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墨要去鄴城一趟,總不能一路上一點盤纏也不帶。
思來想去還是得回一趟蘭陵王府。
這也是常青的意思,覺得他既然身為高長恭的幕僚,要離開些時日,還是跟高長恭匯報一下的好。
回到王府,高文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竟然在墨園的周圍徘徊。
“高總管,你找我?”
“子墨公子,您昨夜去哪了?”
“哦,去看了下朋友。你找我有事嗎?”
現在才不過天剛亮,這高文起這麽早來等自己,莫不是有什麽要事?
“到也沒什麽事,就是在下覺得王爺有些怪怪的……”
“怪怪的?哪裏怪?”
“他昨夜一整宿都把自己關在議事廳裏……子墨公子,你們昨夜是不是又吵架了?”
“沒有的事,你多慮了。我怎麽會跟他吵架呢。”
顧子墨說著推開門進了屋內,開始收拾行禮。
高文一見顧子墨將衣裳和盤纏開始分別整理放入包裹裏,臉色驟然大變,“子墨公子,這可使不得啊,您……還說和殿下沒吵架,這,您這是在做什麽啊!”
“啊,你誤會了,我的確要離開王府一些日子,不過,我是打算去鄴城看看,到也不是我一個人去,是和我朋友一起,所以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到是我不在的時候,高總管你辛苦了,殿下就有勞你了。”
顧子墨覺得照顧高長恭對高文而言,並沒什麽難度,畢竟他們已經是十幾年的老主仆了。
顧子墨裝好行禮便要出門,高文連忙追了上來,“子墨公子,您要去鄴城的事,跟殿下匯報過嗎?”
“我正要去,他還在議事廳是吧?”
顧子墨走到議事廳,卻發現裏麵空無一人,高長恭也不知道去了何處。
他趕時間,和常青約好了出發的時辰,耽擱不得,他也想過給高長恭匯報的,可現在找不到人就不能怪他了。
“子墨公子,殿下他怎麽說?答應讓您去了嗎?”
“他不在。”
顧子墨說著,將一張字條遞給了高文,“我知道若是我就這麽走了,你難以交差,這個你先拿著,若是他問你,你把這個交給他,他應當便不會怪你了。”
“子墨公子,您不等殿下在了跟他親自說一聲嗎?”
“來不及了,已經約好了時辰。”
說完,顧子墨拱了拱手,“有勞了,高總管。”
“子墨公子一路順風。”
“嗯。”
顧子墨與高文道別後,便啟程去找常青會合了。
高文拿著字條站在議事廳門口徘徊,過了一個多時辰,仍不見高長恭身影。
等到午膳時,高長恭才出現。
睨了一眼膳桌上的食物,高長恭麵色沉下,“昨天那道燒肉,怎麽沒做?”
“殿下,您不是不吃肥肉嗎?”
高長恭的腦子裏閃過昨夜顧子墨為他咬下肥肉時的畫麵,眉眼浮上一層溫色,“顧子墨喜歡吃。”
“可子墨公子他今日並不在……”
“他去哪了?”
“說是去鄴城,這是子墨公子讓在下交給殿下的。”
高文把字條呈上,小心翼翼的注視著高長恭的神情。
高長恭沉著臉打開字條。
“殿下親啟,子墨近來總惹殿下生氣,子墨百思不得其解,此番有機會可以去鄴城一趟,子墨定當好好反省自己,願殿下安康,顧子墨親筆。”
高文清晰的看到高長恭的臉色陰沉的的駭人。
整個膳房裏瞬間如墜冰窟。
“他可有說歸期?”
字條寫的很潦草,擺明了隻是敷衍他。
連歸期都沒寫,如此先斬後奏,顧子墨你可真是有種。
“這個,在下當時忘了問……”
隨著高文這句話音落下,高長恭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致。
起身朝著膳堂走了出去,高文急忙追上去,“殿下,您還沒用膳……”
……
顧子墨和常青的馬車走了半日,顧子墨便因腸胃不適,被迫在途中停下來了。
“小清子,對不住了,我也沒想到,我這身子這麽經不起折騰,給你添麻煩了……”
“你啊,定是這幾日沒休息好,飲食不規律。”
常青也不忍心怪罪與他,見他麵色慘白,有些擔心的道:“我去給你買點吃的,你在馬車等我片刻。”
“嗯,有勞你了。”
常青下車去買藥去了,顧子墨便在馬車裏小憩。
睡了一會,有些內急,常青還沒回來,顧子墨便下了馬車,打算去路邊方便一下。
剛走到一棵樹邊正要解開腰帶,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墨?真的是你!”
顧子墨身軀一震,轉過身來,見到麵前這一身華服貴不可言的男子,不禁蹙了蹙眉,“是你?”
