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規中矩的三室一廳,客廳不大,坐在陽台上可以看到花園的景觀湖,上午的陽光映著一池碧水,幾個小孩在一旁玩耍。
安晴站在範家的新家,不得不說,比起之前的花園洋房,範之海的確受委屈了。
唯一留下的傭人還是以前範家的,看到她沒問什麽,直接開門請她進來。
範洛薇也在家,聞聲走出來,看著她冷冷一笑:“稀客啊,難為你找到這兒。”
“滾開,我不是來找你的。”安晴眯眼看著陽台上的沉默背影:“我來找他。”
範洛薇沒理會她的出言不遜,刻薄一笑,湊近她說:“果然啊,要不是為了你那不要臉的老媽,你也不會親自找上門吧,你還記得你有爸嗎,不過可惜了,爸現在受不了刺激,你別去騷擾他!”
安晴沒吭聲,冷冷推開她,徑直朝範之海走去。
剛才她們爭執了半天,範之海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輪椅上,仿佛對周遭的一切渾然不覺,安晴幾步衝到他麵前,一年不見,範之海瘦多了,還算魁梧的體型隻剩下個空架子,臉上的肉坍陷下去,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記憶中的範之海是意氣風發的,安晴永遠忘不了他胖揍自己的樣子,哪怕中毒多日後醒來他也沒有這麽憔悴,她眸光微錯,心底生出幾分唏噓。
“範先生,我從來沒希罕過你的東西,海納你要的話隻管拿回去,你親口說一聲就行了,為什麽要這樣做!”很快收斂心底的感傷,她冷冷繃起臉:“你欠母親的還不夠嗎?她20幾歲就跟了你,陪你一起吃苦,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都浪費在你身上,可你是怎麽對她的?發達後就辜負她,背著她在外麵養女人,辦公室偷情令她流產,生下私生女,還夥同小三算計她,令她含冤莫名,你現在還要讓她身敗名裂,就算死了也不得清靜嗎?”
隨著她憤怒的指責,範之海臉上鬆馳的肌肉開始抽搐,安晴說到激動處,狠狠按住輪椅扶手,俯身瞪著他。
咫尺的距離,她瞪著範之海沒有神采的眼瞳,在裏麵她看到自己的倒影,可是她明明在他眼底,卻仿佛隔著萬水千山。
記憶中也有天倫之樂的美好時光,範之海畢竟養育了她20年,也曾視她為掌上明珠,可如今想來,心底隻有滿滿的憤懣和失望。
她傷心母親所托非人,也怨自己有個這樣不負責任的狠心父親。
範之海望著她,胸口劇烈起伏,緩緩擠出兩個字:“丫,丫……”
他還沒擠出其他的字,範洛薇猛地衝過來,狠狠推了安晴一把,扶起輪椅把手往後拉了幾步,貌似急切地朝他彎下腰:“爸,你沒事吧?”
“我,我……”範之海大口喘著氣,顯得很激動。
“安晴,要是爸今天有事,我絕饒不了你,”範洛薇惡狠狠地叫著,扭頭吩咐傭人:“快叫救護車!”
安晴沒理這亂糟糟的一幕,依舊低頭看著範之海:“範先生,你心底清楚媽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她是被陷害的,你要還有一點人性就去法院撤訴,你……”
她想說視頻的事,範洛薇大叫:“安晴,爸都這樣了你還隻想著財產嗎?你才是沒有一點人性!救護車叫了嗎?”
後一句話她是對傭人說的,後者慌亂點頭:“叫了,說是馬上就到。”
“先推爸去樓下等著,”範洛薇扭頭瞪著安晴:“你害得爸還不夠嗎?為了財產你是不是要逼死他!”
安晴冷眼旁觀,範之海雖然氣喘得粗一點,卻也不象不行了的樣子,但是範洛薇急匆匆地推著他出了門,傭人還拿來一個便攜氧氣瓶罩在他臉上,像是病入膏肓。
救護車很快趕到,範洛薇哭哭啼啼地將範之海推過去,安晴跟了幾步,她抹著眼淚,突然狠狠推了安晴一把。
“你走,爸已經被你氣成這這樣,你要真把他氣死才甘心?”
