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馬場屯養著大量的戰馬,僅馬廄便有三座,處於馬場東南角的東、西、南方向。隻留北麵一個出口,方便馬的進出。
馬廄雖然大,但站在東馬廄的林鏡之還是很容易便看清對麵西馬廄前方那混亂的情景,顯然那裏出事了。
“念之、天珠,你們都待在這裏,不要動。”說話間,林鏡之急忙翻身上馬,馬鞭一甩之下,如飛而去。
當林鏡之飛騎趕到西馬廄的時候,那裏正鬧得不可開交。幾近有二十餘名士兵被人從馬廄中給甩了出來,像沙包似的一個壓著一個,很快便形成初具規模的人肉小山丘了。而那群你壓我、我壓你的人肉小山丘中不時的發出‘唉喲、唉喲’的叫聲。
林鏡之下馬,湊近看熱鬧的校尉曾誌遠身邊,馬鞭一指馬廄方向,問:“怎麽回事?”
因太過熱鬧,曾誌遠也沒有在意問話的是林鏡之,隻道:“方平那小子瘋了,正在揍人呢。”
曾誌遠口中的‘方平’也就是方才在奪山羊比賽場地中那些士兵們提及的方平,亦是林鏡之在百步穿楊比賽場地提及過的方平,姓‘席’。
這席方平天生神力,不喜文、獨喜武。因了他天生神力和從不服輸的性格,再加上他非常大丈夫的英雄氣概,是以很得上級賞識,雖然隻短短兩年的軍營生活,但已然升至從七品的武騎尉之職,手底下有了五十號服他管的兄弟。
林鏡之出使北極國的時候,席方平就在使臣隊伍中,所以他對席方平再熟悉不過。他還知道席方平的馬不但快,而且箭術也相當精湛。先前說的賽馬比賽中奪得山羊吃膩了隻好養著最後形成放牧壯觀景象的指的就是席方平這個營。這也是林鏡之奇怪今天這席方平既不賽馬也不比箭的原因
臣妾不是墊腳石。如果席方平出手的話,那些贏家都隻能靠邊站。
眼見著馬廄中又陸續的拋出了幾個士兵,那人肉堆成的小山丘又增加了高度,可馬廄裏麵的嘶吼聲仍舊不斷,可見裏麵的打鬥拉扯仍舊十分的激烈。林鏡之再問,“那你可知方平那小子發了什麽瘋。”
“方平那小子的天馬死了。”語畢,曾誌遠還‘嘖嘖’歎息著搖頭。
聞言,心中一突,林鏡之瞪大眼睛,“啊”了一聲。他知道席方平愛馬如命,對坐騎那就更愛了。而且席方平的坐騎之神奇名貴不下汗血寶馬,聽席方平說似乎是其父從‘大業國’帶回來的。
林鏡之聽說過那個大業國,知道它並不在東傲、南越、北極國所處的這片大陸上,而是處在大海彼岸的另一片大陸上。
據席方平所言,那匹寶馬是他父親經商到大業國後機緣巧合下所得,因它是天馬的後代,是以席方平替它取名‘天馬’。
一路出使同行,林鏡之見識過那天馬,確實是匹極有靈性且極神駿的寶馬。
若真是天馬死了,別說席方平會心痛得發瘋,便是他林鏡之也覺得心痛了。他有些心痛的問:“那天馬是如何死的?”
“難產,難產死的。真慘啊,那小馬駒還在肚子中沒出來那天馬便死了,真真正正的一屍兩命啊。”
啊,那天馬懷孕了?林鏡之驚問:“誰幹的。”
“呃”了一聲,曾誌遠遙指著馬場對麵東馬廄那匹正噴著熱氣且直‘撲哧、撲哧’的渾身似血的馬,道:“它。趁方平那小子不注意的時候幹的。”
啊,是它!
