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明月高懸,星光燦爛。遠有瀑布之聲,近有夜鳥歡鳴。時有春風拂過,帶來滿山穀的花香、草香,還挾裹著雨後泥土的清香之氣。
如此良辰美景,本應是情人訴說衷腸的最佳時機,上官瀾卻形單影隻。看著遠方熊熊燃燒的篝火出神。
半晌,他頗是哀怨的歎了口氣。
原本打算拋卻一qiē俗世,在這裏和小徒弟快活兩天,萬不想還沒逍遙半日,本應寧靜非凡的幽穀轉瞬成一片歡樂穀。
不但林鏡之來了,龍世懷亦來了。
說起林鏡之,昨天他帶隊前往鷹澗愁的密林後,正好暴雨如注。好在有一個山洞,讓他們躲到了天亮。
見雨下個不停,擔心這鷹愁澗的惡劣地勢引發山洪暴發,林鏡之及時做出按原路返回的決定。而且他們在返程途中意外獵了兩頭黑熊,總算不是空手而回。
等他們到達淺澗灣和龍奕真匯合的時候,下了一夜的雨卻是停了。
從龍奕真口中得知林璿被巴頓所救且胡楊和上官瀾的兩個保鏢皆前往保護林璿去了後,林鏡之仍舊有些不放心,讓林念之帶著兩名護衛前往巴頓的營地去保護林璿。而他則和龍奕真尋到了上官瀾、武念亭的營地處。
武念亭和林鏡之二人一見麵,那個高興勁自是不用提。有著說不完的話。、
正在他們兄妹將上官瀾丟到一邊互訴衷腸的時候,林念之帶著林璿亦是來了,同行的當然便有巴頓、胡楊。
然後,上官瀾被一眾人擠得離小徒弟越來越遠。
武念亭呢,相當感興趣的向巴頓打聽昨天他是如何英雄救美、如何和老虎搏鬥的一幕幕,這一聊就熱鬧了一下午。
眼見著夕陽西下,上官瀾想著這些人應該散了吧,好一如早間的計劃和小徒弟賞景、賞月,萬不想龍世懷率領的狩獵隊伍居然也晃到了此處。
大隊人馬幾乎都到了這裏,那上官瀾想圖寧靜就成為不可能了。
然後,眾人都叫嚷著要在這裏來個篝火慶通宵。
於是,便有了上官瀾獨自一人呆在帳篷中賞月、賞星的一幕。
遠處,一眾人起哄,不是要這個人唱一支曲就是要那個人跳支舞,倒也熱鬧。
武念亭則偎坐在林鏡之身邊,繼續著兄妹兩個日間被一眾人打斷的話題。
“大哥,外公和我訴苦了哈。”
伸手刮了刮武念亭的鼻子,林鏡之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爺爺訴的什麽苦。”
“既然知道了怎麽還不放在心上?”
“這種事,可遇而不可求。我想再等等。”
“大哥。你還這麽堅定啊。”
“一生遇不到便等一生,一世遇不到便等一世。”
“你這般執著,林家很有可能會斷後。”
“有你二哥,擔心什麽。”語畢,林鏡之再度刮了刮武念亭的鼻子。又笑道:“我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倒是多擔心擔心自己的好。趕明兒多生幾個,如果大哥果然等不到一生要等的那個人的話,你便過繼一個孩子給大哥,讓他給大哥我養老。”
武念亭還沒開口呢,人群中便有人叫嚷著‘林尚書,來一個。林尚書,來一個’的話。
原來,兩年前,林鏡之擢升禮部尚書。今歲三國圍獵,他這個禮部尚書當然不能偷懶。雖代表著林府,更代表著國家。
方才,北極國的使臣高歌了一曲,南越的巴頓也被一眾人慫恿得上去表演了一套拳法。
人家遠道而來的都表演了節目,做為東傲禮部的尚書,林鏡之越發不能推辭了。
五堆篝火,很好的將表演場所圍了個圈。所有的人都圍著這個圈席地而坐。
“大哥,盛情難卻哈。”說話間,武念亭開始推林鏡之上場。
道了聲‘好,看好嘍’後,林鏡之飛身至會場中心。一襲白衣,白虹劍出鞘,篝火掩映中若遺世而獨立的翩翩公子,出場便獲得一片叫好聲。
“請太子殿下為臣下吹塤。”
見林鏡之終於讓了地了,本想湊到武念亭身邊嘮叨嘮叨的龍世懷突地被林鏡之點名道姓。訝異中,武念亭一把拉了他,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輕拍了拍武念亭的頭,龍世懷道了聲‘好’,然後席地而坐在武念亭邊上,取出塤,開始吹奏起來。
曲起,肅殺之氣若戰場上的千軍萬馬撲麵而來,慷慨激昂、大氣恢弘。
林鏡之一愣,半晌竟是動彈不得。
緊接著,一個旋律過後,龍世懷將塤又吹到了初時的曲調上。
深深的看了龍世懷一眼,林鏡之抖動手中長劍,隨曲而舞。
塤音素來哀傷,但因龍世懷吹奏的曲子太過慷慨激昂,竟將悲淒的塤音全然換了個風貌,不再哀傷悲涼,而是厚重磅礴。
塤音急促處,時而似鐵騎縱橫沙場,時而似鐵騎信誓旦旦。塤音輕緩處,時而似春花秋月無邊,時而似小橋流水歎殤。塤音激昂處,時而似金戈鐵馬、兵戎相見。塤音低沉處,時而似戰後悲鳴、白骨累累。
隨著時而急促、輕緩,時而激昂、低沉的塤音,林鏡之若出水的矯龍,手持三尺白虹劍,時而跳躍騰挪、時而劍指青天。
方才還在起哄的一眾人,此時都有些怔忡。從龍世懷、林鏡之的一曲一舞中,他們似乎看到了戰爭的絕望和悲涼,看到了戰爭
望和悲涼,看到了戰爭的無奈和肅殺,更看到了士為國而生、士為國而死的熱血軍魂。
突地,林鏡之將地上的枯葉悉數用劍挑起,樹葉飄落中,林鏡之邊舞邊唱道:“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八百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歎昔、更無語、血淚滿眶。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複開疆,堂堂東傲要讓四方……來賀!”
