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氏話音剛落，艾巧巧便轉頭去看艾明山。
如果這也是艾老爺子的意思，那麽她真的會覺得失望。
可是她看到的艾老爺子卻是一副緊縮眉頭的模樣。
“明天一早就讓秋氏帶著大全他們先過去。”麻氏安排道，就好像粉漿的生意是她的一樣。
“大全哥不是要去得月樓幹活嗎？”艾巧巧故意問，“他怎麽有空去我那。”
秋氏臉色唰地白了，“得月樓現在生意不多，大全他……先來家等過了秋收後再去。”
“得月樓到時不會不用我大全哥了吧？”艾巧巧提高了聲音。
“怎麽會，做生意的都有信譽，再說還是那麽大的酒樓。”麻氏打斷艾巧巧的話。
“哦，原來做生意的都有信譽啊。”艾巧巧似在喃喃自語，“我還以為我這小生意就不要信譽了呢。”
艾老爺子默默的看了艾巧巧一眼，臉色沉的更難看了。
麻氏突然意識到艾巧巧想說什麽，老臉一紅，拍了桌子叫道：“你個小死丫頭念叨什麽呢，讓你幫著自家人怎麽這麽難，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
艾巧巧一臉無辜，“奶，我說什麽啦，您又朝我發火。”
麻氏剛想開口咒罵，艾明山開了口，“這事先別急著定下來，容我先說幾句。”
麻氏不甘心的閉了嘴，秋氏等人全都愣住了，不知艾老爺子這時要說什麽。
“連你們都知道做生意要講信譽，難道巧巧製粉漿不是生意嗎，她既然答應了雇傭別人，你明天再讓她把人開了，用咱們家的人，你覺得外人會說什麽？”
麻氏撇了撇嘴，“她隻做了一天工，就讓巧巧給她五個大錢打發了便是。”
“你當別人都是要飯的嗎！”艾老爺子提高了聲音。
“我也沒說別人都是要飯的，要掙錢自然要先顧及著咱們自家人。”麻氏仍在強詞奪理。
“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老頭子怒道。
這一下麻氏可不幹了，“我怎麽不要臉了，我給你生兒養女，都這麽大歲數了，你說我不要臉，你還不如直接休了我得了！”麻氏抬手啪啪打著自己的臉，動作很輕，但是艾天誠和艾永貴這兩個當兒子的馬上就得上去勸阻。
“娘，您別這樣。”
“娘，您消消氣……”
見有兒子上前勸，麻氏鬧的更凶，“我沒有臉啊，我的老臉都丟光了啊……我都是為了誰啊，還不是這個家，你們一個個的要是都能過的好，我還用豁出這張老臉嗎……”
麻氏拍著大腿號啕大哭。
艾俏花也過來安慰麻氏，還凶巴巴的瞪著艾巧巧，“你這不孝的東西！”
艾巧巧卻不惱，下了炕，穿好了鞋，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給艾老爺子跪下了。
眾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這丫頭這是要……服軟了？
艾巧巧看向艾明山，“爺，今天這不孝的名頭我擔了，做人不能言而無信，我既然答應了溫家的潤雪嫂子用她幫工，就不會無辜辭退她，不然以後我在小房村還有什麽信譽可言。”
艾明山點著頭，“孩子，你說的對，你起來。”
艾巧巧卻不肯起來，對著他磕了個頭：“爺，我做事惹了您跟我奶生氣，是我不孝，等賺了錢，我給爺買上好的酒來賠罪。”
艾明山眼底有些濕潤了，拄著拐杖想要下地。
“快，快把巧巧扶起來。”
秋氏沒動，方賢春上前一步扶著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來。
麻氏眼底閃過一絲惱怒。
