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官瀾沒有看錯,方才司棋在倒地瞬間,胸口沒有一點血漬滲出。而那個衙役在撥刀的過程中,也未見司棋的胸口有多少血湧出。
可以說,巴頓的刀法幹脆利落。
一般,傷口的深淺,出血量的大小,刀刃方向都可以斷定一個人的武功出自何門何派。
巴頓的武功引起上官瀾強烈的好奇。
可如今龍詠萱一再阻撓,上官瀾也不好再探司棋的死因了。隻得站起來,避她遠一點。
見上官瀾總是嫌棄的避開她,龍詠萱一時間急哭了,緊張的跑到上官瀾麵前,道:“你為什麽不理我?是不是也信了這個賤婢的話,不相信我是你的妻子了?阿瀾,你忘了嗎?我醉酒的時候,不喜歡穿鞋襪,你就哄我穿鞋襪。我醉酒的時候喜歡抓蝴蝶,你就抱著我飛去抓蝴蝶。我有醉酒後遺症,喝酒後會頭痛,你會抱著我輕柔的按我的頭,親自喂我吃藥……”
雖然不是原話照搬,但醉酒這些事,方才司棋為了證明她是明鏡公主的時候也說過。如今又由龍詠萱說出來,不知怎麽的,眾人隻覺得雞皮疙瘩落了一地。
倒是東方六六,眼突的濕了許多,看向那個一直靜靜的坐在圈椅中的女子。然後,他的神思不知不覺就回到那一年的禦花園中……如果說原來他很是嫌棄她揍他、咬他,如今卻覺得她揍他也好、咬他也罷,都流淌著絲絲的甜蜜,而在這甜蜜之中又不知怎麽的挾帶上了絲絲的苦澀。
不說東方六六在大堂上走神,隻說上官瀾,再次聽聞龍詠萱的瘋言瘋語,很是疑惑。
龍詠萱這些話,她在鷹愁澗第一次犯病的時候就說過。如果說初時聽著覺得詭譎外,如今聽著感覺她似乎是將這些東西都背下來了似的。她是從什麽地方知道的這些事情?她為什麽要將這些事情都背下來呢?
上官瀾疑惑中,隻聽龍詠萱又似背書的說道:“還有,你忘了嗎,大雪的天,我喜歡站在雪裏將自己變成一個雪人,你就會找到我,然後一一撫去我身上的雪,抱著我給我取暖。還有,我喜歡吃甜食,常常牙痛,有一次你悄悄的拔了我的牙,害我恨了你好久。還有,我上課的時候很調皮,喜歡問一些令你尷尬的問題,常常鬧得你不自在。還有一次,我調皮過了頭,你把我吊在樹上打……”
果然,果然,一模一樣,真的和鷹愁澗那晚所說一模一樣啊。可以說簡直就是一字不差。別說龍世懷聽得皺起了眉,就是武念亭,本一直坐著的人也不知不覺的站了起來,緩緩的往上官瀾身邊走去。
“對了。我們成婚後,時常花前月下,梅樹,對了,梅樹,你最喜歡梅樹了。我時常在梅樹下偷偷的將你的香囊取下來,再塞些梅花進去。你就會歡喜的抱著我、親吻我。對了,孩子,還有我們的孩子……是個兒子,可惜他過早的夭折了……”語及此,龍詠萱很是痛苦的哽咽了數聲,最後一指俏俏方向,怒道:“都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沒有照顧好他。”
俏俏嚇得‘啊’的一聲,躲在了天英、天巧的身後,她感覺瘋子真的好可怕啊。
“阿瀾,阿瀾,我們的兒子死了,你殺了她這個賤人,殺了她為我們兒子報仇。”
此刻,大堂內外,有許多人已開始不由自主的伸手搓著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這個皇後娘娘先前明明說什麽‘懷孕四個月了’的話。如今怎麽又說什麽‘孩子夭折了’的話呢?
突地,淚眼婆娑中,龍詠萱看到武念亭走向上官瀾,而且上官瀾還輕輕的攬住了武念亭,她覺得委屈難忍,再度看著上官瀾梨花帶雨道:“阿瀾,你好狠的心。我們的孩子死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卻隻顧抱著這個女人……”
可以說,大堂上所有的人都被龍詠萱嚇住了,完全都不知道再該如何思考了。是以隻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龍詠萱。龍雲海在震驚中更是失了渾身的力氣,幾近是癱軟在圈椅中,他難以置信:自己的愛女是個瘋子嗎?
在一眾人震驚的功夫,龍詠萱突地衝到武念亭麵前,指著武念亭道:“阿瀾,這個賤女人不好,水性楊花,所以她的孩子才早早的夭折……咦,不對啊,明明是我的孩子,怎麽又可能是她的孩子呢?”
