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來得措手不及,安晴所有的事情再次擱淺,乖乖躺在病床上養胎。
當然的,這個消息她沒有向外界公開,知道的隻有幾個最親近的人,連莞爾都不清楚,不過被她在電話裏埋怨了幾次,安晴隻得讓她跟著朗程來了醫院。
“媽咪,你生病了嗎?”看到手背上紮著針頭的安晴莞爾很心疼,噘起小嘴往上麵吹著氣:“莞爾幫你呼呼就不疼了。”
“謝謝莞爾,媽咪真的一點都不疼了。”安晴很安慰,她的兩個孩子都很懂事,又這麽乖巧,令她對肚中這個也充滿了憧憬。
她要求不高,隻要這個孩子能安安全全地出生,健康快樂地長大,不要再因為她受到什麽傷害,她真的就很滿足了。
趁莞爾撒嬌賣萌的時候,朗程悄悄轉到床尾,拿起上麵的病曆卡看了幾眼。
安晴看到他的動作卻沒有作聲,以朗程的智商,她也知道瞞不住的。
果然,朗程扭過小臉,看著她的神情有幾分異樣,她抿抿唇裝作沒看見。
趁著莞爾被傅默川抱開,朗程坐到床側,口吻很淡:“媽咪,我要有弟弟妹妹了嗎?”
“是的。”安晴沒有隱瞞,瞅著他的小臉問:“你會不會不開心?”
“我為什麽要不開心?我也很喜歡莞爾的。”
朗程懂事的回答令安晴放心不少,他的成熟也令她對他更加愧疚。
他才四歲,本該和所有這個年齡的小孩一樣,被父母寵愛著,無憂無慮地成長,哪怕刁蠻任性一點也是正常的。
但他卻過早地承受了不該有的磨難,變得這麽早熟。
“對不起,媽咪生了你,卻沒能照顧好你,還總要你為我操心。”她誠懇地對朗程說:“我知道你還沒原諒你爹地,我不是讓你接受他,可是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不要那麽抗拒他?”
朗程抿抿小嘴唇,眼底光芒很亮,沒有立刻回答她。
安晴也不急,靜靜看著他。
良久,朗程重新開口,卻不是回答她剛才的問題,看著她平坦的腹部,眨巴著眼睛問:“生孩子是不是很疼?”
“其實也沒有想象中那麽疼。”安晴笑了笑:“而且,比起作母親的幸福,這些疼根本算不了什麽。”
“那你現在為什麽要住院?”朗程又問:“先兆流產,很嚴重嗎?”
看來真的什麽都瞞不過他,安晴正想著該怎麽跟他解釋,傅默川抱著莞爾走回病房。
母子倆的談話被打斷,朗程扭頭看他一眼,小臉迅速垮下來。
看著他的神情,安晴心底歎了口氣,看來,讓這兩父子和好還任重道遠,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對於她這次懷孕傅默川相當慎重,包下醫院整層VIP病床,還配置了七八名保鏢,24小時不停地嚴加看守,連安晴都覺得他太過了。
她每天除了躺著配合醫生的治療也挺無聊的,這天睡完午覺,昏暗的病房內,她看到一道人影立在窗側,透過半合的百葉窗往外看。
“醒了?”她微微一動人影就覺察到了,慢慢朝她轉過身。
是靳鋒。
“你什麽時候來的?”她在床上欠了欠身,靳鋒走過來替她把床搖高。
她往門外瞥了一眼,依稀可以看見保鏢警惕的身影,傅默川卻不在。
“剛來一會,看你睡著了就沒叫你。”
靳鋒在床側坐下,仔細打量她幾眼,然後說:“我明天就回去了。”
明天……
安晴抿抿唇:“我可能不去送你了。”
“沒關係,等你好點了去看我也是一樣的。”
靳鋒實在不是會說笑話的人,安晴卻笑了笑:“好啊。”
然後房間就安靜下來,兩人大眼瞪小眼,有那麽瞬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靳鋒本來就不是個健談的人,安晴的立場也很尷尬,她再怎麽對靳鋒沒有感覺,但在他追求的同時卻懷上別的男人的孩子,這事本來就很尷尬的。
還是靳鋒主動打破沉默,冷清地說:“莞爾我就不帶她過來告別了,否則這丫頭就走不了了,你如果願意,我依舊歡迎你來看她。”
“我會去的,無論如何,她永遠是我女兒。”
此情此景,她的保證有點蒼白無力,靳鋒也沒說什麽,視線在她臉上蕩了蕩說:“保羅還會留在這兒,你有事隻管找他。”
“謝謝你。”
“我說過,不需要你的感謝。”靳鋒扯扯唇角:“我在考慮,如果你以後帶著幾個孩子過來找我,我還會不會要你……”
安晴臉色微微一變,靳鋒無所謂地盯著她的神情,嘴角一笑:“不過,我倒真有點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靳鋒!”