林鏡之的額頭出了微汗。也終於明白胡將軍所說‘林侍郎,這一回,你的馬可攤上大事了’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那匹馬確實是他的。說起來,它也是汗血寶馬。是南越國皇帝巴紮爾送予靖安帝,靖安帝又轉送予他的。
自從有了這寶馬,林鏡之將它寶貝得不得了。擔心林府的普通馬廄不適合它,又生怕拘了它的性子,於是便一直將它寄養在木蘭馬場,讓它和眾多的寶馬生長在一處。隻是偶爾得空便來木蘭馬場看看它、喂喂它、騎騎它。此番前往北極國,它便是他的坐騎。北極國的皇帝看見它還讚它骨骼精奇、是匹上好的汗血寶馬。
說起來,他將它存放在木蘭馬場也有兩年時間了。他還一直奇怪他這匹寶馬總是對一些前來獻媚的母馬們怎麽一點興趣都沒有,搞半天它是看上席方平的天馬了。
娘誒,這長時間,他沒發現端倪也便罷了。愛馬如命的席方平怎麽也沒發現這個端倪呢?
他聽席方平說過,天馬在生產的時候絕大多數會出現難產的事,差不多都是一屍兩命的情況,也有少數小馬駒能夠被生下來的,但母馬也會因體lì耗盡而亡,所以小天馬絕大多數是孤兒,因它太過尊貴,人為飼養的話難度超強,這樣一來,它的存活率又低了幾成。
當然,也有天馬在生小馬駒的時候母子平安的,那種情形僅限於天馬與天馬之間的生育繁殖,也就是說公馬、母馬必須都是天馬的情形下才可以保證天馬母子在生產時僥幸存活,但這種僥幸的機率也極低。而且還得講究什麽天時、機緣等等一些因素。這也是這世上天馬越來越少且越來越稀罕的原因。
所以,席方平寧願自己的天馬老死也不願意天馬難產而亡。
沿路,他對所有的公馬是防之又防,隻可惜防不勝防。
按時間來算的話,這寶馬和天馬它們早在一年前便應該好上了。然後還一路前往北極國,再一路從北極國回東傲……
林鏡之汗滴滴之際,隻聽曾誌遠又道:“方平那小子一直不相信他的天馬懷孕的事
媳婦兒是神。他確信他的天馬看不上任何公馬。即便隨著天馬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來,他仍舊不信。還隻說他的天馬肯定是吃了什麽不好的東西,消化不好。還總罵老張紅口白牙瞎說話。”
胡將軍口中的‘老張’指的是木蘭馬場的馬醫。林鏡之也是認識的。老張的話那席方平居然都不信,呃,席方平對他的天馬確實太過自信了些。
“隻到今天。天馬發作要生了,席方平才不得不信。可惜可惜,那天馬原來果然有在生產的時候一屍兩命的事,唉……如今,方平那小子將天馬生不出小馬駒的事都怪罪到老張的醫術不精上,不但氣得胡說要殺了老張為他的天馬報仇。還揚言要殺了林侍郎寄養在我們這裏的那匹汗血寶馬。兄弟們怕他出事便去勸阻,這不,都扔出來了。”
既然曾誌遠言之灼灼說這事是他林鏡之的寶馬所為,那也就是說他們肯定見識過那兩匹馬幹壞事的經過。於是,林鏡之惱道:“你們也是,明知道那天馬不能生產,明知道是我那寶馬幹壞事,你們怎麽不阻攔阻攔?”