擔心龍詠萱在瘋癲之中傷了小徒弟,上官瀾將小徒弟輕輕的一攬,盡量離龍詠萱遠一些。
此為,又惹來龍詠萱一頓委屈的哭訴。
巴頓尚保持著一分冷靜。再怎麽地,龍詠萱要挾他是一回事。但維護南越的麵子是另外一回事。是以,他急忙扯著龍詠萱後退,並說著‘皇嫂,請冷靜’的話。
屏風後的靖安帝看得腦門青筋直跳。萬不想林老爺子才講的一幕如今又活生生的上演。他怒道:“小刀。”
“在。”
“拿盆黑狗血,去去邪。”
“是。”
在靖安帝吩咐手下辦事的功夫,龍詠萱被巴頓拉扯得不奈煩,不停的說著‘放開我、放開我’的話,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大力,突地掙脫,又因了慣性力的作用,直衝到武念亭麵前。
上官瀾小心的半抱著小徒弟避過。
但衝到武念亭身後去了的龍詠萱卻是在踉蹌中拽住了武念亭飄飛的幕離,並且一把扯下。
武念亭的那張芙蓉臉出現在一眾人眼前。
本癱軟在圈椅中的東平王龍雲海一個激靈站
平王龍雲海一個激靈站了起來,他旁邊的西寧王龍吟風在呆滯了一會子後,沉沉的、穩穩的站了起來。二人的眼光都落在武念亭那純真中帶著俏皮、空靈中帶著嫵媚的臉上。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個也是這般長相的女子站在他們麵前,一口一聲‘大阿哥、四阿哥’的甜甜的叫喚著。不知不覺,二人的手同時緊緊的抓住了圈椅的扶手。
林鏡之、龍奕真見龍詠萱扯了武念亭的幕離,瘋子本無常,擔心出事,二人幾個健步已是奔至武念亭身邊,一前一後的護著她。免得她被龍詠萱傷著。
其實,武念亭已成親了,出門不必戴幕離。她今天戴幕離,是因為昨天在茅屋山莊逛了一天後,可能對什麽東西過敏,導zhì臉上長了幾顆痘痘。上官瀾暫時不知這痘痘是什麽引起的,是以幹脆讓小徒弟戴上幕離以防範有可能的再度過敏。
一個不妨,幕離被龍詠萱扯了,上官瀾急忙護著小徒弟後退。好在林鏡之、龍奕真趕到護在了小徒弟左右。他則吩咐道:“天英。”
知道主子的眼神代表著什麽,天英道了聲“是”後很快消**影。
再說龍詠萱,回身見上官瀾居然那般護著武念亭,又見林鏡之、龍奕真二人也似門神般的前來幫忙,她越發的嫉妒恨了,手指著武念亭,道:“是你,果然是你,是你這個賤女人,水性楊花的賤女人。你勾引了我的阿瀾,又去勾引……”語未畢,隻覺得一頭冷水從頭至腳,將自己淋了個冷顫。
眾人一看,隻見一個身著逍遙王府保鏢衣物的人站在龍詠萱麵前,手中有一個鮮血淋漓的空盆。再看龍詠萱,滿身鮮血,從頭至腳,狼bèi不堪。
整個大堂頓時彌漫著血腥的味道。
保鏢正是天猛。他麵無表情道:“狗血避邪。”語畢,直接扔了空盆了事。其實,他敢如此待龍詠萱,皆因那盆狗血是靖安帝的暗衛小刀給的。
乍被潑了一身狗血,龍詠萱清醒了不少,接著又覺得周身腥臊衝鼻,令人作嘔。她低頭看去,看到自己渾身鮮血的衣裳,而且一雙腳似乎泡在血中,頓時失聲尖叫,緊接著暈倒在地。
也就在這個時候,天英將又一頂幕離送到。上官瀾接過,親自為小徒弟戴上。
武念亭的麵相再度掩藏在幕離之下。
東平王最先回神,急忙跑到愛女身邊,脫了自己的披風替愛女蓋上。而西寧王龍吟風看著武念亭的方向仍舊在怔忡中。
大堂外的一眾人,今天有幸見識了明鏡公主的真容,多有些丟魂失魄般的感覺。很多年後,但凡憶及今日所見的那動人心魄的美,他們就會說‘想當年……’之言。以見過明鏡公主的真容為人生一大幸事。
不說以後,隻說現在。在一眾人慌慌張張的抬走龍詠萱、司棋的功夫,小刀趁人不注意走到龍世懷身邊,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聞言,龍世懷撇了眼屏風,他知道他父皇坐在那裏。而且也知道小刀現在傳的話定是父皇的旨意。
龍世懷點了點頭,道了聲‘明白了’後,小刀告退。
待大堂恢fù安靜,所有的人重新入座,龍世懷在謝過東方六六的機智審案後,這才一拍驚堂木,道:“明鏡公主換魂之說純屬子虛烏有,妖婢司棋,前辱明鏡公主,後辱南越皇後,當堂法斃。至於我東傲和碩公主,南越皇後的種種所為,黑狗血下已見真章……”
