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莞爾小小的身子背著對著兩人,小手心攤著,看著幾隻鴿子爭搶她手中的穀粒,笑得眉眼彎彎。
鴿子剛運來不久,特意為她準備的新玩具。
不得不說,靳鋒是真的很疼這個女兒,好似想把失去的幾年一次性彌補給她。
另一邊,相擁的男女臉已經貼在一起,男人的唇擦過女人柔軟的臉頰,女人身上的馨香更加濃鬱,這對於一個禁欲多年的男人而言不啻於莫大的吸引,他的臉側了側,再一次吻下去。
然而之前還很配合的安晴一把推開他,一耳光緊接著扇過去。
啪的一聲,並不響亮,靳鋒沒有閃避,所以結結實實挨了一掌,他仿佛一點都沒感覺到,隻是眸色閃動地瞅著她。
“靳先生,請你自重,我雖然是被綁來的人質,也有自己的尊嚴。”安晴板著臉低吼一句,轉身便走。
下一秒,身子一沉,靳鋒冷冷扣住她。
“放手。”她扭頭,看著肩膀上多出的大掌。
靳鋒沒吭聲,猛地一個用力,安晴痛苦地低哼一聲,被他反手扭住胳膊,他毫不憐香惜玉地鎖緊她,另一隻手伸過去,從她緊握的手心拿出一部手機。
那是安晴趁其不備從他口袋裏摸出來的,還沒捂熱就被他察覺了。
“難怪要使美人計呢。”他冷冷推開她,語帶不屑:“你以為誰都可以使這招?”
再寬容的女人也受不了這句挖苦,安晴揉著酸痛的胳膊,嘴角冷笑。
“是嗎?那你為什麽要親下去?”
可是他主動扯住她,第一次可以說是失誤,後來又把臉湊上來是為什麽,入戲太深呀?
靳鋒冷硬的輪廓看不清波動:“我不配合一下,怎麽知道你想做什麽。”
“那真是難為你了。”安晴反唇相譏,胳膊好似被鐵鉗夾過,她沒好氣地扶著肩膀,對女人都能動手的男人,活該是實力單身。
“你也是這樣對你老婆的?”因為惱羞成怒,她的語氣也很不好,甚至開始揭短:“眼光多差的女人才會看上你,跟著你她肯定受了很多罪。”
靳鋒的臉色因為她的諷刺刷地陰沉,鷹眸射出攝人的光芒。
安晴頭皮一麻,這可是槍林彈雨出來的人,那股濃濃的煞氣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
她咬緊牙關,毫不服輸地和他對峙。
還好兩人這次沒有僵持太久,靳鋒冷冷開口,“最後一次,我說過沒什麽耐心,你若安分守己就算了,再有下次,莞爾的麵子我都不給,安小姐,做好你的本分。
這個過河拆橋的家夥!
安晴兩眼噴火地看著他:“是嗎,綁匪先生,那請您指教一下,作為一個人質需要什麽本分?”
不提起這個還好,她都沒怪他們把她擄來,她隻是想打個電話而已,他們有何權利剝奪她的自由。
靳鋒沉默片刻,雙手環胸,看著她因憤怒而脹紅的小臉,漠然開口。
“你要明白,你是因為莞爾才能好好站在這兒的,她叫你一聲媽咪你就真把自己當成她的親媽了?充其量你隻是個保姆,想在這兒活得長久,就認清自己的身份。”
保姆——
安晴根本不指望能從他嘴裏聽到什麽像樣的話,所以這個定位算是很好的了,她點點頭:“我明白了,可是保姆也有人權的吧,我也有兒子,他和莞爾一般大,再過幾天就是他的生日,我想給他打個電話,對他說聲生日快樂而已,這在你眼裏就是死罪嗎?”
靳鋒沒有吭聲,濃眉幾不可見地挑了挑。
看著他冷沉的臉,安晴後退半步,沒好氣地說:“跟你說這些有什麽用,你要是真有人性就不會任由莞爾被遺棄,你現在找她有什麽用,她被人扔在垃圾堆旁差點死掉的時候你在哪?她在手術台上被人下病危通知的時候你在哪?她看著別的小孩有父親疼愛暗自哭泣的時候你又在哪?現在過來裝什麽慈父,你做再多的事也洗不掉手上的鮮血!”
因為激動,她的嗓音漸漸拔高,莞爾被驚動了,扔下手中的鴿糧跑過來,媽咪媽咪地叫著,貼心地摟住她的小腿。
靳鋒看著這母女情深的一幕,薄唇直直繃起,一言不發地大步走開。
安晴沒去看他,摸著莞爾軟軟的頭發,心底一聲喟歎。
天使般可愛的莞爾,為什麽會有個惡魔一樣的爹呢?
隻能說造物弄人!