“呃……”曾誌遠這才回頭,一看是林鏡之,他‘嘿嘿’一笑,道:“原來是林侍郎啊。”接著,他摸著腦袋又道:“還不是方平那小子一天到晚的吹噓,所以我們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這麽回事,萬不想果然是真的,唉……”
也是,母馬要麽生下小馬駒後即刻死亡,要麽一屍兩命連小馬駒都生不下來。這樣的事林鏡之原來也是不相信的。可今天,看著眼前堆成山‘唉喲、唉喲’叫喚著的人堆,他不得不信了。
眼見著最後一個士兵被扔了出來,從馬廄中顫顫抖抖、連滾帶爬的出來一個人,口中還喊著‘方平,住手,住手,那小馬駒可能還有救’的話。林鏡之一看,認出他正是馬場的馬醫老張。
“天馬都死了,小馬駒還能救,你哄老子是三歲小孩嗎?老子先殺了它,再來殺你。”一邊怒氣衝衝的出來一邊怒氣衝衝的罵著話的正是席方平。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林鏡之的寶馬站立的位置。
林鏡之的寶馬似乎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非常得sè的朝著席方平的方向長嘶了兩聲。
以手撫額,林鏡之痛恨自己的寶馬幹了壞事還不認錯,還在這裏窮得sè。
而席方平呢,將那寶馬的長嘶歸結為挑釁,越發紅了眼,袖子一捋便朝那寶馬走去,一邊走一邊喊著‘敢挑釁老子,看老子不捶死你’的話。
這席方平若真發起蠻力來,這軍中鐵定沒有能夠治得住他的人。
武念亭早就隨著林鏡之跑來了,隻不過因為身材矮小而被淹沒在人山人海的將士中沒人發現而已。當然在將士們嘰嘰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中,她也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當她將擋在她麵前所有的將士撥開終於擠到最前麵的時候,正是席方平將最後一個士兵扔出來的時候,她細數了數那用士兵堆成的人肉小山丘,至少有四十多個腦袋。
然後,當她看到馬廄中出來的席方平的時候,眼睛‘呼’的一下便瞪大了,閃著激動的、亮晶晶的光。
高大的身材、黑黝黝的膚色,方臉大額,大大的眼睛,眉雖然不似掃帚,但極濃極黑。鼻雖然不是朝天鼻,但挺直純厚。唇雖然不是血盆大口,但也足夠硬朗。這人簡直便和師傅筆墨下的那個《少年壯士圖》中的少年壯士絲毫不差啊啊啊。
更何況,他一個人都幹掉四十餘人了。很顯然,其餘的人應該也不是他的對手。也就是說,這人應該是個以一擋百的英雄人物。
武念亭眼中的英雄人物正一步一個腳印的往林鏡之的那匹大紅汗血寶馬的方向走去,左右都是想拖住他卻無論如何也拖不住他的人。
“方平,方平,好說,好說
萌物攬美。那是陛xià親賜予林侍郎的,你可不能胡來啊。小心殺頭抑或是滅族之罪啊。”左右不下十數個士兵一逕攔阻拉扯一逕說著好話。
皇帝的賞賜那都得貢著,若有閃失都算彌天大罪。何況是將皇帝的賞賜不當一回事且毀之,那就真有可能是滅族之罪了。
席方平猛地站定,遙指著大紅寶馬的方向,道:“可那個該死的東西居然敢幹我的兄弟。”
“方平,天馬隻是馬,不是兄弟。”拉著他的將士們哭笑不得的勸。
席方平血紅的眼睛一瞪,道:“天馬隨了我這麽多年,和我兄弟沒兩樣,怎不是我的兄弟?”
聞言,武念亭的眼睛更亮了,心道:對馬尚且如此,對人就更不用說了,這位英雄人物應該是個忠誠之極的英雄人物。
武念亭思緒間,她耳邊又傳來席方平的怒喝聲,隻聽他道:“更何況,那天馬是我父親送予我的,千叮嚀、萬囑托不能有閃失,可它如今死了,這再叫我如何跟我父親交代?再有誰攔我為我兄弟報仇,都是他們這個下場。”語畢,席方平指了指那正在‘哭爹叫娘’的人肉小山丘。
