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為我考慮的如此周道,還好你沒帶我去住客棧,否則,我現在怕是已經讓高長恭緝拿回去了……我……已經決定要離開他了,再也不會回去了。”
在建康時,宇文邕曾經幫他逃離過,沒想到,同樣的處境,還是又被宇文邕撞見了。
自從得知刺青的事情不是他有意為之,顧子墨便對宇文邕越發的信賴,或許是在高長恭那裏受了太多的憋屈,此刻才會覺得宇文邕給予的這份溫暖格外的珍貴。
“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宇文邕的問題,也正是顧子墨所困惑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天大地大,總有我的容身之處吧……”
“想……去北周皇宮看看嗎?”宇文邕的聲音裏有著一絲期待,又有著一絲緊張。
在宇文邕的注視下,顧子墨微微愣了下,“北周皇宮嗎?”
“嗯,北周有正武殿,紫極殿,延壽殿,麟趾殿,崇信殿,大德殿,上善殿,大武殿,太極殿,天德殿等……和北齊風光很是不同……或許,你會喜歡上那裏……”
“我……我恐怕不去北周皇宮了。”顧子墨知道宇文邕是一片好心,現在隻有去北周皇宮高長恭才能沒辦法找到他,但,他不想從一個牢籠在逃離到另一個牢籠。
皇宮看似氣派巍峨,可那宮門宮牆卻無疑就是一座牢籠把人圈在其中。
他是一個向往自由自在的人,若是真被圈養在皇宮裏,就算宇文邕為人儒雅,會尊重他,可時間一長,他還是會乏味的,倒不如四海為家,自由自在。
“也好……皇宮裏也就那樣,不及外麵的世界多姿多彩……”宇文邕眼神微微閃爍了下,從顧子墨手裏接過空碗,又給他舀了一碗粥,“關於你落水一事,到底是怎麽回事?那艘船,我命人看過了,是人為損害……”
“是鄭靜瑤,她不想讓我活。”顧子墨再次提起鄭靜瑤的名字,已經十分平靜了。
“這到是她會做的事。”宇文邕總是能想起鄭靜瑤說過,隻有死人才不會壞了她的好事。
沒想到,她真的動了手。
慶幸的是,他及時趕到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也沒要停下的意思,高長恭看著雨點敲打在窗欞上,想起顧子墨每每會在下雨時感歎萬千,隻是,這墨園,再也沒了他的音容笑貌。
“殿下……”
門外傳來斛律須達的聲音。
打斷了高長恭的思緒,他淡淡的收回視線,坐在了榻上,“進來。”
斛律須達走了進來,看到高長恭比之前看到的又憔悴了許多,“殿下……你……你這是從小墨失蹤之後就一直這樣消沉嗎?”
“有線索了?”高長恭淡淡的問,並沒有要回答其他多餘的問題。
“雖然沒有找到小墨,卻不確定他如今在什麽地方,但,可以證明一件事,小墨,他還活著。”斛律須達知道,高長恭最在意的莫不是顧子墨還安好。
“發現什麽了?”果然,高長恭聽到這句話後,整個人都為之一振。
“是小瑜的銀鐲,在一個破敗的茅草屋裏找到的,那裏有生活過的痕跡,就在幾日之前。而那個位置,剛好位於北齊和北周交界處,所以,那個幫著小墨出逃的人,我想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是何人了……”
“宇文邕?”高長恭的臉色倏地陰下,居然把他給漏掉了。
果然還在打顧子墨的主意嗎?
“殿下,有句話,末將不知當講還是不當將……”
“不當將就別講。”
“可是,我認為這是問題的關鍵啊,你和小墨這次出去的時候就有隔閡,現在又出了這些事,若是你不把問題解決了,強行把他帶回來,隻會惡化你們的關係啊……”
“隻要他回來,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怎麽會不重要呢?他能離開您一次,難保不會又下次……殿下,您就沒想過,為何小墨會這樣嗎?在建康那次就是因為他誤會你和鄭靜瑤之間……”
“那是他愚蠢,非要去相信莫須有的事情。”高長恭繃著臉,惱怒的道。
斛律須達無奈的搖了搖頭,“殿下您這樣的話,也對小墨說過嗎?您告訴過他,您和鄭靜瑤之間什麽關係都沒有嗎?您向他證明過嗎?畢竟您和鄭靜瑤之間還有一段名副其實的婚約,那可是聖上欽賜的婚約,整個武林都為你們做了見證的,你認為,小墨他會怎麽想?他能不亂想嗎?”