好一曲動人心魄、激人士氣的軍魂之音,好一首蕩氣回腸、熱血沸騰的《精忠報國賦》。
巴頓亦動容。
他知道這首《精忠報國賦》出自孝慈皇後之手,更知道那一年父皇巴紮爾舉兵犯東傲之境就是為了母親李婉兒出氣。隻是不想父皇被孝慈皇後的這首《精忠報國賦》所折服,不但退了兵,更和孝慈皇後成為好朋友。
他更知道,林鏡之為什麽一聽這首曲子便會失了心神。
因為無論是前世的林鏡之還是今生的林鏡之,一生都致力於能夠追逐到一個和孝慈皇後一模一樣的人。可以說,孝慈皇後對林鏡之的影響含蓋了林鏡之的一生。
前世,林鏡之年紀青青戰死沙場,軍功雖然卓著,但也因救護一個癡傻的女人而令人歎惜,而那個女人……
思緒間,巴頓不自覺的看向武念亭。一襲白衣紅襟獵裝,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最絕的是她額頭的梅花痣,映著篝火之光似乎在徐徐開放。特別是她慣有的笑,若一地野花開遍,賽過所有的國色天香。
他清楚的知道,除了她額間那顆梅花痣,她長得和已故的孝慈皇後一模一樣。
孝慈皇後啊,他的親爹龍憑欄追求一生、傾情籌謀而不得的人。
照說,子如父,他應該對武念亭這一類長相的人感興趣才是,可是……
不知不覺,巴頓伸手摸向臉上的麵具。
前世,因臉被狼抓毀的原因,他的臉上一直戴著一張木質麵具。若不戴麵具,他都不敢出門。所以,出使東傲時,他也戴著麵具。
他知道人人皆在議論,議論那麵具下是一張怎樣的醜容,那些眼神深深的灼著他的心。
醜容,醜容,真的是醜極啊。
那張醜極的臉上,除了眼睛還在,整個左半邊臉幾近被野狼爪抓去了。就算後來漲了肉,但也凹凸不平。和光滑整潔的右半邊臉比起來,顯得猙獰可怖之極。
他曾恨命運待他為何如此不公,為何必須養在寺廟苟延殘喘,為何被野狼襲擊失了麵容。
更恨林璿為何要揭了他的麵具,將他最不願被世人看到的一麵呈現在世人眼前……
好在,當事時,在他最是無助失措的時候,是武念亭替他戴上麵具,將他所有的驚慌擋在了麵具之外。
也許就是因了那一瞬的原因吧,在他心中,武念亭便有了‘恩人’的潛意識存zài。
這份潛意識的存zài從前世帶到了今生。
便是今生第一次看到她,潛意識中仍舊會認定她是最美的那個人。因為最美的不光是她的外在,更有她體貼人的一顆心。
今生初初踏上東傲的土地,便聽到東傲土地上傳得神乎其神的關於她長得和孝慈皇後一模一樣的傳言。
他知道,他清楚的知道武念亭長得像孝慈皇後。因為前世,他的母親視孝慈為毒瘡。前世,當母親看到武念亭的一瞬間,差點便暈厥了過去,然後徹底的瘋狂……
其實,他們南越也有長得極似孝慈皇後的人,但卻引不起母親的瘋狂。
他想,母親如此殘忍的對待武念亭,或許是因了靖安帝的原因。誰讓武念亭是靖安帝寵在心尖上的人呢?