嗬嗬,果然,這個忠誠之人還是個極講孝道的人。
一個忠誠的、講孝道的英雄人物果然出現在了她武念亭的人生中。一時間,武念亭心中的小老鼠又‘吱吱’的笑了起來,大大的眼睛有神的盯著席方平的方向。
隻見此時的席方平,左右手一擺一抖,那些拉扯他的將士們一個個‘唉喲、唉喲喂’的叫著趔趄倒向草地。而席方平呢,再度邁著大步往那大紅寶馬所立之地走去。
“天啊,攔住他,攔住他。”
“不能讓他幹傻事啊。”
“攔,你去攔。你沒看已倒了四十號人了。便是再來四百號人,隻怕都攔不住他。”
“但那是陛xià賜予林侍郎的寶馬啊。”
“喲,林侍郎,您在這裏,正好,那小子聽您的話,您快勸勸啊。”
人太多、現場又亂,林鏡之太過注意席方平自然便沒有看到偷偷摸摸來到這裏的武念亭。知道再不勸阻的話,席方平蠻力之下就不是傷人這般簡單了,林鏡之上前幾步,攔住席方平道:“方平,聽我一言。”
見是他很尊敬的林侍郎,席方平紅紅的眼睛才稍有一絲清明,道:“林侍郎,今日之事和你無關。人是人、馬是馬,我還是分得清的。”
聞言,林鏡之心中苦笑不止,嘴上仍舊勸道:“方平,聽我一言,那馬……”
不待林鏡之語畢,席方平截話道:“我知道那馬是陛xià賜予你的。但,一人做事一人擔,我為我的兄弟報仇後,任陛xià是剮是殺,無怨無悔。”語畢,直接橫起胳膊一推。
饒林鏡之有一身的武功,但碰上這個一素喜歡來硬的人,被席方平一推之下,身子仍舊止不住的晃了兩晃。
由著外麵鬧,武念亭卻是機靈的扶起倒在地上的馬醫老張,道:“老伯,您說那小馬駒還有救?”
老張早嚇得三魂去了七竅,不知道眼前的小女孩是誰,也不管她是誰,隻是答道:“如果時間來得急的話,應該有救。”
“好,你快去。我去幫你攔著。”說話間,武念亭便往林鏡之方向跑去。
當武念亭跑到林鏡之身邊的時候,正是席方平和林鏡之纏鬥得正熱的時候。隻不過很顯然林鏡之不是席方平的對手,被席方平扭住了胳膊,動彈不得重生之再醮。
“住手。”
對於憑空出的一聲清脆之聲,眾人都吃了一驚。然後眼光不約而同的都看向武念亭的方向。
卻見一個微胖的小女孩,一身白衣,腰係大紅緞帶,腳穿大紅翻毛鹿皮靴,身披大紅狐毛氅,明亮的眼睛賽過天上的星星,正一步步往這邊走來。她給人的第一感覺是胖,第二感覺是可愛,第三感覺便似畫中走出來的年畫娃娃。
隻見年畫娃娃有模有樣的走到席方平麵前,看了眼正難受得變了臉色的林鏡之一眼,又定定的看了席方平半晌,這才舉手作揖,正兒八經的問:“請問英雄大名。”
席方平很是震驚的看著武念亭,接著便破口大罵道:“奶奶你個熊。今天是哪個守門?這裏不是菜市場,這小丫頭片子是怎麽進來的?”
隨著席方平的虎目一瞪,所有的士兵嚇得倒退三步,便是那上前想掰開席方平那緊箍著林鏡之胳膊的大手的曾誌遠也嚇得一個激靈的後退三步。
嗬嗬,聲若洪鍾,虎目一瞪,敵兵嚇得倒退三十裏。
雖然實際情形隻有三步,卻一點也不比那三十裏遜色。
想起師傅講的故事中那些英雄人物形象,武念亭不但不懼怕席方平此時的模樣,而且她笑得更是開心了,笑眯眯的對著席方平又一個非常豪氣的揖手,道:“英雄別生氣,我是林侍郎帶進這馬場來的,並不是你的兄弟瀆職。還有,英雄,我喚武念亭。”
隨著‘武念亭’的名字落地,席方平便鬆了林鏡之的胳膊。
林鏡之痛得趔趄數步才止住去勢。見席方平往武念亭麵前走去,他擔心席方平的蠻力會傷了武念亭,於是急忙上前幾步將武念亭護在胸前。道:“方平,別鬧,她是我妹子。”
席方平卻是不理林鏡之,隻看向武念亭,道:“你是武老爺子天賜的孫女?”
“不錯。”
東傲國誰人不知武老爺子的剛直不阿,又有誰不知武長亭為國英年早逝。一時間,人群沸騰起來。眾人看武念亭的眼光都有了敬意。便是席方平,那一身的戾氣也去了不少,聲音也變得柔和,問:“你今日隨林侍郎前來有什麽事?”
