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晴離開病房後不久,嘴快的傭人就把這件事向範洛薇通風報信了。
範家那麽多傭人隻留下這一個不是沒有原因的,要麽對範洛薇很忠心的,要麽就是善於見風使舵,至少能哄得她開心。
果然,範洛薇對這個消息很重視。
“她一個人來的?”她在手機對麵問:“這賤人有沒有說過來做什麽?”
“她沒說,不過我看她好像也生病了。”傭人把自己關在洗手間,壓低嗓音說:“安小姐穿著病號服,後麵還有幾個保鏢跟著,前呼後擁的,派頭不知多足。”
手機對麵,範洛薇妒忌地咬緊唇瓣。
“因為什麽病住進來的你知道嗎?”
“不清楚,”傭人眨眨眼:“要我去打聽一下嗎?”
“你去問問吧,”範洛薇又嚀囑一句:“小心點,不要打草驚蛇。”
收了線,範洛薇臉上的戾氣還沒消散,捏著手機的手腕露出一小截,一道猙獰的疤痕很刺眼,她扯低袖子將那道疤蓋起來。
手上的疤痕可以被遮住,她心底的傷痕呢?
她想,隻要看見那對男女還在自己麵前出現,這道傷痕就永遠沒有愈合的那一天。
她也無法忍受那兩人在如此傷害過她之後,還能過得那麽幸福。
不,她一定要報複回去。
另一邊,安晴對這一切渾然未覺,範之海的事情她想了一會兒便放到一邊了,老實說,她對範之海的感情真的很淡了,眼下除了保胎她沒心思想其他的。
傅默川走進病房的時候,她正靠在床頭看電視,住院的日子是無聊的,也隻有靠這個打發時間。
傅默川走到她身側,視線在電視屏上晃了幾眼,而後變魔術似地拿出一本畫冊遞到她麵前。
畫冊很大,四四方方的,看上去很精美。
“這是什麽?”
安晴疑惑地接在手中,隻瞥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凝。
“你看看喜歡哪件,”傅默川也坐上床沿,緊挨著她,低頭一起瞧著她手中的畫冊:“時間有點緊,不提前訂的話可能趕不上婚期。”
“婚期?”她扭過臉,挑眉瞅著他:“傅少,我何時答應要嫁給你?”
“不嫁給我你還想嫁誰?”傅默川威脅地捏捏她的鼻頭,視線在她腹部晃了晃:“都是我兩個孩子的媽了,哪個男人敢娶你。”
“你這是看不起我了,”安晴拿眼珠子瞪他:“信不信我馬上就去找人嫁了。”
傅默川黑眸無奈地瞅著她,很快敗下陣來。
“好吧,是我老婆太搶手了,我必須馬上把你娶到身邊,每天盯著才能放心。”
這樣一說動聽多了,安晴抿抿唇,翻開手中的畫冊,挑著眉說:“可是我真的還沒準備好嫁人。”
坦白說她並不在乎這個形式,這幾天可以說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時刻,懷著來之不易的孩子,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通通扔到一邊,和傅默川也冰釋前嫌,如果可以,她想就這樣過下去,而不是追求什麽虛無的名份。
她知道自己是傅默川的合法妻子,這就夠了,不需要旁人的祝福,也不要看他們指指點點。
而且,結婚並非兩個人的事,他們還需要麵對很多問題,安晴沒有忘記,傅振生還把她視為殺妻仇人,知道兒子娶她,他能同意嗎?
還有傅默川上次的婚禮,她也是記憶猶新。
她明白傅默川是一片苦心,可是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這樣低調地生活下去。
不過,傅默川的想法顯然和她不同。
“難道你想挺著個大肚子嫁給我?”他微微一笑:“我倒不介意,可是一生一次的婚禮,你真的想清楚了?”