龍世懷所言,大體上是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司棋的身上。同時說明龍詠萱如此作為定是中邪所致。導zhì龍詠萱中邪的邪物應該先是附在司棋的身上,因為司棋死後無可依附,既而又附在了龍詠萱身上。一盆黑狗血下,想必邪物已嚇得不知所蹤,這也是龍詠萱病倒的原因。皇家將請高僧為龍詠萱誦經,同時做法事消除邪物。
最後,龍世懷道:“它日,再有換魂之蠱惑言論者,一律刑同妖婢司棋。退堂。”
一場明鏡公主換魂案,以一盆黑狗血而結束。
東傲人素來信佛,隻有在太子大婚才會拿出來為所有人祈福的舍利子就是最好的證明。既然信佛,那自是相信世間有神明、有鬼怪。那‘中邪’一說也就很容易被人認可。
很快,東傲城大街小巷傳揚的莫不是換魂案之離奇事。
“原來不是換魂,而是中邪。”
“是啊,那司棋口口聲聲稱自己的魂魄不知去了哪裏。卻原來是被邪物附體了。保不準被那邪物吞了也說不定。”
“最可怕的是這個邪物有可能是六耳貓妖。居然想用它聽盡天下人秘密的本事冒充它是明鏡公主。”
“可不是,大業的東方使臣一個小小的比賽辨出真假。少年宰相不是浮誇。”
“最難得南越太尉為保南越皇後貞節,不惜當堂怒斬妖婢。”
“問題是,這個妖婢還能算是司棋?”
“隻能算是被邪物附體的司棋吧,要不怎麽稱她為妖婢。”
“那司棋是不是冤枉了些?”
“她的魂魄早就不知去了哪裏。也就是說她早就是死人一個了。如果不是邪物附體,她哪還能活到現在?所以,一點也不冤枉。你們想一想啊,一個早就死了不知多長時間的人居然活在自己的身邊,多可怖。如今想一想,我都替南越皇後覺得寒磣。”
“是啊。那個南越皇後說那個司棋近兩年的言行多和原來不一
和原來不一。想必,兩年前那個司棋就應該是死人一個了。一個行屍走肉活在自己身邊,確實夠寒磣的。”
“更可怕的是。南越太尉怒斬妖婢後,那邪物居然又附體到了南越皇後身上。呀呀呀,你們那天是沒到刑部看審案,我那天是去了的。被邪物附體的南越皇後口口聲聲稱她是上官郡王的妻子啊,還說什麽懷孕四個月了的話,又說什麽孩子夭折了的話,啊,真是有損一國皇後的威儀。”
“那個時候她被邪物附體了,說話也許都不由自主了,怎麽能說她有損一國皇後威儀呢?”
“也對,被邪物附體已夠可憐的,又怎麽能說她有失威儀。”
“還是那盆黑狗血撒得及時,那邪物估計被嚇著了,不知所蹤。我當時也在場,那個皇後娘娘醒來後很是糊塗模樣,還直問她的父王‘我怎麽了’的話。啊,那個時候,我覺得東平王爺的頭發似乎瞬間白了不少。”
“聽聞陛xià、東平王請了相國寺一百零八高僧同時為南越的皇後娘娘誦經。有那一百零八高僧,那邪物再想附體於皇後娘娘身上定是千難萬難。”
“我奇怪的是,既然那邪物那般想當明鏡公主,為什麽不直接附身於明鏡公主身上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
“願聞高見。”
“明鏡公主是陛xià認定的女兒,是祭了天地的。那是什麽身份?那可是真龍天子的女兒,那她身上自有真龍護體。豈是那等邪物能輕yì占了去的?”
“南越皇後娘娘不也是公主,不也是金貴的命?好歹人家還是一朝皇後呢?”
“公主,哼,那是為了和親的名聲好聽,禦封了個公主罷了。雖然也是公主,但並不是陛xià祭了天地的女兒,和明鏡公主有著天地之別。如果你說她還有一層皇後娘娘的身份,你不要忘了,南越有兩宮皇後,她隻是東宮皇後罷了。一個不得寵的皇後,日思夜憂之下,被邪物鑽了空子,被邪物附體就很是說得過去了。”
“嗯,言之有理。就像東方使臣講的那個六耳貓妖的故事般。那個六耳貓妖想當皇帝,但偏偏隻能寄生於一個普通平民百姓的身上,想必就是因為皇帝是真龍天子的原因,有真龍護體,它無法左右。是以隻好退一步,再以挾皇家秘辛來圖皇帝之位。”
“是了,是了,正是這個理。”
“所以,東方使臣那句話說得好,反常即是妖。此妖不是說的司棋抑或是南越的皇後娘娘,而是說那個附在她們身上的邪物。”
“我看就是六耳貓妖……”
坊間議論,如火如荼,三日三夜不曾停熄。
相對於前期沸沸揚揚的換魂一說,中邪更容易被大家接受。於是,前期流傳於民間的換魂的話本子徹底絕跡,改為流傳的皆是中邪之論。
逍遙王府,瀾院。
一叢一叢的藥蘭開遍,芳香襲人。藥蘭叢中擺著一張貴妃榻,武念亭歪身屏榻之上,擺了個相當風風韻韻的姿勢,一動不動。
半晌,她覺得累了,嘟嘴道:“師傅,好了沒?”
