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下官不知該如何向顧大人解釋,顧大人若是真想知道,還是自己去問殿下吧。”
蘇浙有些為難的道。
顧子墨清晰的在蘇浙眼裏看到了一抹閃躲的光芒。
難道真如常青所言,高長恭真的出手了?
“明白,我這就去見他。”
對蘇浙拱了拱手,顧子墨便朝著高長恭的寢殿方向去了。
蘇浙看著顧子墨遠去的身影,擦了擦鬢角的汗,“呼,顧大人還好不是胡攪蠻纏之人,否則我這差事可真是不好當了……”
顧子墨走到寢殿門口時,腳下步子忽然有些遲疑了。
若真是高長恭,該如何呢?
先前他救了自己的事,自己留下照顧他,他也未必領情。
這次他幫了常青,自己該怎麽做,才能讓他感受到誠意呢?
正在顧子墨躊躇之際,門從裏麵被打開了。
迎麵走出之人,正是斛律須達。
“小墨,你這兩日去哪了?”
“啊,我……回家了。”
他醒來後便在顧家了,也不知道是如何回去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是來找殿下的?”
“我……”他剛想搖頭,斛律須達已經伸手拉過他就往屋內去,“既然是來找殿下的,就趕緊進去吧,殿下正在等人下棋呢,你陪他下吧。”
“下棋?”
顧子墨到是會下棋,但棋藝並不精湛。
在顧子墨愣神之際,人已經被斛律須達拉著進了屋內到了高長恭麵前。
棋盤上,黑白子已經下到了一半,但從棋局來看,高長恭顯然已經有大獲全勝的勢頭了。
“坐下,陪本王下兩局。”
高長恭說話間,將棋盤上的白子一一撿起,放回了棋罐內。
顧子墨被斛律須達按著坐在了高長恭對麵的位置上。
放著高長恭修長白淨的手指將白子全都清空了。
顧子墨腦子裏一片渾沌,此刻的他,並沒任何下棋的欲望。
腦子裏滿滿的隻有對高長恭的疑問。
“殿下,我……來找您,是有事想問您……”
高長恭沒理會他,隻是修長白淨的手指朝著那些黑子伸去,將它們紛紛撿起放回了顧子墨手邊的棋罐裏。
“殿下……”
見高長恭不理會自己,顧子墨有些頭疼。
“小墨,你想問殿下問題,可以和殿下邊下棋邊問啊……”
斛律須達見氣氛有些怪異,忙低聲在顧子墨耳邊提醒道。
“好,好吧。”
斛律須達說的很有道理。
顧子墨伸手去撿起子,不可避免的和高長恭的手指觸碰到了一起。
臉上一熱,他下意識就把手指縮了回來。
高長恭夾著棋子的手指突然一僵,抬眸望向顧子墨,雙眸裏一片涼薄。
起身,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顧子墨還沒緩過神來,便聽到斛律須達道:“殿下,您不下棋了嗎?”
高長恭並沒回應。
而是朝著門外直接邁了出去。
斛律須達推了一把正在發愣的顧子墨,“小墨,你還愣著做什麽?不是要問殿下問題嗎?還不快去。”
“棋,要拿上嗎?”
斛律須達看了一眼棋盤上剩下的僅有的一顆黑子,搖了搖頭,“別拿了,殿下看上去也不太想下的樣子了。”
“哦。”
顧子墨繃著一顆心,跟了出去。
高長恭腳下步伐並不慢,顧子墨隻能小跑著才能勉強跟上。
見高長恭走到了一個閣樓前,打開了門鎖,顧子墨仰起頭看了一眼,那閣樓的牌匾,書齋。
他來看書啊?
這個時辰不早了,書齋了光線並不好,果然,進去後,發現一團漆黑。
高長恭竟然沒點燈。
顧子墨正想點燈,高長恭的聲音傳了過來,“喜歡穿女裝?”
“啊?”
突然被問這種問題,顧子墨完全沒有反映過來,高長恭意有所指。
在他等待著高長恭繼續說下去的時候,高長恭又沒在開口了。
燭光亮了起來,高長恭在一個桌案前坐下,拿著一本書看了起來。
顧子墨站在那不知道手腳該往哪兒放。
偌大的書齋裏,隻有那沙沙的書頁翻頁的聲音和他壓抑的呼息聲。
“殿下,那夜,把我送回顧家的人,是您派的嗎?”
顧子墨思來想去,除了高長恭,也想不到別人。
他方才問女裝的事情,就表示他對自己那晚的行蹤了如指掌。
果然,高長恭聞言,從書裏抬起頭來,“博物誌。”
“什麽博物誌?”
高長恭怎麽又在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顧子墨一臉發懵。
“你說的可是西晉的張華所著的那本博物誌?”