這廝肯定是故意的,三句話不離她的肚子,令人有種錯覺,他完全是因為孩子才想給她一個婚禮,或許孕婦容易胡思亂想,加上心底的彷徨,安晴賭氣地合上畫冊:“偏不嫁,誰說懷了孕就一定要嫁人。”
“真不嫁?”傅默川垂眸瞅著她,眼底有流光微動。
“不嫁。”安晴嘴硬地強調,從床頭抓起遙控器,佯裝去調頻道。
房間裏一時間都是各種電視節目的聲音,一片嘈雜中,傅默川眸底的光華不變,看著安晴,薄唇扯起一絲無奈。
“好吧,”他長臂一伸,攬住安晴的肩頭,俯臉咬住她的耳角:“我承認,是我想娶你,很想……”
安晴的心突突跳了幾下,猝不及防地,軟得一塌糊塗。
在她還沒下定決心的時候,距離老爺子的壽宴也沒幾天了。
安晴現在這種情形肯定是不能到場的,之前她曾詢問過朗程的意見,對方很痛快地說不去,所以她便沒再問他,但令她意料不到的是,6號晚上,朗程突然一本正經地告訴她,他準備赴昨天的壽宴。
“你想好了?”安晴盯著他:“明天不僅是太爺爺的壽宴,也許還會遇到很多你想不到的人,他們也可能會對你說一些很不好聽的話。”
“媽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朗程很淡定,他一直是個睿智的孩子,但再聰明也是孩子,當母親的總會不放心的,不過傅默川陪著一起去,她想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龍城大酒店。
當傅默川帶著朗程出現,立刻吸引了全場目光。
父子倆穿著同款手工西服,每一個線條都熨帖而工整,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如出一轍的冷漠表情,辨識度相當高。
而且,老爺子的家宴,他帶著一個小孩出現,這事本身就透著蹊蹺。
傅伯韜則眼睛一亮,扔下身旁的賓客,立刻笑嗬嗬地迎了上去,親熱的態度更加令人回味。
“傅老,這是誰啊?”
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長者在一旁問了一句,視線凝在朗程精致的小臉上,眼底充滿探究。
“我重孫。”傅伯韜明顯地獻寶:“漂亮吧?”
朗程抿著薄薄的嘴唇沒有吭聲。
“好漂亮的小男孩,”長者意味深長地看著朗程:“哪個孫子的啊?”
“阿川的。”
老爺子簡單的三個字如同一粒石子投進湖麵,站在他身側的人同時安靜了幾秒。
傅伯韜的幾個孫子中,傅默川算是緋聞較多的,自從陷入三角戀後,時不時就要出來刷一下版麵,但誰也沒料到,自範洛薇的懷孕烏龍後,他已經有了私生子,還長這麽大了。
委實令人意外。
長者和傅伯韜的交情不錯,因此默了片刻後,倚老賣老地調侃:“哈哈,傅老,這我可要怪你了,這麽大的喜事都不通知一聲,早知道我就給小孫子多備點見麵禮了,長得真好啊,幾歲了?叫什麽名字?”
“朗程,傅朗程,”老爺子打定主意將炫娃進行到底,眉開眼笑地說:“今年四歲了,不是我吹,沒有哪家的孩子能比我重孫機靈懂事,我藏著他就是怕你眼紅。”
傅伯韜半真半假的一番話倒是有很多人不信,但是他對朗程的嗬護有目共睹,所有人都心裏明白,恐怕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孩子才是今天這個壽宴的主角,哪怕心底再多腹誹,投向朗程的眼神都變得微妙。
傅默川立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刻,視線微轉,看到另一側的傅振生,自交惡以來,父子倆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哪怕在公共場合遇到也是互不理睬,今天也不意外,他瞥了一眼就把目光轉開,隻是專注地看著朗程。
人群裏,傅緯年淡淡看著這一幕,嘴角扯著若有似無的笑。
“哥,看把那小子嘚瑟的,一個私生子而已,還不知道是誰的種呢。”傅卉中撇撇嘴,在他耳朵很不屑地說。
“你這話也隻有在我麵前說說,傳到老爺子耳朵裏可不好了,”傅緯年輕笑,“誰不知道,那小子現在是他的寶貝疙瘩心頭肉,隻怕連當年的我也比不上。”
“老家夥太偏心了,浩浩還不是他親重孫,從沒見他心疼過!”想起自己的兒子,傅卉中心底很不爽。
“一個是重孫,一個重外孫,誰親誰疏還能不清楚嗎?”傅緯年意味深長地瞥她一眼:“小卉,這點道理你還想不明白。”
傅卉中咬咬唇,道理是道理,可放在身上那種體會是不同的,看著傅伯韜親熱地牽著朗程的手,自已的兒子眼巴巴地擠在角落,而那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子被人眾星捧月,她心情極度失衡。
傅緯年瞅著她的神情又是一笑,俯在她耳側說了幾句,傅卉中眸光一跳,不自覺地壓低嗓音。
“哥,這樣行嗎?被老爺子知道可不得了。”
“你不是不服氣嘛,我隻想替你出口氣,小小給那小子一點下馬威,”傅緯年慫恿:“不敢就算了。”
傅卉中咬咬唇,看見警衛員抱起了朗程,傅伯韜跟在一側,談笑風生地朝宴會廳中央走去,心底的酸水不停地往外湧。
“誰說我不敢?”她眯起眼:“我傅卉中別的不行,就是膽子大,從小到大就不知不敢兩字怎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