遠處的畫案邊,上官瀾執筆而立,在雪紙上圈圈點點,漫不經心道:“沒有。”
“師傅,你都畫一上午了。”從早上就被師傅硬拉起來,然後一直擺著這個姿勢,真的很累的說。
上官瀾淡淡的瞟了小徒弟一眼,又低頭,執筆,在雪紙上塗抹。
“師傅。”武念亭的聲音都帶著綿長的拖音了,明顯是撒嬌的味道。她師傅原來最是吃不消她這般。
半晌,見她師傅不吃這一套,武念亭又道:“我能換個姿勢不?好累。”
上官瀾仍舊不作聲。
終於覺察她師傅有點不對勁了,武念亭試探道:“孩子們累。”
果然,因了這句話。她師傅抬了頭,看了她半晌,道:“那就換個姿勢吧。”
聞言,武念亭急忙翻了個身,平躺,然後摸著肚子道:“你們的爹很偏心啊。你們的娘累他一點也不心疼。一說你們累,他馬上就心疼了。”
一邊說著話,武念亭一邊時不時的偷偷的瞟向她師傅。自從斷案以來,她師傅就有點不對勁。似乎有意無意的冷淡著她,搞得她莫明其妙。
第一天,她想著是不是和大哥、奕真、六六、二二等人開通宵慶功會的原因,師傅生氣她沒照顧好肚中的孩子,是以故意不理她。於是,第二天,她規規矩矩的留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是,她師傅不但沒理她,晚間更是直接捧著本書靠在床頭看,看累了就那麽睡下,也沒理她。
打小就和師傅沒日沒夜的在一起,見她師傅如此狀態,武念亭捉摸著自己肯定有什麽地方讓師傅不滿了。但到底不滿在什麽地方,她實在是不知。於是,第三天,她又規規矩矩的在王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呆了一天。至晚間,見她師傅又捧了本書靠在床頭看。
於是,她捉摸著她師傅是不是欲求不滿,畢竟懷孕四個月以來,他師傅夫妻房事這方麵還是非常克製的,雖然她有用別的辦法幫他解決,但想來定然沒有夫妻合而為一的爽快。於是,她有意無意的提醒她師傅‘四個月了,過了禁忌期了’的話。但她師傅隻是撇了她一眼,說了聲‘睡吧’就逕自躺下,也不似以往的照顧她。
她鬱悶的睡下了,想著既然你要當個悶葫蘆就悶去吧。正所謂
吧。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在夢中居然夢見她給他生了一群葫蘆娃。她正愁著給這些葫蘆娃們取什麽名字的時候,便覺得她師傅在推她,以為她師傅是在催她快取名字,她說‘還沒想好呢’的話的時候,睜眼就看到了她師傅。
一大早的就將她推醒。難道終於決定突破禁忌了?她的瞌睡因了這個認定不翼而飛,看著她師傅灼灼的眼神,她急忙討好的道了聲‘師傅’。
隻聽她師傅問她‘睡好了?’的話。
她急忙點頭說‘睡好了’。
她師傅又問她‘可精力充沛’的話。
還別說,別說她師傅想那事,被她師傅問了兩句,她也想那事了,心中還有些癢癢。於是興奮的起身,撲倒她師傅說‘非常充沛’。
接著,她師傅卻說‘既然精力非常充沛,那再躺個一天不成問題。’
當事時,她隻當‘此躺非彼躺’,想起師傅在這方麵的狂野,想起未懷孕的時候總被她師傅折磨得不躺上一天下不了床……雖然心中有點小小的忐忑,但她師傅好不容易不再當悶葫蘆了,她好歹得滿足他,免得他又悶了回去。是以她堅定的點頭‘當然不成問題。’
然後,就是然後她一直躺在了這屏榻上。
然後她師傅一直拿著畫筆說是畫她的畫像。更說要將她如今這肚子微凸的畫像畫下來,以後孩子們長大、懂事了可以拿給他們看。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娘懷著他們的時候有多辛苦,還說以後每月畫一幅。
原來此躺也好、彼躺也罷,都不是她腦中想像的那個‘躺’。她有點懷疑,師傅是不是變純潔了。
如今,變純潔了的師傅很是用心的在作畫,很少看她。