前幾天,接到飛鴿傳書,他知道母親清醒了。但認真算起來,今生,母親比前世晚清醒了幾年。
一qiē似乎沒有變化,一qiē似乎又發生著細微的變化……
“望遠,在想什麽?”說話間,走過來的是林璿。
嗬嗬,自從昨天救了她,她和自己是越來越熟絡了,她也改了口稱呼他,直接稱他的字了。
“在想你們東傲真是人才濟濟。”雖然他方才在沉思,但龍世懷、林鏡之表演節目後的掌聲雷動他還是有聽到的。接著,巴頓又道:“我方才不知好歹的還上場表演了一通拳術,真是班門弄斧啊。”
“誰說的,我倒覺得你表演的拳術好看。”說話間,林璿在巴頓身邊坐了下來。
感覺到來自於不遠處的一道敵意的目光,不用看,巴頓也知道那道目光屬於胡楊。
前世,胡楊癡戀林璿,但林璿癡戀的是他巴頓。
前世,他巴頓癡戀著龍熙敏,有負於林璿。
今世,既然和龍熙敏不可能,那就當還債吧,隻要林璿仍舊癡戀他,他願意允她承諾,負天下人也必不負她。
念及此,巴頓釋然一笑,不再如前段時間般的排斥、躲避林璿,而是笑著飲了口酒,和林璿說起話來。
遠處的龍奕真拐了拐胡楊的胳膊,道:“別看了。林璿那個小妮子的紅鸞星動了,我都看出來了。”
“巴頓是南越人,林家不一定舍得將璿兒遠嫁南越。”
“若真嫁了,你會如何?”
“巴頓雖然貴為南越太尉,但毀容之人,如何配得上璿兒?”
“
“這不是毀不毀容的問題,而是對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的問題。唉,胡楊,說實話,不是你不如巴頓,而是你不該總和我們一處,無形中璿兒也將你當成鏡之、念之、和我一樣的人看待。早勸你表白你總拖著,如今好了,表白也晚了。還不如不表白,免得尷尬。”
聞言,再度看了眼在巴頓身邊笑靨如花的女子,便是隔得這麽遠,他都知道她此時臉上定是紅撲撲的,特別是那嫣然靦腆的展顏一笑,更是瀲灩冠絕。
不是他不表白。而是他有種感覺,感覺一旦表白,他和她之間便似如今不是兄妹勝似兄妹,不是戀人勝似戀人的關係也許會終結。
他怕這份終結。
如今,這份終結果然來了。
心無端的痛了,胡楊猛地將酒倒入口中,道:“奕真,陪我一醉方休。”
“好。”
隨著龍奕真的話落地,胡楊便見龍奕真瞪大了眼睛,隨著龍奕真的眼光看去,隻見上官瀾旁若無人的走到武念亭身邊,也不管在場的有多少人,直接一把將武念亭打橫抱起,往遠處的帳篷走去。
剩下的所有的人被上官瀾的行為震悍到,飲酒的忘了飲酒、吃肉的忘了吃肉,個個似被點了穴般的看著遠遠而去的上官瀾。
然後,天猛、天平等人熱絡的上來招呼著,重新帶動篝火盛會的熱鬧。
原來,見天色已晚,而小徒弟和林鏡之、龍世懷談得越發的不亦樂乎。上官瀾再也忍不住,直接走到三人身邊,並以‘天珠和孩子都要休息’為由,抱了武念亭就走,剩下林鏡之、龍世懷麵麵相覷。
武念亭平素再怎麽大方的一個人,如今也被上官瀾的舉動震得一塌糊塗,等清醒的時候隻覺得所有人的眼光都看著她,她惱得伸手捂著臉,暫時當自己是一隻鴕鳥。
因早上就和小徒弟商量好晚間賞月的事,是以上官瀾一大早便命保鏢們在另外的山頂處搭了帳篷,和穀底的這一眾帳篷比起來,遠之又遠。
上官瀾抱著小徒弟,一逕走到山頂,直至帳篷處才將小徒弟放下。
“師傅。”
“你答應過為師。”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為師隻知一言九鼎,一諾千金。”見小徒弟還想爭辯,上官瀾道:“如果你還是想和他們一處,為師不介意再將你抱回去。”
呃,好吧。她寧肯就待在這裏賞月,也不願再丟一次臉。
“一整天了,你也該憩一下了。再說就算你不憩息,我們的兒子也該憩息了。”
這句話,徹底的讓武念亭的心軟了下來。道:“好,我們靜靜的賞月。隻是賞月豈能無好茶好酒,師傅,你等等,我去拿。”
“好啊。”說話間,上官瀾笑著坐到搖搖椅中。
天猛他們選擇的地不錯,這裏有幾株桃樹,也有幾株梅樹。因了初春的原因,桃花零零總總的開了些許。也因冬天未走多遠的原因,梅樹上的殘梅仍存。
透過桃樹、梅樹的枝叉,可以看到天空的明月。
山頂觀月,覺得月亮更大、更亮、更圓。伸手便可湊及似的。上官瀾伸手比劃了比劃,然後又笑自己也有英雄氣化繞指柔的時候。
在他收手的功夫,幾片桃花瓣飄入他手中,他抓了放在鼻端聞了聞,仍舊是他喜歡的清冽的桃花香。
帳篷中不時的傳來小徒弟擺弄杯盞的聲音,上官瀾突地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愜意之下,不知不覺便閉目倒在搖搖椅上享受。
不遠處,一身男兒獵裝的龍詠萱癡癡的看著躺在一樹花下的上官瀾。
她恍惚記得她是俏俏那一世時,在那個續弦師妹去世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的夜,也是這樣的景,似乎也是這樣的山頂。隻不過,那個時候戰爭連連,不似如今這麽平靜。上官瀾也是這樣躺在搖搖椅上盯著滿樹的梅花發呆。
她還清楚的記得她走向上官瀾,摘了梅花塞在上官瀾隨身佩帶的腰包之中。
她更清楚的記得,當事時,上官瀾失神的看著她,眼睛亮過黑曜石。
“曾經有一段時間,我才是阿瀾你最愛最愛的人。”
說話間,龍詠萱聲音哽咽,頗感覺世事無常。她記得她和上官瀾所有的風花雪月,卻偏偏不記得自己的死因。更恨自己為什麽要寄生於龍詠萱這個蠢禍身上。
今生,一qiē都不一樣了,所有的都不一樣了。
武念亭居然提前嫁上官瀾了。
武念亭有孕了。
上官瀾比上一世更討厭龍詠萱。
“若你真愛過我,便是愛我的靈魂而不是軀殼,就算如今我有著另外一副軀殼,你也當感覺到我的靈魂。阿瀾,你忘了,都忘了。”
越說,龍詠萱越覺得難過,哽咽出聲。
“誰?”上官瀾本一直搖著搖搖椅的人警覺出聲。
今日隻想和小徒弟二人花前月下,是以遣散了所有的保鏢,再說山底下那一眾人還得保鏢們應付。
萬不想,居然有人打擾。
龍詠萱本想邁步現身,和上官瀾好好的談一談。但帳篷的門簾此時卻是掀起,武念亭嬌俏的聲音傳來,道:“師傅,怎麽了?”
