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不是都知道了,何故有此一問?”
高長恭並未否認他和顧子墨的關係。
他的心已經繃得很緊。
“哎,本來這種事,老夫不該多嘴,但,事關人命,老夫不得不提,這位公子他本是將死之人,能活到今日已經是不容易,若他還想多活幾年,需盡量減少房事,防止陽氣精血泄漏才行……”
隨著大夫的話音落下,高長恭眼底的溫度越來越涼,良久,他點了點頭,“嗯。”
……
顧子墨醒來時,人已經在高長恭的府邸了。
一睜開眼睛,便看到高長恭坐在榻邊,他的脊背繃的僵直,似乎在想什麽事情,專注而投入,就連他坐了起來也渾然未覺。
“殿下,殿下?”
顧子墨伸手在高長恭麵前晃了晃。
高長恭被嚇了一跳,麵色十分慘白。
顧子墨看到後連忙斂去了嬉笑,“殿下,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怎麽如此難看……”
“本王沒事。”
高長恭打量著顧子墨,發現顧子墨除了脖子上纏著布條活動不太利索外,氣色已經恢複的很好,乍一看,到是自己麵色不佳看上去有些嚇人了。
“外麵太陽出來了,要出去透透氣嗎?”
高長恭征求的看著他。
顧子墨心頭一陣奇怪,以往高長恭要做什麽,哪裏會征求他的意見,那可都是他直接就決定好了,不容他置喙。
“殿下,你是不是腦子燒壞了?”
話一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大不敬,連忙想要說點別的,高長恭卻伸手牽住了他的手,“府邸有一片梅林,雖然不是梅花開放的季節,但梅香依舊,等你傷勢好些了,可以嚐一嚐梅花釀。”
“殿下,你……”真的沒事嗎?
怎麽今天突然這麽溫柔?
顧子墨總感覺這樣有點慎得慌。
難道是因為自己被歹徒所傷,高長恭被嚇到了?
不應該啊,高長恭是見過大場麵,千兵萬馬的廝殺都司空見慣的,怎會因為一個小小的歹徒就這樣了?
“你那個安伯伯家的女兒你還是不見的好。”
高長恭突然扶著顧子墨在涼亭裏坐下後,道。
顧子墨一怔,“殿下,你……到底把她怎麽了?”
“她風流成性,你若是和她在一起,怕是會被她榨幹。”高長恭麵色灼灼的看著顧子墨,語氣平靜的道。
“啊?她……難道把你給……”
顧子墨上下打量起了高長恭,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高長恭居然被一個小女子給辦了。
“本王那日得到消息,你那個安伯伯家的女兒會去如意樓,而據說她是那裏的常客,專門去哪裏找男人,才十六歲,便如此風流,你安伯伯為何會想著讓她嫁給你?不過是看你老實憨厚,而他的女兒風流成性在鄴城已經是無人敢娶。”
“原來是這樣,我爹娘還以為占了大便宜,可殊不知這個世上便宜的東西是會紮手的,哎……”
見顧子墨歎息,高長恭眉頭微挑,“怎麽?很遺憾?”
“我才沒有很遺憾,我隻是……”
“你爹娘的想法,出發點是好的,都是希望你過的幸福。”
“就算是希望的幸福,也不能亂點鴛鴦譜吧!”哎,提到爹娘的事,顧子墨便覺得紮心。
“不過,你爹娘為人精明,應該對你那安伯伯家的女兒是調查過底細的,畢竟這亂世,想要生存下去,適當的犧牲並不算什麽。”
“啊?你說,他們知道那女子水性楊花卻還想讓我娶她?”顧子墨翻了個白眼,高長恭這話說的他可不信。
“或許對你爹娘而言,最大的幸福就是活著,而你那個安伯伯背後有丞相,那便是一種保障。”
高長恭分析的那麽明確,顧子墨竟然找不出一個字來反駁他。
訥訥的坐在那,良久,他才道:“我爹娘是我爹娘,我是我……我就算要離開你,也不會是這個時候。”
高長恭眸光微微閃爍了下,陽光透過樹蔭在顧子墨身上落下片片斑駁的金色,高長恭伸出手來朝著顧子墨的臉撫摸去。
顧子墨不知為何的渾身僵硬了起來,下意識就要躲開。
高長恭的手懸在空中,麵色微微變化著,他收回了手,看向了別處,良久,他開口道:“你那夜所說的事,本王考慮過了。”
“啊?”那夜說的事,什麽事?他怎麽不記得了?