有問題,肯定有問題啊。
武念亭摸了摸鼻子,又扭頭看向她師傅,道:“師傅,我想吃桃肉蜜餞。”
那個桃肉蜜餞正是龍奕真請陳一飛的母親虞夫人釀製的,僅兩天的時間,那虞夫人釀製的蜜餞不但有著濃鬱的蜜餞味道,更不失野桃的原汁原味,武念亭愛極。要不是擔心牙齒酸得掉光,昨天拿來的一簍子她幾乎會吃個底朝天。
見她愛吃,天英又去了趟茅屋山莊,預計明天又有一批新鮮釀製的蜜餞送到。
“你忘了你臉上的痘痘了?少吃為好。”上官瀾道。
“師傅不是說這痘痘是因為貪吃沒洗幹淨的野桃原因造成的嗎。蜜餞很幹淨的。”
原來那天武念亭在山莊一見野桃便恨不能流口水,然後直接摘了一個野山桃用衣服搓了山桃上的茸毛便那麽放在口中吃了,萬不想那桃茸毛留在了衣物上,這也是導zhì武念亭臉上漲痘痘的原因。不過,這兩天她在王府規規矩矩的,上官瀾替她上了藥,那些痘痘便也都消了。
“那小心你的牙齒掉光。”上官瀾又道。
“師傅。”武念亭頗是幽怨的看著她師傅,道:“師傅不拿,我自己拿。”
眼見著小徒弟要下屏榻,上官瀾急忙放了手中的筆,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了放蜜餞的藍子,道:“我來。”
得意的一笑,武念亭重新躺上屏榻,張開嘴。
他無論多惱小徒弟,但小徒弟在他麵前一撒起嬌來,還真是要命。上官瀾暗自磨牙。坐在屏榻上,從藍子中取了顆桃肉蜜餞,放進小徒弟嘴中,道:“這兩天怎麽不出府逛逛去?”
‘咦’了一聲,武念亭再度翻身而起,道:“師傅,我沒聽錯吧?你這是讚成我出府逛逛去的意思?”
上官瀾隻是睨了小徒弟一眼,沒說話。
“好吧。府中確實無聊。我這就去。”說話間,武念亭將腳放下屏榻,準備穿鞋。
上官瀾卻是眼明手快的一腳將她的鞋子踢得老遠。武念亭看得目瞪口呆:師傅,你這是怎麽個意思?
一把將小徒弟近乎於摁的摁到了屏榻上,上官瀾的聲音有些甕聲甕氣,問:“王府以外,真那麽好玩?”
武念亭不明白的看著她師傅。
“是王府外的風景好,還是王府外的人好?”上官瀾又問。
武念亭仍舊不明白的看著她師傅。
“為什麽那麽相信六六?”上官瀾終於問出這幾天悶在心中的話。
如果說初時,他看出東方六六對小徒弟的心他一點也不介意,隻是有些擔心,想著如何解決小徒弟這命中的桃花劫的話。那日大堂之上,小徒弟那句‘我不信你還信誰’的話,還有那句‘我願意將此案全權委托東方使臣,他說我真便是真,他說我假便是假’的話卻很是震悍他的心。
不知不覺,他就回想起那一年小徒弟救東方六六的一幕幕。還有現在東方六六救小徒弟的一幕幕。
若說緣分這東西,他和小徒弟打小就定了婚約,看似最有緣。可是,他清楚的知道,當初的他是如何的抗拒著這份緣。
小徒弟和東方六六雖然隔得遠,但隻要碰上了,不是我救你,就是你救我。當初,如果不是他清醒的、及時的意識到了小徒弟是他的全部,那東方六六想逃避責任隻怕是逃不掉的。他不得不承認,小徒弟和東方六六似乎更有緣一些。
也就是說,東方六六和小徒弟的夫妻緣分似乎比他和她的還要來得更巧妙一些。而他,隻是占了那麽點子天時地利人合罷了。
明明已是夫妻,明明小徒弟都懷著他的孩子了,他知道他有些無
道他有些無理取鬧,可心中一旦有了這樣的認定,如刺哽在喉,他多少有些悶悶的感覺,不吐不快。
說白了,他是在吃醋,為東方六六和小徒弟間的互動而吃醋。
武念亭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最後,她的眼睛定格在她師傅的眼睛處,道了聲‘師傅,原來你吃醋了啊’的話。
被說中心事,上官瀾有些惱,撲倒小徒弟道:“誰吃醋了?”
那就讓你吃得更徹底一些,以報這幾天的悶葫蘆之仇。念及此,武念亭歎道:“師傅,你想知道我為什麽那麽相信六六嗎?”