清楚的知道不遠處有人在窺視,但不想打攏了小徒弟的興致,上官瀾隻是再度閉眼躺在搖搖椅上道:“沒什麽。”
武念亭將所有酒盞茶水一一擺
茶水一一擺好,又擺上切得別致的水果,一拍手道:“好了,師傅,過來。你喝酒,我喝茶,我們來個花前賞月。”
上官瀾卻是一動不動,仍舊隻是愜意的搖著搖搖椅。
見她師傅不動,武念亭一步一挪的走到搖搖椅邊,正想伸手推她師傅,突地從樹上落下幾朵殘梅砸到她腦袋上。武念亭‘呀’了一聲將殘梅抓下湊近鼻子,道:“好香。”
然後,她挑了挑眉,踮起腳拉了枝梅枝,小心翼翼的將其上的梅花一一摘了下來。每摘一朵,就往她師傅的衣袍上扔一朵,直至覺得她師傅衣袍上鋪的梅花夠多之後,她才罷手。
一如以往,恁了小徒弟的胡作非為,上官瀾仍舊愜意的躺在搖搖椅上,閉目養神。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小徒弟下一步將要做什麽,嘴角不覺有了弧度。
果然,一如他知道般的,小徒弟在他身邊蹲下,然後翻他的腰包,找出那個她親自為他繡的香囊。
如今,這香囊裏麵再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桃花,而是隨著四季變換而不停變換的花兒,有時候她還將茶葉也塞進他的香囊。
再說武念亭,她小心將香囊裏原來的花都倒出來,不想它們浪費了,於是將它們都倒入方方泡的花茶中。
然後,她將先放在她師傅衣袍上的殘梅一朵朵的往香囊中塞,最後係好香囊,重新將它塞進她師傅的腰包。然後,靜靜的看著閉目微笑享受的師傅。
話說,師傅的笑真的傾國傾城啊,她當年怎麽就覺得那方臉寬額、鼻大嘴大、肩寬臂圓的才是美男子、真英雄呢?
自和她師傅有了夫妻之實以來,越來越覺得自己撿了個寶,越來越覺得自己賺了。
看著灑在她師傅唇邊的月光,看著師傅的笑似清蓮灑了一地,武念亭有些情不自禁的彎身,將唇帖上她師傅的唇。
本一直愜意閉目養神的上官瀾初時恁了小徒弟啃著吮著,享受著小徒弟的主動。過了會子,他才睜開眼睛,原來小徒弟的眼瞪得老大。
兩人的眼睛都很大,彼此睜著、瞪著、親吻著,眼前黑乎乎的一片,上官瀾突地大笑出聲。
不明白她師傅為什麽停下了吻,不明白她師傅為什麽仰天大笑。武念亭怔忡中,呆呆的看著她師傅。
愛極小徒弟此時的神情,上官瀾一把將怔忡中的小徒弟抱入懷中。
“師傅,你笑什麽?”