艾明山拍了拍艾巧巧的肩膀，“巧巧，你沒錯，是我們老了，看不清事，光顧著自己家的人，這事你做的對，不能因為眼前這點小利而把你的信譽毀了，你好好幹，掙了錢好給你娘治病，爺不要你的酒。”
艾巧巧心裏一酸，眼淚也下來了。
她倒不是因為艾老爺子這番知心的話而哭，她是想到了她跟藍氏有多麽的不容易。
見她哭的傷心，艾老爺子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戳，向著眾人道，“別看巧巧沒爹就往她身上打主意，我老頭子還沒死呢，輪不到你們來欺負她！”
秋氏慌張的低了頭，“爹，我沒這個意思……”
艾大全見自己母親理虧，忙開口，“爺，其實都是因為我……我娘才想著幫我找事做。”
方賢春低著頭沒說話。
艾永貴隻得硬著頭皮道，“這事也是兒子欠考慮，覺著這生意還是自家人做的準成些，巧巧年紀小，容易被人騙……”
艾老爺子哼了聲，“她是年紀小，可是她卻一點也不傻。”
艾俏花嘴裏不知嘀咕了句什麽，聲音很低，眾人沒有聽清，不過艾巧巧心裏清楚，那一定不是什麽好話。
可是她不在乎。
反正她的生意絕不能容家裏這些人插手。
眾人都不敢再說什麽，麻氏卻不依不饒，“那就讓她再多雇三個人能怎地！就是多幾張嘴，還能吃窮她不成！”
艾明山忍無可忍，“你個老糊塗，我說的話你當耳旁風，巧巧這事以後你們誰也別插手，那是人家丫頭自己的生意，當初把她們娘倆分出去時你連個空碗都沒給，現在還有臉去占人家的便宜！”
“我占什麽便宜了，她孝順我不是應該的？她爹可是我生的，艾景洪那個沒有心肝的，帶著狐狸精私奔連他爹娘都不顧了，她替她爹孝順我天經地義，就是吃光她那也是她得本份！”
麻氏高聲叫著，一聲比一聲高，整個院子裏聽的都是她的聲音。
艾巧巧緊抿著嘴，垂著頭，一副認命的樣子。
其實她心裏平靜的很，像麻氏這麽折騰，很快周圍的鄰居都會聽到，這事用不了兩天就會傳出去，鄉下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碎嘴的人了，孰是孰非到了外人的嘴裏可就由不得麻氏了。
麻氏越罵越起勁，到後來還扯到了家裏眾人的身上，先是罵了秋氏懶惰，整天吃的比做的多，又罵了大兒艾天誠沒本事，隻會土裏刨食，然後又指了艾大全，說他沒腦子，連得月樓打雜的差事都保不住。
她轉頭把大兒一家罵了個遍，轉頭又去看艾永貴。
艾永貴她不能罵，她還要指著這個兒子養她的老呢，於是她轉而把火氣撒到了方賢春和艾小伶的身上。
說方賢春不要臉的勾引她兒子有婦之夫，艾小伶還不知是誰的種。
方賢春不像秋氏，飽經戰火考驗，她臉皮又薄，麻氏沒罵幾句她就哭著跑出去，艾明山想要阻止時已然來不及了。
艾小伶嚇壞了，大叫著“娘”跟了出去。
麻氏還在炕上罵，就在這時院裏傳來艾小伶尖叫聲：“娘，你不要我啦？”
眾人衝出門去，隻見方賢春撞在了門外的廊柱上，滿頭是血的暈倒在地上。
麻氏呆住了，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以往她罵了哪個也沒遇到這麽一個說尋死就尋死的。
鍾氏活著的時候要死要活多少回，可是哪一次她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秋氏也是一樣，說是不活了，卻還不是活的好好的，每頓飯都沒少吃。
哪有一個像方賢春這樣的，說死就死呢。
“完了，這是要出人命了。”艾巧巧站在人群後沒心沒肺的來了句，“傳出去了別人豈不是要說我二伯父克妻，以後還有誰家人敢嫁過來啊。”
艾永貴恨的險些咬斷了牙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