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時,斛律雪竟然還跪在那裏。
高長恭仿佛沒看到她跪在那,直接上樓了。
顧子墨頓在那,看著斛律雪麵色慘白,卻執意不肯離開,他上前去,彎下腰,準備攙扶斛律雪起來,卻被斛律雪一把推開了。
“我……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可你的傷……畢竟是為了殿下受的,你還是快起來吧,有話好好說……”
顧子墨的語氣小心翼翼的,生怕惹怒了斛律雪加重了她的傷勢。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他方才說起斛律雪畢竟是為了殿下受的傷時,斛律雪眼神閃躲,好像有些心虛。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這是我和殿下的事……你走開……”
斛律雪實在是快撐不住了,滿頭的虛汗,跪在那的雙膝早已經麻木,此時看到顧子墨在麵前,更是尤為心煩。
可顧子墨哪能由著她如此,蹙眉,嚴肅的道:“你若是真的想留在軍營的話,可以想別的辦法啊,讓你哥哥須達去跟殿下求情也比你現在跪在這裏強吧?”
斛律雪似是沒反應過來,顧子墨居然會真誠的在為她考慮,訥訥的看著顧子墨,好一會才回過神來,“你……不怨我麽?”
“怨你?我為何要怨你?”
顧子墨不解,斛律雪為何突然這麽說話。
“嗬……這些日子一來,因為我的傷勢,殿下無瑕顧及你,每日都陪著我……我不信你會一點也不介意……”
斛律雪原來是這個意思,顧子墨的臉色微微沉下幾分,但,很快,他便搖了搖頭:“就為了這個怪你?那我豈不是太小心眼了?你以自己的性命保護了殿下,你是殿下的恩人,便是我的恩人,我又如何會怨你?你放心好了,我也會想辦法跟殿下好好說說,想辦法讓他收回成命別把你趕出軍營,我想……畢竟你們作戰多年,又自幼相識,殿下應該會顧念一些舊情不會真的趕你離開的……”
“你還真是……心寬……”
斛律雪低頭自嘲的笑了笑,居然艱難的撐著身子起來了。
顧子墨忙上前去扶斛律雪,卻被她推開了。
“別碰我……”
“好,你別激動,我不碰你……但,你跪了那麽久,腿肯定麻了,你當心點,別跌……”
不等顧子墨說完,斛律雪便已經跌倒了。
“你怎麽樣了?可有磕到哪裏?”
顧子墨忙上前去,斛律雪被這一磕,整個人都暈了起來,甚至連推開顧子墨的力氣也沒有了。
“讓我扶你起來吧,你身子太虛弱了……”
顧子墨將斛律雪攙扶著起來,“你失血過多,得找個郎中瞧瞧……”
顧子墨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攔腰把斛律雪抱了起來。
斛律雪頭實在是暈的厲害,雖然很不想讓顧子墨碰他,可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須臾後,顧子墨抱著斛律雪到了一家醫館。
“郎中,她流了好多血,幫她瞧瞧……可有大礙……”
郎中忙上前來,檢查了下傷口,“還好隻是皮外傷,等我用藥止血後,便沒事了。”
“那好,郎中你快點給她用藥吧……”
郎中幫斛律雪用過藥後,斛律雪的意識終於喚過來了些,一抬頭,看到顧子墨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她的眉頭深深的蹙起。
“你……你感覺怎麽樣了?頭還暈嗎?”
斛律雪冷哼了聲,把臉別到了一旁,沒理會顧子墨。
顧子墨一直站在一旁,等郎中把新開的幾副藥裝好拿來後,忙付了銀子,這才走到了斛律雪麵前,“雪小姐,你……”
“我若是你,我絕對不會救自己的情敵。”
斛律雪冷冷的道。
顧子墨聞言,卻是露出了幾分茫然,“情……敵嗎?”
“殿下他是我一生最大的念想,也是我畢生所求,為了能和他在一起,我可以拋下一切,自尊,良心,還有性命……”
“我知道,所以,你這次為了保護殿下受傷,我是真的很感激你……沒有你殿下他……”
“你不懂!你根本什麽都不懂!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怎麽好好的,斛律雪又開始激動了呢!
“你別激動,當心傷口……”
“這次我受傷,是我一手設計的,根本沒有保護殿下差點丟了命這回事,都是我為了能把殿下留在身邊做的一處苦肉計罷了,可我沒想到的是,殿下他早就看穿了我的計謀……他……之所以陪著我……隻是因為他把我當成妹妹來看……今日,他終於下令把我趕出軍營,我也知道是我自己的問題,若是我不一而再挑戰他的極限,也不會如此,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什麽……”
顧子墨瞪大了眼睛,斛律雪為了救高長恭豁出命是假的?