“笑你當初總要睜大眼睛看什麽是兩情相悅。”
不說原來還好,一說原來,武念亭隻覺得臉發燒。
見不得小徒弟如此情形,隻覺得心底不停的蕩著漾著,似水要燒沸了般,也不管不遠處那仍舊灼灼盯著此處的眼神,上官瀾一個翻身將小徒弟壓在懷中,輕聲道:“閉上眼。”
已知兩情相悅是怎麽回事的武念亭當然不再如原來般有著求知精神,而是乖巧的閉上眼。接著便覺得她師傅吻了上來,頗是狂熱。
師傅的呼吸似乎越來越粗。
她悄悄的眯眼看去,發覺她師傅的眼中似乎翻滾著滔天的巨浪。
這長時間的情深意濃,武念亭最是清楚不過這是她師傅情動的表xiàn。想起早間狂烈的一幕幕,再來一次,她真心受不住。
再說這光天化日……不,光天化月下的,武念亭再開放也不敢開放。開始抗拒。
她越是抗拒,上官瀾越是步步進逼,然後,她隻覺得她所有的意誌力再度一如以往的潰散……
不遠處,看著郎情妾意、你濃我濃的一幕,龍詠萱的牙齒咬得‘咯咯’的響,拳頭也捏得‘咯咯’的響:不,賤人,賤人,阿瀾是我的,是我的,不許你勾引他。
怒火中燒,龍詠萱恨不能一巴掌摑在武念亭的臉上。
可她不敢,不敢,她清楚的記得此番重生之時,洪流之中,她也是受不得這一幕想摑武念亭一掌結果差點偏離洪流方向,要不是碰上龍詠萱,她差點便再也回不到這個時空。
忍……忍……
隻忍得唇被咬破,卻傳來上官瀾慵懶之極的聲音,似乎是“看夠了沒?”
龍詠萱嚇一跳,武念亭顯得則有些糊塗。迷糊的道了聲‘師傅’。
上官瀾輕輕的吻著小徒弟的額頭,最後將嘴湊近小徒弟的耳邊道:“現在我真想狠狠的吃你一頓。”
想起這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野外,武念亭從意亂情迷中清醒,身子一僵,急忙伸手抗拒她師傅有可能進一步的行動。
“可是有人不自重,居然有看人家夫妻敦倫的癖好。”
龍詠萱聞言吃了一驚,武念亭則更糊塗了。
“看了半天,還沒看夠?”說話間,上官瀾緩緩的起身,冷眼看向龍詠萱藏身的地方。又道:“堂堂南越皇後,居然有這個癖好,真令人刮目相看。”
他閉目養神也是為了傾聽藏身之人是男、是女,最後發覺呼吸應該是女的。此番狩獵隊伍中的女子屈指可數。除了小徒弟、林璿外,就是女扮男裝混在南越狩獵隊伍中的龍詠熙。
小徒弟在他懷中,林璿如今膩著巴頓,那剩下的隻有是那個陰魂不散的龍詠萱了。
上官瀾字字譏諷,但聽在龍詠萱耳中居然是無比的舒坦:你感覺到我了嗎?終於感覺到我了嗎?你是不是沒忘jì我?還記得我?
心中難抑激動,龍詠萱急步出樹蔭。忐忑不安中帶著激動難明的喚
動難明的喚了聲‘阿瀾’。
“龍詠萱。”武念亭現在終於明白師傅是什麽意思了。
她當然知道龍詠萱,可她和龍詠萱沒什麽過多的交集。再說龍詠萱看她的眼神似乎總飽含著恨似的,她一直不明白原因。但今天,聽著龍詠萱那聲滿含深情的‘阿瀾’之句,武念亭便明白了。一時間,心有些酸,幹脆下死力揪了揪她師傅的胳膊,並用唇語道了聲‘爛桃花’。
還別說,小徒弟雖然沒有武功,但她力大,上官瀾不防之下隻覺得被揪的地方疼得厲害。輕輕的‘嘶’了一聲。接著看到小徒弟的唇語,上官瀾不由苦笑。
“阿瀾,你知道我,感覺得到我,是不?”
一襲男子獵裝打扮的龍詠萱急步走到搖搖椅邊,在瞪了武念亭一眼後又期待的看向上官瀾。
“更深露重,公主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龍詠萱和親之時,靖安帝禦封她為‘和碩公主’,做為東傲國人,上官瀾稱她一聲‘公主’也在情理之中。
“我……”
“公主當知什麽是禮義廉恥,什麽是非禮勿聽、非禮勿視。藏在暗處觀人家夫妻行敦倫之樂似乎有**份。”
他這話的意思是說她是偷窺狂嗎?而且還是偷看非禮之流的偷窺狂?
念及此,龍詠萱臉色蒼白,隻覺得幾生幾世以來自己是天底下被人負得最多的一個,一時間,第一世做為魏縷因他而亡,第二世做為俏俏又是為他而亡的種種翻湧而來,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眼淚滾滾而落。
“阿瀾,你不記得我了嗎?你真不記得我了嗎?”
這話,他不是第一次聽說。
上官瀾蹩眉,冷冷的看著龍詠萱。
“我為你受了那麽多的苦,受了那麽多的罪,你怎麽能把我忘了,怎麽能?”一逕說,龍詠萱一逕跪在了搖搖椅邊,伸手想趴到上官瀾的膝上。
腳在地上輕輕一點,搖搖椅往後滑了一丈有餘,上官瀾仍舊牢牢的抱著小徒弟窩在搖搖椅上,冷聲道:“請公主自重。”
因撲了空,撲到了地上,龍詠萱有些聲嘶力竭道:“不,我不是公主,不是公主,我是你的……”
突地,龍詠萱住口,該怎麽說呢?說我是你的魏縷,再或者我是你的俏俏,還是說我是你的龍詠萱?