“正因為怕他亂想,本王才帶他去參加武林大會,隻是沒想到,他耳根子太軟,那麽容易聽信別人的話。”
聽高長恭的語氣,居然毫不覺得自己有問題,斛律須達這個旁觀者總算是有種體會到顧子墨的難處了。
“殿下,說句不好聽的,這件事,主要問題在您啊,小墨他其實就是太在乎您了才會那樣……”
“他若真的在乎本王,就該時時刻刻呆在本王身邊,而不是鬧著出走。”
“可他出走卻是因為您啊!若是您和鄭靜瑤沒關係,他就不會出走了啊!”
“本王說過多少遍,本王和鄭靜瑤什麽關係也沒有!”
“可鄭靜瑤是你未過門的準王妃啊,這總是不爭的事實吧!您又不能逆了這聖旨,眼下您要做的,就是想想怎麽讓小墨知道,您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別讓他覺得你是一個腳踏兩條船的人,一麵想著娶王妃,一麵又要叼著他啊……你這樣,換誰都會受不了的。”
……
顧子墨雖然暈船,可也正因為暈船,故而坐船更加安全,可以一路省去很多麻煩,免得被人察覺出來什麽。
高長恭到處都貼著懸賞通緝令,他也很容易被人盯上。
隻是一暈船,小瑜他都照顧不了了,就得全靠著宇文邕了。
顧子墨不知道宇文邕對他自己的孩子是如何的,但,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
對小瑜的時候,很溫柔,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
迷迷糊糊間,他醒了過來,小瑜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怎麽的,哭鬧不止,顧子墨檢查過後才知道,小瑜發燒了,可能是著了涼,又因為趕路折騰,累壞了他。
在船上,也沒什麽應對之策,宇文邕便隻好不停的給小瑜擦洗身體來降溫。
顧子墨暈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虛弱的看著宇文邕衣不解帶的忙著照顧他們一大一小。
等第四天的時候,小瑜病好了,他們也差不多要靠岸了,可,宇文邕卻瘦了一大圈。
看到宇文邕靠在一旁睡著了,才不過幾日,他的下巴就尖了許多,顧子墨很是過意不去。
將自己的衣袍為宇文邕蓋上時,宇文邕倏地驚醒,見是顧子墨,這才把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躺那去休息會吧,我已經無礙了。”
顧子墨看到宇文邕眼裏全是血絲,更是愧疚不已。
宇文邕探出船艙看了一眼,碼頭不遠了。
“快到了,先把你們安頓下來吧。”
看到宇文邕在這個時候,首先想的依然是他和小瑜,顧子墨心頭難掩感動。
“邕公子,這一路,真的多虧了你……”若是他不在,自己和小瑜隻怕寸步難行。
“隻是舉手之勞。”宇文邕起身時太急了,加上船在搖晃,他又因為多日沒休息好頭有些暈,一個踉蹌,朝著顧子墨便栽倒了過來。
顧子墨猝不及防的被宇文邕壓了過來,腦袋就那麽碰的一聲撞在了船壁上,疼的他悶哼了一聲。
“對不住了,我……我方才起的太急了……你可有大礙……”
宇文邕伸手去一摸,顧子墨的腦袋居然被撞了個包,“怨我,都腫了,我去找找看有沒有消腫化瘀的藥膏……”
“別,別找了,不疼。”
看到宇文邕連走路都艱難,顧子墨哪能真讓他去忙碌,將宇文邕扶著坐下,他起身為宇文邕倒了杯水,“喝點水吧,你這幾日是真的辛苦了,我看你嘴巴都幹的起皮了……”
能得宇文邕這樣的人真心相助,顧子墨真的感激萬分。
“前方便是吳洲了。”
顧子墨一怔,“以前的廣陵城吧?”
“嗯。你喜歡這兒嗎?”
“到是挺想在這看看的!那首‘廣陵散’可惜了呢……不知這吳洲城可還有機會能聽到廣陵散……”
見顧子墨滿臉的向往之色,宇文邕卻也麵露難色來,“據《晉書》記載,廣陵散乃嵇康遊玩洛西時,為一神秘人所贈。傳聞嵇康好琴,有一次,嵇康夜宿月華亭,夜不能寢,起坐撫琴,琴聲優雅,打動一幽靈,那幽靈遂傳《廣陵散》於嵇康,更與嵇康約定:此曲不得教人。隻是後來,嵇康為司馬昭所害。臨死前,嵇康俱不傷感,唯歎惋:‘袁孝尼嚐請學此散,吾靳固不與,《廣陵散》於今絕矣!’”
“所以,真的失傳了嗎?”
顧子墨對音律雖然不擅長,可他還是很欣賞的。
想不到這麽首絕世的曲子,就這麽失傳於世,真是可惜。
不忍駁了顧子墨的念想,宇文邕思忖了下,道:“若是你真的想聽,或許有個地方可以幫你達成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