當著救護人員的麵安晴沒有跟她吵,看著他們把將範之海抬進救護車,烏拉烏拉地揚長而去。
她默了片刻,沒有跟上前。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幾小時後的頭條就是她因為爭家產將範之海氣進醫院,配圖是範洛薇一臉慌亂地跟在擔架床旁邊,後續報導裏對她也是各種非議,連傭人都出來說她無情無義,範之海生病後從沒看過一眼,為了家產才找上門之類,安晴的人設瞬間崩塌,相反地,範洛薇卻因為這一年來獨自照顧癱瘓在床的父親,成功洗白人們對她的負麵印象。
安晴並沒有看到報道,她忙著別的事情,路上她接到唐俐的電話,告訴她公司門口圍滿了記者,讓她暫時不要回來。
“可是我已經到了啊。”
她掐了線,看著公司門外聚集的人群,正考慮著要不要下車,一個記者扭頭看到她,大叫了一聲安晴,人群呼拉拉朝她湧過來。
她手扶方向盤,無語地看著這嘈雜的一幕,記者們開始拍打車門和車窗,連擋風玻璃外都是攢動的人影。
她抿緊唇,聽到記者們在外麵問著各種問題,聲浪重重包裹著她,有那麽瞬間,她覺得自己就像汪洋中的一條小船,隨時麵臨翻倒的危險。
不知僵持了多久,或許時間並不長,安晴正想著要不要衝出去時,人群突然出現一陣騷動,猛的分開的通道中,安晴眼眸微動,看見傅默川如天神般降臨,氣定神閑地出現在車外。
“出來吧,有我在。”
他極具穿透力的嗓音低低擠進車廂,安晴彷徨的心突然安定下來了,她推開了車門。
傅默川迅速將她護在手中,還脫下外套披在她頭上,有力的臂膀攏緊她,安晴看不清前麵人群,她低下頭,聽著他的心跳在耳邊回響,噗通噗通,低沉而有力。
“傅少,你知道安晴和範洛薇爭家產的事嗎?”
“你有什麽看法?”
“一個是你前任,一個是你現任,你會幫哪個呢?”
果然,記者沒有放過這個八卦的好機會,雖然被幾個保鏢攔在一側,還是緊追不舍。
傅默川的步伐驀地一頓,安晴也跟著停下來,她微微抬頭,看著男人雋致的臉,聽到他淡淡開口。
“我的女人,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會替她摘,不需要為那點家產勞神。”
霸氣而強勢的話語一字一句在空氣中擴散,鬧哄哄的氣氛為之一靜。
記者們怔了片刻,又唯恐天下不亂地追問:“那麽你口中的女人是前任呢還是現任?或者是其他人?”
傅默川清冷的目光轉向發問的記者,著重看了眼他的台標,冷冷一笑,安晴感覺他扣著自己的臂膀突然一緊。
“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的女人都隻有一個,唯一的一個!”
唯一一個——
全體又是一靜,安晴的呼吸也是一滯,肯定是現在的氛圍不對,她的心跳得很快。
被傅默川擁進公司大樓,保安們將記者擋在門外,安晴喘了口氣,才覺得意識回來了點。
“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傅默川替她捋著弄亂的頭發,看著她的眼神帶著淡淡責怪:“怎麽這麽不聽話,又一個人跑出去了?”
他的口吻就像是對著莞爾似的,安晴抿抿唇,從他手底鑽出來,隨手攏了把發絲說:“反正就這樣了,今天的事謝謝你。”
傅默川跟著她往電梯走,低低的聲音傳過來:“我不需要口頭上的感謝。”
“……”
安晴低著臉,裝作沒有聽見。
這幾天傅默川都沒有勉強她回龍鼎灣,隻是每天定時接送,如果她晚上沒有應酬就一起吃晚餐,然後再送她回酒店。
今天兩人自然是一起用餐,和之前不同的是,傅默川問她想吃什麽時,安晴說不想遇到記者,回家隨便吃點好了。
回家。
安晴沒意識到自己用了這個字眼,傅默川卻聽出來了,扭頭看她一眼,嘴角扯起淡淡弧度,沒說什麽,直接將車開了出去。
十來分鍾後,他將車停到家附近的超市,安晴眨眨眼,傅默川傾身替她解開安全帶,“家裏什麽都沒有,你想讓我吃什麽,嗯?”
安晴不知道是否自己想多了,總覺得他這個吃字特別的不正經。
“傅少,您不知道有種服務叫外賣嗎?”
“那不新鮮。”
傅先生的話總是有理的,他還不由分說地把安晴牽下車,後來一路上他的手都沒鬆開過。
安晴被他拽了一會,看到迎麵而來的一個路人緊緊盯著自己,還掏出了手機,心底一驚,下意識低下頭,用空著的一隻手擋在眼前。
“傅少,您今天是否太招搖了,您忘了才從記者手中把我救出來?”
傅默川看她一眼,淡定地說:“教你一件事,遮遮掩掩更加引人注目。”
的確,有個傅默川這樣的發光體站在身側,想不讓人注意都難,安晴環顧幾眼,果然看到不少人對他們指指點點的,隻得悻悻放下手。
“還有,我剛才救你不是躲避記者,而是不想他們傷害到你,”傅默川的嗓音又在耳側淡淡響起:“我們是夫妻,一起做什麽都是天經地義的,為什麽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