“本王會應你所求,不會在強迫你。”說完,見顧子墨神情茫然,高長恭又補充了句,“就是,以後你隻是我的幕僚,本王對你,不會再做那種親密的事。”
若是之前,顧子墨聽到這樣的回答,肯定如釋重負會高興的跳起來。
可現在,看到高長恭這麽一本正經的說不會在強迫他了,他的心情卻突然變得莫名沉重了起來。
好像有什麽東西堵在了那裏。
那夜他的懇求他聽不見,去了一趟如意樓,他就改變了……
難道是如意樓中有了新歡?
“咳咳咳……”新歡?突然被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難不成他在心裏把自己想成了他的舊愛嗎?
顧子墨低下了頭,實在是懊惱不已。
為何自己會這麽矛盾。
高長恭有了新歡不是更好嗎?
為何心情會變得很低落,好像屬於自己的東西,突然被人拿走了。
高長恭雖然說了隻讓他做幕僚,但,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和之前並沒什麽區別。
高長恭這幾日對他照顧的極其周到,凡事很少讓他親力親為,換藥,喂飯,端茶倒水……
明明他是主子,卻做起了下人的活兒,偏偏做的有模有樣,看上去好像做了很久一樣。
顧子墨在心裏納悶,他是不是說的玩兒的?
等自己傷好了,試探一下便知。
大概是高長恭伺候的太周到了,傷口恢複的很快,隻是顧子墨的後勁處留下了一道月牙狀的疤痕。
用手摸上去有些鉻手。
高長恭一進來,便看到顧子墨衣衫半褪,對著一麵鏡子照著,但脖子後麵的那片他就是看不見。
高長恭走了過來,撩起了他的頭發,目光落在了那道疤痕上,眸光深邃深沉,“很漂亮。”
“啊?”
他這是在誇他的疤痕嗎?
“嗯,月牙一樣。”
“可惜我都不能親眼看到。”顧子墨隻能通過手去觸摸感受它的形狀。
“睡吧。”高長恭伸手把他的衣衫整理好,還悉心的為他係好了腰帶。
他的呼息灑在了顧子墨的頸項,顧子墨的呼息瞬間也跟著亂了起來,感覺整顆心跳噗噗直跳。
高長恭他卻已經鬆開了他,背過了身去,“早點歇息吧。”
說完,高長恭便走了出去。
今日的他沒有再回到這件屋子,顧子墨的心突然又變得很失落。
伸手撫摸過脖子後麵的那道疤痕,“他這是嫌棄我了嗎?怎麽會這樣……”
翌日一早,高長恭端來了熱粥,顧子墨吃過之後,他開口道:“今日還想去哪裏逛?讓東鳴陪你去?”
“不想逛了。我想回家了,殿下。”
高長恭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下,“那好,本王這就去安排,讓他們送你回顧家。”
高長恭說完,剛轉過身去,身後傳來了顧子墨的聲音,“殿下,我說的不是回顧家,是回蘭陵王府,你
……不跟我一起回去嗎?”
顧子墨的語氣有些急切,“你一個人留在鄴城,我不放心你,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那麽擔心的語氣,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他的心境居然因為這次鄴城之行有了如此大的變化。
一回到全墉城,顧子墨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有了著落。
隻是高長恭卻急著去軍中,便讓東鳴先送他回王府了。
高文見顧子墨瘦了,心疼不已,“子墨公子,怎麽沒照顧好自己?哎,在下應該跟你們一起去的……”
“我沒事的高總管,到是你,太緊張啦。”
顧子墨回到王府後一連數日,高長恭都沒有回來,想來軍務繁忙。
他打算趁著這日天氣不錯去找常青聊聊,順便把從鄴城高長恭的府邸帶回來的梅花釀和常青分享一下。
還沒到常青家,顧子墨的馬中途卻驚了。
近來他覺得自己似乎被黴運纏身。
差點被摔出去,卻在緊急之下,被一道黑影抱住。
緩緩落地,他驚魂未定的看向了那施以援手之人。
“是你?”
上次他去拿玉佩要還給他,可他轉身就不見了。
沒想到今日會在他驚馬時施以援手。
“方才多謝你出手相救,哦,對了,這塊玉佩上次我拿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顧子墨就要伸手從脖子上解下那塊玉佩,卻被那人製止了,“不必。”
“你會說話啊!”
顧子墨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那人點了點頭,“玉佩與你有緣,便贈與你,希望將來能助你一臂之力。”
說完,那人似是察覺到了什麽,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顧子墨正四處尋找那人蹤影,突然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在找什麽?”
這聲音,不正是多日沒回來的高長恭嗎?
他心頭一喜,轉過身去,看到高長恭騎著疾風站在不遠處,戴著麵具的他讓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殿下,你回來了!”高長恭抱著梅花釀走到了他的麵前。
“這是要用本王的酒去借花獻佛?”高長恭的語氣聽不出喜怒,顧子墨卻像是做賊被抓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