他指尖的溫度.和著文爺爺的藥膏.不溫不熱地浸入肌膚.
她想.他是故意不讓她睡得太熟.
她開始自己上藥.隻讓他幫擦背後自己無法觸碰的地方.
“醒著總比睡著好.”他欣然接受.
他把她身後的長發撥弄到胸前.她遞給他一塊碎布.卻依然可感覺到他指間的餘溫.一直沉默著.不敢去想他的溫柔.
她注定要負他.
十年後.本該回學苑閣繼續修煉的她.求得神君特許留仙羽山幾日.陪她的文爺爺.當她回至仙羽山.才知要治愈皮膚的燙傷.對文爺爺來說是易如反掌.
他故意禁她十年.是有心要她用天池的水日夜浸泡.以彌補羽鈴族的天生體弱.
“也好.再喝幾日文爺爺的藥湯.你肌膚會更柔亮.”見到她.文爺爺打趣道.
回仙羽山陪文爺爺不假.不過她更想讓自己冷靜一段日子.對神君恒天.心底渴望的呼聲越來越深.有時完全不是自己可控zhì.幾次都想就這樣撲入他的懷抱.享受他的愛.
可是.那不該是輕羽想做的事.
那日文爺爺忽然飄至輕羽居.手提茶壺徑自坐到長廊搖椅.與斜靠木欄發呆的她斜對.
“羽兒.你可聽過神君恒天和凡人落煙的故事.”
“我可感知他們的故事.”她坦然.
文爺爺給她遞過一杯清茶.緩緩道:“你可知.讓凡人落煙重生一直是神君恒天的心願.”
接過文爺爺的茶水.她泯下一口.輕點頭.天池上.她見過落煙的凡身.若不想救她.又何須冰封神封千年.
“你可知.你身帶落煙的一縷凡魂.”
“我知道.”
“八魂六魄糾纏存活千年.要剝離一魂……”文爺爺再次望著她.
“剝離一魂.”
手中茶杯跟著她心抖動.終於明白自己對神族的存zài價值.更確切地說.對神君的價值.
“承魂魄者必須足夠強大.不過.這剝離魂魄之事未有先例.”
“嗬嗬.如果神族要取這一魂.我能怎樣.”她黯然.
“昨日神君親自來問.爺爺告之還需些時日調理.”文爺爺無奈道.這險他不願冒也不行.
“他來過.”昨日她一直獨坐長廊外.未曾見過神君的影.
“來過.隻停留片刻.問爺爺幾個問題便回神君殿.”
“爺爺.我明白了.無論如何.這縷落煙的魂魄.我還他便是.”她忽然想笑.心卻憋得難受.
原來天池十年.他努力讓她變強.不過是為剝離她體內那縷愛魂.他做的一qiē.皆為那消失千年的女子重生.
“爺爺去給你多熬些藥湯.”說完.文爺爺低頭離去.
輕羽居又安靜如初.她再次凝望長空.任憑思緒淩亂.耳邊忽然傳入一女子清脆嗓音:
“當年要不是父尊舍棄自己的冥幻玄珠.助巨綠魔頭造就羽姬.長玄怎會亂心迷地羽化.讓出君位.若不是羽姬.恒天又如何贏得過無彥.”
無需尋聲相望.她早聽出來者是北神長老的女兒銀雪仙子.
“魔界再厲害.也不可能造出個天衣無縫的仙子.”此時.那優美絕世的仙姿已飄然而下.隻聽她繼續道.“都怪父尊當年還答應他一個條件.允諾必尋到落煙殘魂.助她重生.”
她想起他們的婚約.冷笑道:“落煙若能重生.這神君妃可未必是你.”
“嗬嗬.這神君妃之位定是我的.”
銀雪想要的隻是個尊位.至於神君恒天心裏藏誰.難道不在乎.她麵露驚訝.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無尊位.如何定君心哈哈.你還小.不懂其中奧妙.”
“你來此就是要告sù我這些.”
“我隻想讓你知.這九重天你爭不到實位.更奪不到他心位.”銀雪長笑幾聲.淡然消失在她視線裏.
嗬.九重天.她從未想過長留.無名的城池.才是輕羽該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