“想。”說這話的時候,上官瀾還是頗忐忑的。生怕小徒弟說出‘因為東方六六比你更優秀’的話。
“如果徒兒沒記錯。幾年前,我救過六六。”
既然是幾年前,那小徒弟說的肯定是禦湖溺水那一次。上官瀾點頭。
“那個時候,我給六六渡氣來著。”
聞言,上官瀾一愣。
“後來,東傲城中廣廣流傳我和六六男女授受不清之言。”
無形中,上官瀾的眉一豎。
武念亭裝模作樣的“唉”了一聲,道:“徒兒當時不知這事,如果知道了的話……”
上官瀾心中一個‘咯噔’。小徒弟卻是拿了蜜餞往口中送,不說話了。
“知道了會怎麽樣?”難不成會求陛xià賜婚,再五花大綁的綁了東方六六成親。還別說,那個時候,小徒弟小,依她總想找一個人和她共同孝敬她姥爺的原則來看,這事真做得出來。
看著她師傅糾結的模樣,武念亭白了他一眼,又丟了顆蜜餞到口中。
眼見她要拿第三顆,上官瀾直接將裝有蜜餞的藍子放在了小徒弟抓不到的地方。
看著頗是幼稚的師傅,武念亭好笑道:“師傅,你以為我會怎麽樣?”
“不知道。”上官瀾的聲音多少有些泄氣,又帶了些甕聲甕氣。
“我呀,會嫁給六六唄。”
“你……”了一聲,上官瀾將頭窩在小徒弟的頸窩,悶聲不響。
半天,武念亭‘咭咭’的笑了起來,一如小時候,隻要中了她的計,入了她的圈套,她就會如此得意的笑。
接著,她伸手,強行將她師傅的頭抬起來,盯著他的眼睛道:“師傅,你真覺得徒兒會如此嗎?”
她師傅隻是幽怨的看著她。
她近段時日怎麽覺得師傅越來越小,而她越來越老成了呢。輕歎了口氣,她道:“師傅,我不舍,不舍得的。舍不得東傲,舍不得姥爺,舍不得父皇,舍不得太子哥哥,舍不得外公,舍不得……但最最舍不得的……是師傅你。”
見她師傅頗有不信的看著她,她又道:“也許那個時候,徒兒不知對師傅的這份不舍代表著什麽。但如今成了師傅的妻子便明白了。也許在很久很久以前,徒兒就愛上了師傅尤為不知。”
聞言,上官瀾的神色頗是動容。
“師傅,徒兒愛了你那麽多年,你是不相信徒兒,還是不相信你自己?”
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我,我是怕,怕你那正宮、七殺、桃花劫的命。難免杞人憂天,難免要做到防微杜漸。上官瀾頗是動容的捧著小徒弟的臉,道了聲“天珠。”
“師傅,二二說,他爹就是以他娘為他生孩子的多少來論他娘到底有多愛他爹的。我不懂你們男人的想法,但二二說的必是有一定的道理。”語及此,武念亭摸著肚子道:“這兩個孩子出生後,我還打算給你生更多更多的孩子。”
上官瀾頗是狂喜的看著小徒弟,又道了聲‘天珠。’
正在他感歎著沒想到在小徒弟心中他的分量超出他的想像的時候,隻見小徒弟扳著手指道:“有一個,是要過繼給姥爺的。有一個,是要過繼給二二的,二二說了,他和魏緣沒孩子,他喜歡我,他說魏緣也越來越喜歡我,所以他們不反對我過繼一個孩子給他們。有一個是要……”
感覺從天而降一盆涼水,將上官瀾先前的狂喜衝得一幹二淨。他一把將小徒弟的嘴捂嚴實了,道:“不許說,不許說。什麽反對不反對的,沒門。誰也不準,不準。”他上官瀾又不是種豬,沒有義務傳承別人家的香火。
“師傅。”這一回,武念亭的聲音甕聲甕氣了。
“我上官瀾的孩子,除了一個必姓武外,其餘的都姓上官。”語畢,上官瀾狠狠的攫取住小徒弟的唇,直至小徒弟不能呼吸,他才放開,又狠狠道:“再有過繼之言,為師聽一次就辦你一次。”
辦?!
武念亭在咳嗽幾聲緩過氣來後,修長的腿纏上她師傅的腰身,道:“師傅,方才我才說了過繼之言哦,你不辦一次都不算一諾千金。徒兒不會漲教訓的。”
“你”了一聲,上官瀾抬頭看了看正午的太陽。接著幹脆一把將小徒弟打橫抱了起來,急匆匆往主屋中跑去。
當然,這一辦,就錯過了午餐也錯過了晚餐。
夜幕降臨。
驛館,凝香閣。
巴頓在哄著林璿入睡後,定定的看著妻子燦若桃花的臉,接著傾身在她額間一吻,這才下床。
如龍詠萱之約,他來到亭子中。
“本宮不要回南越。”經了一百零八高僧為她驅邪後,靖安帝命龍詠萱即刻啟程。明日就是啟程之期。
“皇嫂,不回南越
,不回南越,你留在東傲,做什麽呢?還要別人看你的笑話,看我南越的笑話?”