安晴恨恨地叫著他的名字,她剛懷孕呢,玩笑不是這麽開的。
“我走了,你現在是孕婦,可不能動氣。”
靳鋒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病床上的安晴,嘴角又是一笑:“怎麽說你都是我女兒的媽咪,真有那一天的話隻管來找我,我會為你撐腰的。”
“……”
感謝的話說得太多顯得有點矯情,安晴也望著他一笑。
“好的。”
雖然她和靳鋒的相識是不愉快的,不過她很慶幸認識了他。
翌日一早靳鋒就離開了龍城,和他來的時候一樣無聲無息,保羅這些天跑醫院也跑得很勤,從機場回來他又來了醫院。
他的表情不是很好,安晴瞅著他的臉色挑了挑眉梢:“你們鋒哥回去了?”
“怎麽,舍不得了?我可以幫你叫他回來的,或者你過去找他也可以。”
他的話明顯帶著情緒,安晴沒接腔,保羅白她一眼,從兜裏取出手機,點了幾下遞到她麵前。
手機裏是莞爾的片段,她抹著眼淚叫著媽咪,看著安晴心底也很不舒服。
“後媽說的就是你,狠心的女人,枉莞爾那麽惦記你。”保羅悻悻地拿回手機,抬眼看著她說:“現在你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恐怕沒幾天就把她忘到腦後了吧。”
安晴沒吭聲,無論她如何辯解,事實就是這樣了,莞爾有自己的親生父親,傅默川和靳鋒之間,她必須要有所取舍,雖然她也很舍不得,但靳鋒也不會把孩子交給她。
保羅也隻是發發牢騷,為他的主子不值,搶白了幾句,還是坐到床側,拖起她的手腕把著脈。
“對了,這幾天你有沒有去看過你老爸,他在我麵前念叨你幾次了。”
“他怎麽樣了?”安晴挑挑眉,後來她的確沒再去看過範之海。
“就那樣吧,要死不活的。”保羅放下她的胳膊:“要不是為了鋒哥,我真不想理你們這些破事,我走了。”
“胎兒怎麽樣?”安晴趕緊叫住他:“他還好吧?”
“每天記得把我給你的藥吃了,別做些烏七八糟的事,保不保得住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雖然保羅每句話都像吃了火藥般的嗆死人,不過有他在一旁看著,安晴安心了不少。
一晃就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她自我感覺好多了,醫生說她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出去後注意休息,不做劇烈運動,別太操作就行。
晚飯後她下床活動的時候,想起保羅的話,心裏微微動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坐電梯下了一層樓,走到範之海的所在病房外。
幾個保鏢亦步亦趨地陪著她,這一層也是VIP病房,病人非富即貴,整個走廊靜悄悄的。
她很快就到了範之海的病房前,卻沒有進去,隔著門上的玻璃,看到範之海坐在輪椅上,傭人正一口口地替他喂飯。
從昏迷不醒到可以坐到輪椅上,算是恢複得不錯。
安晴看了一會便準備安靜地離開,不料範之海忽然扭過臉,視線不偏不倚和她對上,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激動。
“啊……啊……”
他含糊不清地說著,在輪椅上晃動著,傭人被驚動了,抬頭朝她望過來。
安晴沒有辦法,隻得推開門走了進去。
“啊,啊……”範之海艱難地吐著字眼,但可惜一個正常的音節都發不出來,不過安晴猜到了,他可能是想叫她的名字。
“他怎麽樣?”她這句話是對著傭人說的。
“老爺恢複得很快,”傭人說:“昨天他的手指還動了一下。”
“那就好,”她不想多呆,隨口嚀囑了傭人幾句就準備走,範之海突然開口:“丫,丫……”
她一怔,傭人也難以置信地轉過臉:“老爺又可以說話了。”
雖然他的吐字很不清晰,但可以聽出來是在叫安晴。
安晴低下臉,對上他的視線,範之海的臉憋得通紅,又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我,沒,沒……”
下麵的話他沒能說出口,幾個字好似耗盡他所有的力氣,他身子一軟,忽然地大口喘息起來。
“哎呀,老爺,你怎麽了?”傭人趕緊跑上前替他推著胸口,同時按鈴叫醫生,安晴看他幾眼,默默轉身離開。
我,沒……
腦海裏回想著範之海剛才的話,他是想向她澄清什麽,還是要否認什麽?
她猜不出來。
如果早知道這是她和範之海的最後一次見麵,她想,也許她不會如此輕易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