他真的是宇文邕嗎?
周國的皇帝宇文邕?
這……怎麽可能呢?
一國之君,不是該日理萬機嗎?
為何會在大齊境內。
還和自己多番偶遇,這……
一想到高長恭那張陰鷙的雙眼,顧子墨下意識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才鬆了口氣。
若是讓高長恭知道自己和宇文邕見麵,定是要把通敵細作這樣的罪名扣在他頭上了。
“你怎麽這個表情,不認識我了?我是阿邕啊!”
宇文邕見顧子墨神情呆滯,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顧子墨眼神閃躲著,將宇文邕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撥開,往一旁退開了幾步,明擺著要和他劃清界限的樣子。
宇文邕眉頭皺了皺,“你怎麽了?怪怪的。”
“你是周國人?”
顧子墨沒直接問他是不是周國皇帝,而是打算循序漸進的問。
不管怎樣,他要弄清楚。
他可不想做個冤死鬼。
“呃,被你發現了?我的口音問題嗎?可我覺得我和北齊人說話沒什麽不同啊,我少時還在北齊生活過的,對這邊的民風民情還算了解的。”
難怪顧子墨起初一點也沒懷疑過他。
原來他是在大齊生活過的。
“你全名叫什麽?”
顧子墨皺著眉頭,繼續問道。
宇文邕聳聳肩,眼神有些受傷的看著他,“你今日與我好生分。”
“算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強求。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顧子墨說著轉身便要離開,宇文邕卻跟了上來,“你不是要方便嗎?”
“看到你,我方便不出來。”
“那可是我之過了。”
口氣帶著幸災樂禍,毫無任何道歉的意思。
顧子墨沒理他,而是朝著馬車方向走去。
宇文邕忽然驚呼了聲,“小心!”
顧子墨並未看路,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宇文邕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可以放開我了……”
宇文邕鬆開了他的身子,唇角笑意還未散去,“你太瘦了。”
顧子墨沒理他,從他懷裏掙脫開,悶著頭繼續往馬車走去。
身後,宇文邕的聲音傳來:“我的全名叫宇文邕,你已經知道了,對嗎?”
顧子墨沒想到他會說出來。
回頭望向了宇文邕,詫異不已。
“你是因為這個,才與我生分的嗎?”
“我……”
宇文邕的突然坦誠,讓顧子墨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話。
偏偏常青不在,他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看著宇文邕一步步朝著他靠近,顧子墨下意識往後退去,宇文邕臉上的笑容斂去,轉而一臉嚴肅的看著他道:“我看上去很可怕嗎?”
“……沒有……”
“那你為何躲我?”
“有,有嗎?”
“那你別動。”
“你,你要做什麽?”顧子墨驚慌的伸手去擋住他伸過來的手,卻被宇文邕扣住了手腕。
“你頭上,有一片樹葉。”宇文邕話落,伸手撚起了他發髻上沾著的一片樹葉。
“……”
顧子墨因為宇文邕的一個舉動,急出一身汗來。
宇文邕拿出了一條白色的手帕遞給了他,唇角溢出了幾分笑意,“擦擦吧,你出汗了。”
“不敢當,雖然我不是你的子民,但你貴為一國之主,我隻是一個小人物,不該和你過多交集。”
顧子墨明確表示了自己的立場。
他雖然對高長恭沒好感,可,對自己國家的立場他還是很清晰的。
周國和北齊這兩年隨時可能交戰。
不管宇文邕出現在自己身邊意欲何為,自己都該當心一些。
“是高長恭這麽要求你的?”
“沒有。是我自己覺得應當如此。”
“嗬嗬……”
宇文邕臉上的笑容濃了幾分,“其實你沒必要如此防著我,對你,我本無惡意。”
“我該走了。”
看到常青從遠處走來,顧子墨心頭微微鬆了口氣,對宇文邕拱了拱手,朝著馬車去了。
宇文邕這次沒有跟過去,而是等顧子墨上了馬車後,才轉過身去,望向了不遠處草叢裏的幾道身影,唇角微勾,“出來吧。”
“大周皇帝,他是我們蘭陵王的人,你方才所作之事,不管你所圖何事,我等皆會如實稟報殿下。”
“隨便你們。”
宇文邕似是心情突然轉好,眸光在幾人中個子最為高挑的東鳴身上掃過一眼後,笑著道:“上次蘭陵王遇刺,為他衝鋒陷陣的,就是你吧?”
東鳴戒備的看向了宇文邕。
“朕隻是好奇,隨口一問,你毋須緊張。”說著,宇文邕朝著遠處顧子墨那已經啟動的馬車瞥了一眼,對幾人提醒道:“馬車已經出發了,你們不跟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