她……沒有救高長恭?
“怎麽?聽到實情覺得後悔方才對我施以援手了?”斛律雪冷冷的嘲諷道。
顧子墨看著她,說不出話來。
“我曾經以為,我才是這個世上最愛他的人,為了他我可以什麽都不顧,可……愛情不是我想的那樣,隻要付出,隻要為了那個人無怨無悔,就能得到同樣的回饋,他的心裏若是沒有你,你做什麽都是枉然……”
斛律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靜靜的落在了顧子墨茫然的臉上。
“曾經我以為,你能得到他的重視,純屬偶然,也可能是你太虛偽……但,也許這個想法一開始就錯了,能入的了他的眼,你自然有你的不凡之處。”
顧子墨愣愣的聽著斛律雪的話,對她這褒貶不明的話十分不解。
“不用在殿下那為我美言了,既然窮極一生也無法駁他一個眼神,我又何必苦苦掙紮。”
斛律雪說完一步一步艱難的邁出了醫館,顧子墨忙跟了上去,“藥……”
“我是不會感激你的。”斛律雪接過藥後,轉身,一步一步,步伐堅決,直到消失在這條路的盡頭。
顧子墨一時間有種一言難盡的感覺。
斛律雪她其實也沒有那麽壞……
她隻是太愛高長恭了。
她隻是……
肩膀上忽然一沉,顧子墨回頭便看到了一臉陰鷙的高長恭。
“殿下……雪小姐她……”
“誰讓你管她的閑事?”高長恭麵色不快。
顧子墨低下了頭,“我……我本來想謝謝她對你的救命之恩……”
高長恭抬手敲了下顧子墨的腦門,“誰告訴你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了?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傻的會把心頭血挖出來救人?天底下像你那麽傻的找不出第二個了。”
“我……我知道了……她……雖然不是真的救了你……可她隻是因為太在乎你,也不能怪她,為了能留你在身邊,受那麽大罪,她也挺不容易的……”
“張口閉口都是斛律雪,顧子墨你幾個意思?看上她了?”
“我沒有……”顧子墨本來是沒有的,可不知為何,被高長恭這麽鷹隼的盯著,心頭不禁發虛。
“諒你也沒那個膽子。”
高長恭說完,轉身走到了客棧前的馬車前,見顧子墨還愣在那,“還不過來。”
顧子墨回過神來,看到高長恭正在上馬車,“殿下,這是……去哪啊?”
“說了你也不知道,上來。”
“哦。”
上了馬車,高長恭便不理他了。
顧子墨也沒主動找話和高長恭說。
他的腦子有些亂,之前斛律雪針對他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冤枉甚至覺得心煩,可,方才斛律雪那麽黯然離開了之後,他卻又有點感同身受。
自己何嚐不是另一個斛律雪呢?
越來越在意高長恭,越來越在意。
會不會有朝一日也變得和斛律雪一樣,為了能得到高長恭更多的注視而不擇手段呢?
他越想便越茫然。
他不清楚自己對高長恭的那種感覺是不是斛律雪對高長恭的那種感覺。
但他卻明白,高長恭喜歡的那個人一旦出現了,那麽他便隻有像斛律雪的結局一樣,走的遠遠的,隻是那個時候,他是否能和斛律雪一樣做的到放手呢?
就這麽想了一路,馬車什麽時候停下來他都沒察覺。
腦門被高長恭敲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已經到了。
下了馬車,顧子墨幾乎驚呆了。
這麽多燈,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整個夜空都被照的通亮。
“殿下……這些天燈……”
“七夕了,人類總有些感情需要寄托。”高長恭淡淡的道。
顧子墨失落的心情卻一下子淡去,滿臉都是喜悅和興奮,“殿下,原來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要陪我看燈會……沒想到你都記得……”
顧子墨的聲音在輕輕的顫抖,眼眶在微微發熱。
“過幾天才是真正的燈會,這些不過一些情侶隨便放的燈,你那麽激動做什麽?”
高長恭無奈的搖了搖頭,將顧子墨拉著往一個院子裏走。
顧子墨傻嗬嗬的看著天空笑。
高長恭將他拉進屋內後,便把他抵在了牆上,抬起了他的下巴,“在傻笑,就這麽要了你。”
顧子墨立即收住了笑容,整張臉卻驀地茫然了幾分。
“咳咳,殿下,這是哪啊……”擅闖別人的住處不太好吧?
“這是我娘當年住過的小竹屋,距離小鎮還有幾裏路,到是難得僻靜沒人打擾,今夜,咱們可以好好活動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