“笑話?什麽笑話?本宮是被邪物附體,出醜的不是本宮。”
巴頓頗是無語的看著龍詠萱。
“你答應過本宮,留在東傲半年。”
“那隻是答應你在大哥麵前周全。這一次,是靖安帝下的旨,我是南越使臣,不得不從。”靖安帝命龍詠萱歸南越,巴頓護其周全,所以,巴頓也得離開了。
“好。本宮答應你,第三件事就是無論你想個什麽法子,隻要讓本宮能留在東傲,本宮這就將金聖蛛還給你,從此兩不相欠。否則,本宮不介意將金聖蛛的事抖露出來,到時候別說回南越了,就是你的好嬌妻林璿,隻怕都要痛苦致死。”
魏緣和林府淵源頗深,和林璿可以稱一聲表姐妹,巴頓毒害魏緣,若這事被林璿知道,就算林璿仍舊留在他身邊,但他們中間也有一條裂隙,無法愈合了。他不想,不想如上一世般的愧對林璿,所以……
“好。明天我進宮見靖安帝,暫時緩幾天再說。”
龍詠萱麵露得意之色,笑了。
看著龍詠萱的背影,巴頓嘴角輕撇:“你要留在東傲,我就成全你。”
如果說初時覺得司棋是龍詠萱的帖身丫頭,也許那金聖蛛的秘密司棋也知道,他多少有些忌諱不能動手的話。嗬嗬,如今司棋已死,他又詳細的調查了陪在這位皇嫂身邊的其她宮人,不可能有人掌握金聖蛛的秘密,所以……
在巴頓步出亭子的時候,看見一抹熟悉的人影正前往龍詠萱的住處而去,正是東平王府的嫡次子龍耀宇。
可以說,這一次,龍詠萱傷了東平王的心了。一素疼愛女兒的人也不怎麽來看她了。更沒有說將她留在王府養病的話了。但臨別在即,要兒子來送送女兒總是應該的。
如此想著,巴頓眉梢高挑,接著,便轉身出凝香院而去。
如今他心緒難平,不想打擾林璿,隻是想在驛館的那處大園子中走走、散散心、想個辦法。
今夜的月光不算好,園子中的東西都朦朦朧朧的。但巴頓是習武之人,看得很是清楚。
因使臣們都各有宅院,又是晚間,是以這大園子中幾乎沒人。
走著走著,聽覺極靈敏的巴頓聽到有爭吵聲傳來,而且聽這聲音,他可以斷定是東方兄弟。
巴頓駐腳,側耳傾聽。
“二哥,你真不回國了?”
“是。”
“你真要留在東傲?”
“是。”
“二哥,你瘋了?”
“我答應了靖安帝留在東傲。”
“你不是答應靖安帝,你是為了天珠,為了天珠,是不是?”
“是。”
“她是上官瀾的老婆。”
“我知道。”
“你知道還要留在她身邊?”
“她是上官瀾的老婆和我留在東傲有衝突嗎?”
“你愛她,你愛著她。”
半晌,東方六六不語,隻是緩緩的倒了酒入口中。
“二哥。”
“我不回去。”
“二哥。你越是在她身邊,越發會陷得深。終有一天,你會陷得不能自拔。到時候有了流言蜚語,你要她怎麽活?”
“你放心,我控zhì得住。必不會傷她。”
“你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真能控zhì得住嗎?你現在和醉鬼無異。又何談控zhì?”