距離她的失蹤已經有半個月了。
北郊地理位置偏僻,監控設施也不完善,出事那個路段沒有監控,所以給搜尋帶來很大困難,哪怕是朗程眼睛都不眨地盯著看監控,奈何目標過於盲目,自然是收效甚微,至於現場搜索的人更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匪徒全部遮住臉,所以拿下麵罩就算他們站在對麵也認不出來,奇怪的是幾十號人也算是很顯眼了,卻沒有目擊者看到他們的行蹤,他們的車後來被發現棄在路旁,裏麵空無一無,好像就這麽突然地消失掉了。
過去這麽多天,安晴生還的希望更加渺茫。
傅緯年口風很緊,被那樣了也不肯吐露安晴的下落,也矢口否認和綁匪有關,似乎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種情形下,朗程的生日自然沒有過,不是沒人記得,而是他自己拒絕掉了。
傅伯韜也趕來了龍城,看到的一切令他痛心疾首,他最疼孫子的遭遇羞於啟齒,而朗程仇視傅家,連帶著他也怨上了,傅氏最近也不太平,所有的事都令他很鬧心。
至於傅默川,已經很久沒回傅家了,對傅振生的話也置若罔聞,父子倆幾成陌路。
晚上,他又死皮賴臉地跟著朗程回到酒店,朗程自己用房卡滑開門,根本沒理會緊跟其後的他,隨手帶上門。
他已經習慣了對方把自己當成空氣,不以為意地跟了過去。
房間內,朗程一眼看到桌子上的生日蛋糕,嘴角冷冷一扯,目不斜視地走開。
傅默川也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沒有吭聲,沉默地走過去,往蛋糕上插好生日蠟燭。
3歲,過去的三年他不僅沒有替朗程慶祝過生日,甚至連他的存在都不知道。
現在他知道了,卻又好似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他端著蛋糕走到朗程的房間,朗程盤腿坐在床上,長長的睫毛低斂著,小小的身影說不出的落寞。
他抿抿薄唇,端著蛋糕在床側坐下,然後拿出打火機點燃蠟燭。
搖曳的眸光映紅兩人的黑眸,朗程抬眸看著他,淡漠的小臉冰寒一片。
“許個願吧,你媽咪很喜歡許願的。”他把蛋糕遞到朗程麵前。
朗程沒有動,瞅著他,忽然開口:“你知道嗎?我從來沒見過媽咪過生日。”
傅默川一滯,手中的蛋糕很小,他卻覺得有些沉重。
“我的生日也是媽咪的受難日,現在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勸我吹蠟燭?我許願要媽咪立刻站到我麵前,你能馬上替我實現嗎?”
這是好久以來朗程第一次跟他說這麽多的話,傅默川聽得字字誅心。
“四年前因為你,媽咪被車撞,失去了兩個親人,現在同樣因為你,她下落不明,你要是真為我好就立刻從我麵前消失,我每次看到你就想起你是怎麽花心害死媽咪,又怎麽令她痛不欲生,今天是我的生日,這就是我唯一的願望。”
這是他唯一的願望……
傅默川笑了笑,蛋糕還托在手中,3歲的蠟燭默默燃著,燭光微弱地跳躍在他眸底,他低下臉,一口吹熄。
“很好,許過願了,現在切蛋糕吧。”
朗程冰冷地瞪著他,他又是淡淡一笑,“不想切就算了,要不要看一下你的生日禮物?”
見他放下生日蛋糕,接著去口袋裏摸著什麽,朗程冷冷開口:“我不要,你出去。”
傅默川沒理會,從兜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禮盒:“這是你媽咪最喜歡的首飾,她曾說過將來要作為傳家寶一代一代留下去,你一定也會喜歡。”
朗程大眼睛眨了眨,眸底浮著碎冰,他拖過對方細軟的小手,珍而重之地將禮盒放到他手心。
“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
看著他頎長的身影消失在視線,朗程猶豫了一會,慢慢打開手中的禮盒。
盒子裏靜靜躺著一條項鏈,那種中間可以放照片的款式,看著吊墜上安晴帶笑的臉,他抿緊唇,深深握進掌心。
遠在千裏的安晴此時也收到一份特殊的禮物,禮物是早餐桌上傭人遞給她的,一個長方形小紙袋。
她打開來,裏麵是一遝照片。
一遝朗程的照片。
照片看上去是近期拍的,朗程穿著齊整的小襯衫,表情冷漠,背景是一家酒店。
她一張張瞧下去,心底五味雜陳。
自從那天爭吵後她有幾天沒有看到靳鋒了,她也不關心,不過看上去這男人並非表麵上那麽冷酷,至少還有那麽點良知,知道拍下朗程的照片送給她。
而且這麽巧,選在朗程生日的這一天。
雖然她依舊被關著,不知道有沒有機會重見天日,從照片上看著朗程,也算是聊勝於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