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巧巧回了小房村後，第二天仍是去了老艾家大院。
艾天誠醉了一整日，就是早上醒了酒後仍是渾渾噩噩的，連走路都困難。
艾巧巧索性讓他留在老宅裏，她一個人回去幫忙秋收。
艾大全請了七個村裏人幫忙，秋收的壓力頓時減輕不少。
做飯的工作仍是落在了艾巧巧的身上，而且與之前相比，她現在要負責好幾十個人的飯菜。
麻氏見狀便讓方賢春也來廚房幫忙。
“你大伯沒事吧？”方賢春見四下無人，悄聲問她。
艾巧巧搖頭，“身上的傷好治，心裏的傷難醫，這件事怕是真的傷了大伯的心。”
“秋氏難道真的不回來了？”方賢春似有不解，“她就不怕被休了……”
艾巧巧不屑的嘀咕了句：“你當這家是什麽金窩銀窩，有我奶在，怕是連我二伯父都想著能搬出去自己住著吧。”
方賢春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
艾巧巧笑了，“誰都能看得出來啊，隻有我爺跟我奶還蒙在鼓裏呢。”
方賢春咬著嘴唇，“其實……我不想跟他去城裏……”
艾巧巧沒接話。
其實她相信，艾永貴也不想帶方氏跟艾小伶去城裏，就算是真的要帶，也難保日後他不會用些手段讓小伶“早夭”，讓方氏“病故”。
當日秋收收工後，村裏幫工的七個村民全都聚到了老艾家吃晚飯。
這是村裏的規矩，但凡是請人幫工，最後都要留人家在家裏吃頓飯，而且必須是好飯好菜。
艾巧巧做了糖醋手撕白菜，麻辣豆腐皮，紅燒土豆和土豆燉肉。
眾人連連誇讚艾巧巧手藝好，有個消息靈通的更是把之前她在羅府做素齋之事說給艾明山聽。
艾明山隻知道她去羅府幫過廚，卻不知她竟得了如此多的讚譽。
“艾老爺子，您老有福啦。”村民恭維道，“巧巧做的素齋可是在懷安城裏數一數二的，不知有多少大戶人家想請她去呢。”
“聽說一天便能掙一兩銀子，嘖嘖，一個月下來就是三十兩，這要是換了我們，就是紮著褲腰帶，幾十年不吃不喝也攢不下這麽多錢……”
“是啊，巧巧這孩子又孝順，我們時常看到她提著食盒往你們這邊來，是來孝順你們的吧？”
艾明山臉上帶著笑，“巧巧就是手巧，像她爹，做的一手的好菜，她爹要是還活著，明年的天下第一鮮金字牌匾一定就是他的。”
聽到艾明山的話，艾永貴的臉色難看極了。
他能混到現在這個地步多不容易啊。
全家人用銀子供著他，他在城裏上下打點，才混到了得月樓大廚的位置上。
但是還沒等到他拿到天下第一鮮的金牌，這個夢就被艾巧巧那個小丫頭片子給毀了。
一夜之間，得月樓的信譽一落千丈，掌櫃與東家殞命。
他折騰了這麽多年，沒想到最後還不如一個死人。
原來在他爹的眼裏，自己一直都是不如三弟的，當初要不是三弟帶著藍氏私奔，現在被一家人捧在手心裏的人就不是他了……
艾巧巧注意到艾永貴陰鬱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她故意揚起臉來，脆生生對麻氏道：“奶，你真的不讓我大伯回家啊？”
此言一出，頓時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與麻氏的身上。
艾永貴隻得收起不善的目光，擺出張關切的麵孔，“對啊，娘，都好幾天了，大哥應該回來了，地裏的活還能幹的快一些。”
艾巧巧暗暗撇嘴，艾永貴才不是真的關心他的大哥呢，他心裏想的隻是能少幹點地裏的農活。
麻氏把手裏的筷子重重一放，沉了臉，“他不想回來，我還要親自去請他不成！”
當日秋氏走後，艾天誠追出去，好多村民都看到他了。
滿頭的血，身上摔的全都是泥，狼狽不堪。
不用想也能猜到定是老艾家這邊又開始鬧騰了。
艾巧巧嘟著嘴，“我大伯當然也想早點回來了，可是他的頭傷極重，那天又被奶用茶壺砸破了頭，用了不少好藥才止住血，現在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有時我都覺得害怕，以為大伯被奶打傻了。”
麻氏眼角抽搐兩下，“他是我兒子，我就是打死他也是天經地義。”
“對，奶說的對，他是您兒子，奶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在您麵前說半個不字，我們都想孝順您，所以大伯的藥費我先替您付了，一共是多少錢來著……”艾巧巧眨巴著眼睛，伸著手指頭好像在算藥錢。
麻氏一下子黑了臉，“我可沒讓你請夜神醫給他瞧病，不管花多少錢那也是你的事，他是沒臉回來，我那天已經把話說在前頭了，他出了這個門就別再回來，是他自己追出去的，腿長在他自己身上。”
艾巧巧無奈的歎了口氣，“原來奶真的不想讓大伯再回來了呀，那大全哥怎麽辦？”
艾大全低著頭，看也不敢看麻氏。
“大全哥，你也要跟你爹走嗎，還是留在家裏頭？”
艾大全不安的挪動著身子，“我……我爹早晚都要回來的。”
“你剛才沒聽見奶說嗎，她不要大伯了，把大伯分出去了。”艾巧巧故意為難，“我大伯多可憐啊，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你要是再不跟他，他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不過我知道大全哥你也有難處，你要是留在家裏以後還能娶上媳婦，要是跟你爹走了，我奶估計連個碗都不會給你們，就像當初我跟我娘分出去時，連家裏一粒米都沒給我們呢……”
艾巧巧聲音不大，但是聽在眾人聽來卻格外刺耳。
麻氏更是氣的渾身亂顫，要不是眼下有外人在，她恨不得上去直接給艾巧巧幾個大耳刮子。
在他們家吃飯的那些村民全都豎起耳朵。
看來人家艾巧巧跟她娘的日子過的越來越好，敢情是因為從老艾家裏分出去的緣故。
孤兒寡母的分出去了，連一粒米都不給，人家現在日子過好了，當然是憑著自己的本事，與老家無關。
想到這裏，那些村民看向艾巧巧的目光裏更是帶了崇敬與同情。
麵對艾巧巧的提問，艾大全嘴巴翕動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真的不知如何選擇。
他是想跟著他爹的，如果他這時候選擇留在家裏，那麽在外人看來他就是不孝。
可如果他選了他爹，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艾巧巧看著猶豫不決的艾大全，眼底閃過一絲不屑。
他跟他爹一樣，性情溫和，肯腳踏實地的幹活，但卻太過老實。
用她父親生前的話來說，就是太“包子”了。
包子固然可愛，但是最後哪個不是窩囊死的。
可要想讓包子醒過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刺激，把包子逼上絕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