東方兄弟二人的爭論聲越來越大,不遠處的巴頓迎風而立。頎長挺拔的身姿,若刀刻般的下巴,溥溥的唇、高挺的鼻、斜飛入鬢的劍眉,耀著寒星的眸,更有那遮掩了一半臉容的龍紋麵具,無形中讓他全身上下都流露著一種無可言喻的王者之態。
一逕聽著東方兄弟的爭執,巴頓的拳頭一逕的捏起: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沒有看錯,原來東方六六果然看中了武念亭。
這幾天,他還時有前去拭探東方六六。
說實在話,他真心欣賞東方家的兄弟,東方二二的武功不可一世。而東方六六的才智,真假明鏡公主案便見了分曉。
他巴頓素來惜人才。
如果隻有東方二二一個喜歡魏緣,那還好商量。但如果又有東方六六喜歡上了武念亭,那……東方兄弟不可留。
凡是最後都有可能威脅到他的江山大計的人,他都要將他們殺死在萌芽狀態。
原本以為東方兄弟會成為他的一支奇兵,萬不想他們一個被魏緣迷了心神,一個被武念亭迷了心竅。
在巴頓思緒著該如何將東方兄弟除去的時候,遠處的亭子中,東方六六似乎吼了聲‘別說了,別打擾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的話後,東方二二起了身,拍了拍東方六六的肩膀,道了聲‘想開些’後已是離去。
巴頓招了招手,黑暗中,融出一個黑衣人來,緊接著黑衣人在巴頓麵前恭敬的揖手。
巴頓湊近那人影處,低聲輕語了幾句後,黑衣人告退。
遠處的亭子中,東方六六又喝了不少酒,突地他將石桌上所有的酒盞掃到了地上,然後似乎又抓了筆墨紙硯盡情的做畫。
巴頓盡量的將身子融入黑暗,斜靠在一棵樹上,觀察著亭子中的動靜。
隻見亭子中的東方六六一張張的畫,畫了後不是哭就是笑,整個人癡傻了般。估計是鬧累了再加上酒勁
再加上酒勁終於上來,就那般倒在了亭子中後。
巴頓左右看了看,見沒人經過,這才現了身,緩步往亭子方向走去。
進了亭子,就著微弱的月光,巴頓將東方六六的畫一張張的拿起來看。第一張是梅花,燦爛盛開的梅花。第二張是梅花,含苞欲放的梅花。第三張仍舊是梅花,覆有薄雪的梅花。第四張……是人,武念亭。
是一張小時候的武念亭,她的額間,有一朵徐徐開放的梅花痣。
輕撫著畫像上的梅花痣,巴頓看著畫上的小女孩,笑了:“你真的很美。”
不知不覺,巴頓的思緒便回到了前世。
前世,他有一張醜臉。在所有的人嫌棄他的時候,獨有兩個人不嫌棄他,一個是林璿,一個就是武念亭。林璿初見他的醜容的時候還震驚過,武念亭連震驚都沒有,隻是拿了麵具替他戴上,遮住所有人對他投來的或嫌、或憐的目光。
不得不說,他對林璿、武念亭是有好感的,甚至於對東傲也是有好感的,因為東傲不僅生出了林璿、武念亭這等人物,更生出了那個他一見便從此瘋狂的龍熙敏……
可是,自從他那瘋瘋癲癲、渾渾噩噩的母親清醒後。清醒的母親幾近處於一種強烈的複仇**中。
一方麵,她要他奪南越江山,奪東傲江山,卻不告sù他為什麽。
另外一方麵,她花大量財力、物力邀請了許多能人異士終於成功擄得了武念亭,並成功的誘得靖安帝為救武念亭而入陷阱。
當事時,看到被她折磨的靖安帝,看到為了武念亭而死的靖安帝,連他都覺得他母親的殘忍。
不夠,仍舊不夠,母親的瘋狂並不止於此。
她又招集了許多能夠招魂喚魄的巫醫、薩滿法師日夜念經念咒,成功為武念亭換得她人魂魄。三年後,她故意將擁有另外一人魂魄的武念亭放了,目的就是攪亂東傲朝綱,她要讓靖安帝死後都不得安寧。
前世,被上官瀾尋到的武念亭已不是原來的武念亭了,可以說那才是一個真正的被換過魂的武念亭。所以,當今世龍詠萱唱出換魂之戲時,巴頓越發的肯定龍詠萱是一個一如他般的帶著前世記憶重生的人,想的是越發的不能讓龍詠萱活著。
當然,前世也有一個謎。
武念亭真正的魂魄居然沒有被母親收集到,不知所蹤。
武念亭的魂魄究竟去了哪裏,這在前世一直是個謎。如今想來,也許在靖安帝死的那一瞬,武念亭真正的魂魄便隨著靖安帝去了也說不定。
當事時,看著另外的武念亭被上官瀾帶走,看著她果然一如母親所料引得東傲不得安寧,他時有覺得也許不該如此殘忍的對待一個唯一不對他另眼相看的人。
可是,他母親告sù他,得江山、得龍熙敏,必須如此,必須心狠手辣。
後來,殺戮,不斷的殺戮蒙蔽了他的眼,許多有關武念亭的記憶也隨風而逝了,他眼中再也沒有那個當初護他、助他的女孩兒了。
許是今生殺戮尚不重的原因,他逐漸憶起了關於她的一qiē,如今看著東方六六的畫,看著畫中那個笑得似精靈般的小女孩兒,巴頓的心不覺柔了柔,又伸手摸向他的麵具。輕聲道:“如果你看到這麵具下的臉,又會如何?”
前世,挑起戰爭,一是為龍熙敏,二是為了遵循母命。
今世,他是為他的親生父親複仇而來……
戰爭,終究不可避免。
思緒間,他放下手中的畫,拿起石桌上的最後一張,仍舊是武念亭,不過是長大了的她,是如今的她,明眸皓齒、模樣傾城,最是那一臉燦爛的笑,映得她額間的梅花痣都隨著那笑在額間緩緩開放。
不得不說,東方六六精於畫工,不對著人,仍舊能夠將人畫得如此出神入化。
巴頓乜斜著看了東方六六一眼,將這幾幅畫都收了,塞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