武念亭很是疑惑的看著龍詠萱,相當不明白龍詠萱話中的意思。
上官瀾則是冷冷的看著龍詠萱,心中無比的嫌惡,嘴上自然不留情麵,道:“公主,你是不是有病啊。”
有病?
他居然說她有病?
明明方才還滿腔的熱情似被潑了一盆冷水,龍詠萱從前世今生的迷茫中回過神,看著不遠處冷冷的看著她,眼中未有任何感情的男人。而且,他的眼中似乎還帶點子嫌惡。
這和前世在梅樹底下看她的那個男子是多麽的不同,不不不,明明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隻是眼神,眼神不同罷了。
前塵往事再度湧上心頭,龍詠萱淒厲的笑了兩聲,突地拔高聲音道:“是,有病,我有病。請問上官禦醫,相思入骨之病該如何治?”
觀此情形,武念亭想起原來龍世懷說過龍詠萱在南越不受寵的種種,想著許是因了這個原因,龍詠萱如今精神上有了什麽問題也說不定,要不然不會有這番聲嘶力竭之態。
想著龍詠萱和親的苦,想著她在南越不受寵。想著也許正因了諸多的不順造就了她如今精神的恍惚。武念亭突地心疼起龍詠萱來,決定將她扶起來好生詢問勸導,若真有什麽病的話,要師傅好好治治的好。
念及此,武念亭就準備起身。但她師傅的手卻是一緊,硬壓了她不能動彈。
“上官禦醫,我講個故事你聽,好不好?”
從開始‘阿瀾’的稱呼到現在沒有絲毫感情的‘上官禦醫’的稱呼,可見曆經三世,妖無雙似乎也有些累了。
“不感興趣。公主還是講給那些喜歡聽你講故事的人聽吧。”
“師傅,我想聽。”
上官瀾伸手摸著小徒弟的肚子,柔聲道:“夜深了,我們的兒子該睡了。”
看著上官瀾那般柔情似水的待武念亭,龍詠萱的心痛了又痛,不管不顧道:“從前,有一個可愛的小妖,她愛上了一個人,不惜為這個人跳下誅妖台。第一世,她寄生在一個不受寵的公主身上。”
感覺師傅相當的嫌棄龍詠萱,明顯不想聽故事。可她又覺得龍詠萱極是可憐,為了緩和氣氛,武念亭插話道:“我覺得你這個故事非常適合講給太子哥哥聽,保不準還會被他收錄到《八卦報》中。到時候你也有銀子可賺了。”
《八卦報》中有許多牛鬼蛇神的故事,也有許多借屍還魂的故事,武念亭時有拜讀,所以對龍詠萱講的故事並不覺得詭異,倒是很快的替龍詠萱指了個賺錢的門道。
龍詠萱鄙夷的看了武念亭一眼,又看向上官瀾道:“因了不受寵,所以她活得一直非常的小心翼翼。”
如果說初時隻是為了緩和氣氛而參與故事其中,如今聽了龍詠萱的又一番話後,武念亭對這個故事倒真感了興趣,她‘咦’了一聲,道:“她不是妖嗎?妖不都非常的厲害嗎?不受寵就想點法子唄。我看太子哥哥的《八卦報》上那些借屍還魂的狐妖也好、女鬼也罷,借屍重生之後個個一個頂兩,甚至一個
,甚至一個頂百的都有。翻手可為雲、覆手可為雨,有時候男人都不是她們的對手呢。”
“你能不能不插話?”龍詠萱怒了。
武念亭‘嘿嘿’笑著摸著腦袋,道:“好好好,你說,你說。”
龍詠萱再度看向上官瀾,又道:“因她曾曆經誅妖台之劫,所有修行蕩然無存,更因了誅妖台,她的魂魄也四分五散,是以忘卻了前生。所以做為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她隻得小心翼翼。”
武念亭表示明白的點了點頭。
龍詠萱瞪了武念亭一眼後,繼續道:“有一次,她被那個國家最受寵的公主戲弄,春寒料峭的赤著一雙腳在還覆有薄雪的草叢中找鞋子。也就在那個時候,來了一名年青人。她一下子便被年青人的風采吸引。也是在那個時候,年青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看了她一眼……”
“一見鍾情嗎?”武念亭再度忍不住插話了。接著又道:“若真一見鍾情,那這個故事太俗套了。”經曆了她和師傅的情緣,她覺得還是細水長流的好,積累的感情也深摯一些。
“什麽俗套,你才俗套。”龍詠萱再度怒了,本一直趴跪在地上看著上官瀾並講著故事的人再也受不了武念亭的多話而站了起來,同時又往上官瀾、武念亭所坐方向走了幾步。頗是憤懣道:“就是見鬼的一見鍾情又怎麽了?而且也正因了這一見鍾情,也僅僅就是因那一眼,那個很是受寵的公主便將那個不受寵的公主無情斬殺。隻因為,那個受寵的公主愛著那名年青人。”
見龍詠萱太過激動,為了安撫龍詠萱的情xù,武念亭道:“雖然是一見鍾情,但結局令人唏噓,還是頗有可刊閱性。呃,好吧。我不再插話了。”
“阿瀾,你怎麽教出這樣一個徒弟?”