這本《博物誌》由西晉張華編撰。是一部博物學著作。《博物誌》共十卷,分類記載了山川地理、飛禽走獸、人物傳記、神話古史、神仙方術等。
高長恭這種不苟言笑之人,怎會看這種類型的書籍?
“第三排,最下麵一層,博物誌,給本王取來。”
“……”
顧子墨雖不解高長恭為何有這種癖好卻還是照做了。
起身去他所述之處,將那本《博物誌》拿起,走到了他的麵前。
高長恭並未伸手接過書的意思,而是淡淡的道:“翻到第八頁最後一句話,念。”
顧子墨一臉疑惑,卻仍是照做了。
打開到該頁,看到最下方的那句話時,瞬間雙頰一陣通紅。
“殿下……真要我念?”
“念。”
“修房中之術,善可以終命,然非有至情,莫能行也。”
念完後,顧子墨疑惑的看著高長恭,“殿下……”
“把書放下,你可以退下了。”
“殿下,您還沒回答子墨的問題。”
高長恭已經神手拿起了那本《博物誌》,“重要麽?”
“當然重要……若真是殿下出手解救常青於危難,子墨定當報答殿下……這個,是常青讓子墨交個殿下的,說是若是殿下呈給太上皇,可化解殿下——”
“常青的話,你到是愛聽。”
“小清子說話一向是真理,我大多都聽他的。”
顧子墨十分隨意的回答,並沒注意到高長恭微微色變陰沉下去的容顏。
“殿下,這是鑰匙,那血書的匣子,常青為了安全起見,放在了密室,回頭會親自送來。”
“這麽輕易就把如此重要的證物拿出來,你就不怕,本王與丞相勾結?”
“這,怎麽可能呢?你殺了劉太尉就表示你是我們這一邊的……”
“誰告訴你,是本王殺了劉太尉的?”
高長恭的話讓顧子墨一怔,難道真不是他?
可,他方才明明說起了女裝的事情。
“那夜你是不是去過鶯歌苑?”
“本王沒必要回答你的問題。”
“那好,你就說說,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穿女裝的事吧。”
雖然穿女裝是一件很丟臉的事,可現在弄清楚高長恭和這件事到底是什麽樣的真相更加重要。
“本王若想知道之事,你認為,你能瞞得過?”
“……”
高長恭突然起身,伸手挑起了顧子墨的下巴。
顧子墨下意識往後退去,卻被高長恭扣住了肩膀。
下巴被強行抬起,脖子上的淤痕十分清晰的落入高長恭的眼底。
“方才本王讓你念的那段話,你可明白?”
顧子墨雖說飽讀詩書,那博物誌他並未研讀過。
隻知道那是當世奇書。
搖了搖頭,單單從字麵意思來解讀,修房中之術,善可以終命,然非有至情,莫能行也。
大概的意思應是:房中術雖好,有“至情”才能修得。
高長恭他究竟是何意呢?
“去了一趟鶯歌苑,又穿過女裝,本王想,你的房中之術該是有所精益。”
高長恭的話讓顧子墨雙頰一紅,“殿下,我……”
“怎麽?本王說的不對?”
顧子墨對高長恭這種語氣說話,渾身都不自在。
“殿下,我那夜去鶯歌苑,之所以穿女裝是因為那樣更方便接近劉太尉……”
“嗬,連劉太尉那種人,你都願意委身,看來你顧子墨也並非什麽專情之人,本王到是領教了。”
說完,高長恭起身,便朝著書齋門口走去。
顧子墨沒想到高長恭會他突然這麽譏誚他。
“高長恭你胡說什麽!我和劉太尉根本就沒有……”
那夜他暈了過去,醒來後並未發現身體哪裏有何不適。
故而可以肯定,劉太尉是沒把他怎麽樣的。
高長恭此話又是什麽意思。
就因為他當時衣衫不整嗎?
若是那樣,就表示高長恭是去過那間房子的現場的。
所以,果然是他把自己送回顧家的嗎?
高長恭頓下了腳步,回頭冷冷的看著顧子墨,語氣輕蔑:“不管有沒有,連自己都無法保護的人,還有什麽資格去保護別人。”
“我……”
高長恭沒再搭理他,轉身,邁出了那扇門,幾個眨眼間便消失在顧子墨的視線之內。
顧子墨的心情一瞬間低迷了起來。
“這是被小瞧了嗎?”
垂頭喪氣的打算離開,突然想起桌案上的燭火未熄,顧子墨折了回去。
正要滅燈,眼睛的視線不經意掃到了《博物誌》一旁放著的那本書上。
那兩行字……
不是高長恭的字跡嗎?
那是他著的書?
他怎不知,高長恭還會著書。
拿起那本書,待顧子墨看清楚那兩行字時,隻感覺心頭一緊,有種難言的情緒在翻騰。
旋即幽幽的念了出來:“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