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尋死這麽一鬧，麻氏也顧不上再去尋艾巧巧的麻煩了，忙著讓人把方賢春抬進屋裏。
艾小伶站在台階下放聲大哭。
早有鄰居在外麵聽到老艾家院子裏鬧的熱火朝天，現在聽到孩子哭更是有人聚到院門口，向裏張望。
艾巧巧尋了機會跟艾老爺子說了聲，先跑了出來。
艾永貴看見她走了，急急的想追上去，卻被他大哥艾天誠攔住了。
“弟妹都這樣了，你還不快點進去照看著。”
艾永貴心中暗暗發急，但是當著大家的麵卻沒有法子，隻能進屋去看方賢春。
艾巧巧順利離開老艾家，趁著天色還沒有黑透，急急往回趕。
走出不遠，忽聽頭頂傳來熟悉的男聲。
“今天回來的還算早。”
抬頭，隻見夜離殤側坐在一棵大樹上麵，紫袍的一角垂下來，在風中輕輕擺動，看著煞是愜意。
艾巧巧不禁有些無語。
這個神醫的心思她越來越琢磨不透了。
他借住在她這裏，對外宣稱他是在調養身體，可是兩人相處的這一段時間她發現，他的身體已無大礙，有問題的隻是他的手……
他純是在這裏混吃混喝。
城裏的舒服日子不要，非要跑到窮鄉僻壤的小地方住著。
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麽。
夜離殤縱身跳下樹來，輕飄飄的落了地。
“他們又為難你了？”夜離殤見她有些走神。
“還好，習慣了。”艾巧巧淡淡道。
兩人慢慢走回老宅。
非是沒有被人欺負，隻是習慣了。
夜離殤聽了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兩人剛進院，忽見藍氏站在那裏向外張望，在她身邊聽風聽雨兩人正不斷的勸說著，讓她回去。
艾巧巧加快腳步，“娘，你怎麽出來了？”
藍氏看到艾巧巧這才露出笑容，“巧巧，你剛才去哪了？”抬頭看到後麵跟著的夜離殤，“你和你爹出去啦？”
艾巧巧僵住。
夜離殤呆滯狀。
爹？
艾巧巧僵硬的轉動脖子，朝向夜離殤。
這個家夥哪一點像她爹了？
聽風聽雨也全都驚了，半張著嘴，誰也不敢說話。
他們都知道藍氏精神有些不正常，時好時壞，可是就算再不正常也沒可能把他們公子看成巧巧姑娘的爹吧？
藍氏連連招呼，“她爹快進來，我縫了冬衣可是怎麽看這大小都覺著不對勁，許是小了，過來給你量量。”
夜離殤宛若木偶般被藍氏扯著，拉進了正屋。
艾巧巧急的直跺腳，“娘，他不是我爹。”
藍氏茫然的看了看艾巧巧，又看向夜離殤，“好像……長的是不太一樣。”
兩個小童齊齊鬆了口氣，可是藍氏後麵的話又重新把他們推入進黑暗當中。
“他爹真是越長越年輕了。”
夜離殤白了臉。
艾巧巧一臉絕望。
藍氏興衝衝揚起手裏縫製了一半的冬衣，在夜離殤身上比量著。
夜離殤原本想要避開藍氏的手，但是藍氏手裏的那件冬衣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件衣裳量在他身上，顯得小了不少，看著就像是……給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做的。
他腦海裏突然跳出一個名字：張伍。
藍氏不住的搖頭，嘴裏嘀咕著，“怎麽會做小了呢，我以前從來都沒量錯的呀。”
艾巧巧局促不安的小聲道：“娘，你怎麽忘了，這件衣裳是給小伍哥做的呀。”
藍氏重新陷入到茫然中，“小伍……啊，我想起來了，是給小伍做的，看我這記性，對了，你爹的冬衣還沒做呢……她爹，你先別走，我一會給你重新量一量，這次可不能做錯了。”
藍氏說著，興衝衝進了裏屋。
夜離殤黑著臉瞪著艾巧巧。
艾巧巧心虛的回望著他，“那個……夜大哥，你能不能暫時冒充下我爹？”
夜離殤嘴角抽搐幾下。
他有多老！冒充她父親……
對了，仔細想起來，他今年也二十有四了。
不少高門大戶家的公子在十六、七時就生子了，到他這麽大就算有個八、九歲的孩子也不是什麽怪事。
“巧巧，你今年多大？”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與平時別無二致。
“十三。”艾巧巧有些不解，但還是回答了他。
夜離殤隻覺眼角一陣狂跳。
十三歲，正是如花般的年紀，張伍那小子也才十五、六的模樣。
難道……她是嫌棄他太老了，所以才故意裝作不懂他，拒絕他？
一股莫名的怨氣直衝上來，噎的他胸口悶疼。
藍氏這時從裏屋出來，手裏拿著量尺。
“孩子她爹，今年想做個什麽式樣的？”
艾巧巧向著夜離殤投去乞求的目光。
藍氏上來糊塗勁是認不清人的，她隻能乞求夜離殤幫她演完這場戲，不要讓藍氏傷心。
夜離殤強自壓下心中那口莫名的怨氣。
藍氏拿著量尺為他量衣，夜離殤耐著性子站在那裏由著藍氏折騰。
艾巧巧眼巴巴的看著他，兩眼滿是歉疚之色。
就連夜離殤看著都有些不忍，所幸他做了大夫這麽多年，在對待病患時，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所以漸漸的他平複了心境，偶爾還會和善的回應著藍氏的問話。
艾巧巧一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她萬沒想到夜離殤不但配合了她，沒有點破藍氏，而且還給足了麵子。
藍氏量完了衣裳興衝衝的回屋裁衣去了，艾巧巧這才鬆了口氣。
外屋就剩下他們兩個，艾巧巧有些過意不去，屈膝向夜離殤福禮：“多謝夜大哥，我娘以前從來沒有把別人錯認成我爹……”
聽了這話夜離殤心裏更鬱悶了。
隻把他認錯了，他是有多像她爹啊。
艾巧巧看出夜離殤臉色不佳，還當他是因為剛才的事心裏不痛快，於是解釋道：“以後我一定照看好我娘，不再讓她出來勞煩您。”
“談不上什麽勞煩。”夜離殤覺出她有些誤會了，輕舒了口胸口殘餘的悶氣，“你娘像現在這樣……有多久了。”
“從我爹去世後，就一直不太清醒。”艾巧巧心痛道，“我想等我掙了錢，能不能請夜大哥幫我娘看一看，我想治好她。”
夜離殤許久沒有回答。
艾巧巧咬了咬牙，“我知道這個要求可能有些過份，我付不起您的診金……”千金的診金可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付得起的。
“與診金無關。”夜離殤幽幽道，“就算我醫好了你娘，你確定她會感到高興嗎？”
艾巧巧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她愛你爹超過了愛你，如果她想起來你爹已經不在了，她很可能會去尋短見，到那時，你會後悔的。”夜離殤淡聲道。
做為神醫，他看過了太多的生死，仿佛這些早已讓他看淡了一切。
然而，他還是在看到艾巧巧眼中的淚珠時，心裏抽疼了一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