“你好像沒資格質問我的私事。故事講完了嗎?公主請回。”語畢,上官瀾打橫抱起小徒弟,很好的用小徒弟將幾近帖近的龍詠萱隔開。
不想失去此番這好的機會,龍詠萱急忙道:“沒有,阿瀾,故事還沒完。”
說實在話,她口口聲聲‘阿瀾、阿瀾’的稱呼著,上官瀾心中很是反感。如果不念在她是東平王龍雲海女兒的份上,他真心想將她一腳踹個十萬八千裏遠。
不知上官瀾心中所想,龍詠萱逕自說道:“小妖重生了。重生的她本有多個選擇,可以選擇再次重生為那個不受寵的公主,然後帶著前世的記憶去和那個害死她的、受寵的公主爭個你高我高,以報第一世枉死之仇。但,也許因了第一世那一眼的執念。小妖居然喜歡上了那個年青人,她不想平白浪費掉重生的機會,她想去找那個年青人並成為那個年青人的妻子。於是她重生到了那個年青人的國度。年青人一如第一世,仍舊是金牌禦醫……”
這塊大陸,迄今為止,被禦封為金牌禦醫的獨有一人。
上官瀾和武念亭的眼睛同時一跳,緊接著武念亭則戲謔的看著她師傅,用唇語比劃了個‘兩世情緣啊’的話。
不待龍詠萱繼續,上官瀾轉身喝了聲‘夠了’後,再度抱著小徒弟坐到方才的搖搖椅上,道:“公主,你喜歡講故事,不如我也講個故事你聽。”
本來想講盡三生三世情的,如今聽聞上官瀾也要講故事她聽。龍詠萱急忙打住,道:“好啊,好啊,我聽,我聽著。”
一逕說著話,她一逕又往搖搖椅邊靠去。上官瀾則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冷得龍詠萱打了個寒磣在距離搖搖椅有兩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她怕,怕再靠前的話,上官瀾也許就不會講故事她聽了。
上官瀾願意和她說話且話也多。今生這是第一次。
是不是她的誠心終於感動了上蒼也感動了上官瀾呢?
忐忑激動中,她期待的看著上官瀾。
“從前,有個女人,莫名的喜歡追逐一個男人。她卻是不知,她的一qiē舉動看在男人眼中實屬花癡。”
師傅已經很多年沒講故事她聽了,這麽多年來再度聽師傅講故事,武念亭居然十足的被勾起了聽故事的癮。
“但是,男子和那花癡女子的父親有一定的交情,看在她父親的麵子上,是以對她花癡的行為是一忍再忍,直至有一次,士可忍孰不可忍。”
啊啊啊,這也是故事嗎?時間、地點都沒有,隻有人物,而且是幹癟癟的人物,沒有外貌描寫,沒有情xù添加,沒有糾結過來、糾結過去的愛恨情仇,隻有一個‘一忍再忍’。武念亭頗是糾結的看著她師傅,真心覺得她師傅講故事的水平下降了許多。
“男子不可忍的原因是他有一個小徒弟,一個非常天真、乖巧、善良、聰明的小徒弟。小徒弟有一次從湖中救了一個人的命……”
眼睛逐漸瞪大,武念亭煞有介事的看著她師傅。隻聽她師傅又道:“那人雖然被小徒弟救出湖中,但因溺水時間過長生命垂危,小徒弟本就救人心切的原則便將氣渡進那人口中……”
便是傻瓜,龍詠萱也聽出上官瀾如今講的是什麽了?臉不自覺的抽搐起來。心莫名的一跳,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當事時,那個花癡的女子也看到了這一幕。於是,到處造謠說小徒弟救人的行為是男女授受不清。恨不得將小徒弟置予死地。”
武念亭的眉不自覺的豎了起來。
男女授受不清這事還是碰到東方
是碰到東方二二後二二告sù她的。當事時她和二二還分析到底是誰這麽惡毒想要她的命,就算不是要她的命也是想將她逼入佛門從此青燈古佛一生。
師傅講這個故事,難道花癡女是……
武念亭看向龍詠萱,果然見龍詠萱臉色蒼白,身子似乎也在顫抖著。
“那個小徒弟是男子的心頭肉、骨中血,誰得罪了小徒弟便是和他過不去。花癡女因不得男子便將恨轉移到小徒弟身上去的行為徹底的惹惱了男子。於是……”
講到這裏,上官瀾故意停頓。
一直以為造謠中傷這事做得人不知、鬼不覺,萬不想早被上官瀾發現。龍詠萱的臉紅中透白、白中透綠、綠中透青的變化著。
“當事時,正好鄰國的使臣前來提親。於是。男子親自向當朝陛xià獻計,促使那個花癡女成功和親鄰國。”
和親,和親,是他提yì的?!
龍詠萱隻覺得自己最後的一點精力徹底的被抽離,軟綿綿的再度跪在地上。
隻為一個沒有成功的謠言,他便將她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你可知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吃人的地方?
你可知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有多麽的痛苦?
你可知我費盡心思籌謀皆是為了保我清白好和你團聚?
你可知今生無望後我隻有一個小小的活在離你最近的地方的要求?
你可知為了你我的愛都低到了塵埃裏?
可是為什麽,是你,是你?
她一直想不明白和親的為什麽會是她的事,如今被他說出來,對她而言無異於淩遲。
若他對她哪怕有丁點的愛,也不會如此殘忍的對她。
可他終究殘忍了,是不是表示他對她沒有丁點的愛。
“不是,不是的,你騙我,你騙我。”似乎一個長久以來的美夢被打碎,似乎心中最後的信念被抹殺,龍詠萱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淒厲中,聲音似來自地獄的厲鬼。
“不是什麽?我騙了你什麽?還是公主難得聰明一次的將故事中的人一一對上了號?”語畢,冷哼一聲,上官瀾再度抱著小徒弟站了起來,道:“好走,不送。”
武念亭緊緊的抱著她師傅的頸脖,恁由她師傅將她一路抱進帳篷,恁由她師傅將她放上行軍床。
“師傅。”
“嗯?”
“我非常天真、乖巧、善良、聰明?”
“嗯。”
“我是你的心頭肉、骨中血?”
“嗯。”
“我是不是很笨。”
“不是笨。隻是又犯了那常以赤子之心待人的錯而已。對君子可有赤子之心,對小人有赤子之心的話吃虧受傷的會是你。”
很是喪氣的嘟著嘴,武念亭道:“虧我原來想著她和親的苦,想著她人生地不熟的苦還時有可憐她。甚至於方才我還想幫她一把來著。原來,真是好人做不得。難怪師傅你要摁住我,不要我去扶她。”
“這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原因。”
“她為什麽那麽恨我?再說那個時候,我們也沒成親啊。犯不著啊。”
上官瀾思索片刻,道:“想來應該是因為得不到我,又奈何我不得。是以將對我的恨轉移到了你的身上。”
輕搖著她師傅的胳膊,武念亭道:“師傅,看她方才的情形,眼神、言行皆異與常人,她是不是瘋了。”
“管她呢。來,讓我聽聽我們兒子有沒有調皮。”
上次她說出‘野種’之話他便恨不能將她滅之。但靖安帝、東平王、兩國關係讓他知道不可義氣用事。既然她仍舊糾纏不止,那他便還她以顏色,讓她徹底死心最好。此番知道和親真相後,她若是個正常人便應該會死心。如果還不死心,那就真不是個正常人了。
上官瀾思緒間,武念亭則無語的看著她師傅:這個時候能聽得到嗎?
上官瀾不管許多,逕自將頭帖近小徒弟的肚子,仔細傾聽。
武念亭突地明白她師傅此番作為是不想再談別人的事。也是啊,一個要置你予死地的人居然讓你生出憐惜之心,那這個人就有著非凡的本事了。就像那總是蟄伏在陰暗之地的蛇,你看不見它,但它看得見你。保不準什麽時候就出來咬上你一口你還傻瓜似的不知。
一如師傅所言,這種人自有可恨之處。
何必將精力用在一個可恨之人的身上呢?
看在太子哥哥、父皇的份上,以後對這種人敬而遠之就是。
念及此,武念亭伸手抱著她師傅的頭。
相較於帳篷中的溫馨寧靜,帳篷外的龍詠萱就顯得相當的落魄了。
自從上官瀾抱著武念亭進了帳篷,她的眼睛就一直盯著帳篷。
她突地覺得上官瀾方才抱的明明是她,隻是武念亭硬生將她拉開拽開將她推倒搶了她的位置。
對,是了,是了,是武念亭那個賤人將我推倒的,要不然我怎麽會倒在地上?
念及此,龍詠萱顫顫悠悠的爬起來,看著帳篷中的剪影,一高一矮,高的似乎坐著,矮的正將頭湊到高的肚子方向……
龍詠萱死死的瞪著那個高的身影:武念亭,你這個賤人,又搶我的位子。
順著高的剪影的手,她看向矮的剪影:阿瀾,你不能,不能這麽對我。你認錯人了,知道嗎,你認錯人了,我才是你的愛人。
第一世,我為你而死。
第二世,我為你而生。然後為你辛苦、為你忙,為你帶孩子,陪你戰沙場,甚至在死的時候隻擔心著你是不是戰敗了、是不是陣亡了,然後義無反顧的再次重生,隻想知道你的安危。
可是,重生的第三世呢?不但沒有拾回原來的愛,還換來你的嫌惡。
念及前世花前月下、樹下賞梅、草地追蝶的種種,龍詠萱踉蹌著退了幾步,低頭,看向現在那雙泥濘的雙手,突地伸左手揪著自己的右手,又用右手揪著自己的左手,口中還不停的說著‘都是你,都是你,你這個花癡,他不喜歡你,因為你他才不喜歡我,想不起我’的話。
巴頓尋來,看到的就是龍詠萱自殘的一幕,由不得眼神微眯:她不是龍詠萱,她是誰?
------題外話------
啊啊啊,訂閱好沒激情啊啊啊,俺的努力努力努力似乎要枉然了。再試試,再試試,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