“今日我隨著我大哥哥來選馬。”
“選中了嗎?”
“選中了,隻是還沒出生。當然,也怕那馬的主人不願意將那小馬駒送予我。”
“奶奶個熊。隻要是武姑娘看中的,誰敢不送,老子便要了他的命。”
隨著席方平的話落地,其餘的一眾將士又都各自後退一步,機警些的已先在腦中回想著自己的馬有沒有小馬駒的狀況。
嗬嗬,英雄果然很護短,而且英雄現在就這般護著她。‘吱吱’的捂嘴一笑,武念亭很是有模有樣一身正氣道:“謝英雄了,請問英雄貴姓?”
“老子姓‘席’名‘方平’,一生最敬佩的便是武老爺子和武太尉……”
席方平後麵說了些什麽武念亭沒有聽,她隻聽到‘姓席名方平’後,眼睛便瞪大得再也不能大了,兩竄小火苗在眼中便那般燒啊燒啊,心中冒泡般的冒出三個字:有緣啊啊啊。
上官瀾在林府和林老爺、武必、林漠輕、林漠寒等人商量好那個手下前往潞州的事後,正好龍世懷也到了,想著答應小徒弟的事,於是他便邀上龍世懷一同前往木蘭馬場。
他們二人到的時候,正是席方平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兄弟戰爭]反串公主。當上官瀾聽到席方平的大名,再看小徒弟那亮晶晶的眼睛還有那眼中千轉百回的神,他詫異的順著小徒弟的眼神看向席方平。一瞧席方平那長相,上官瀾的心便像漏跳了一拍,‘啪’的一聲,他似乎清晰的聽到腦中的某根弦斷裂的聲音。下頜幾近掉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合上來:好……巧!
龍世懷倒還沒注意席方平的長相,猶自看著混亂的現場,看著‘唉喲、唉喲’的從人肉小山丘上下來的將士,攔住一個小兵問明了個大概後,這才道:“這席方平是合州人氏,出生巨賈之家。席家世代經商,論財富隻怕僅次於你逍遙王府之下。席方平排行老三,天生蠻力且喜武。成天叫嚷著要從軍。奈何我東傲有十五才能從軍的規定,於是他便成天在家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架,將他席家搞了個天翻地覆。不得已下,他爹找了許多關係才將十三歲的他送進軍營。好在他確實是個人才,兩年的時間便混了個從七品,今年正好十五。誒,說起來,他和你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借八卦報的先機,龍世懷對席方平的人生了解比席方平本人還要詳細。詳細到了席方平的家族有多少被稱為儒商的祖先。
“當然,我對席方平感興趣還是因了你那個《告天狀》的故事。當時聽到他的名字的時候我就想著怎麽這麽巧,和你故事中的人同名同姓,於是便將他的事打聽了一些……”語及此,龍世懷這才看到上官瀾微翕著唇兩眼灼灼的看著前方。
兄弟黨可從來沒有出現過將震驚、驚痛、痛苦、苦笑、笑得咬牙切齒的多番狀態揉和在一起的神情。
詫異中,龍世懷伸手在上官瀾麵前晃了晃,發覺上官瀾仍舊沒有反應。
這一下,龍世懷更詫異了。順著上官瀾的眼神看去。當他看到席方平的時候,一時間,他終於也領會了在何時、何地、碰上何各情形後會有將震驚、驚痛、痛苦、苦笑、笑得咬牙切齒的多番狀態揉和在一起的時候會是什麽神情的體會,然後他亦翕合著唇看著席方平:娘的,真像。
呆愣的上官瀾和龍世懷被淹沒在將士之中。沒有人發覺他們的到來。
“生了,生了,方平,生了,哈哈,還是活的。我說能活你還不信,快來看,是活的。”
馬醫老張的話打斷了席方平和武念亭的交談,看著馬醫興奮的神情,看著馬醫滿手是血的指著馬廄內,他茫然的不明白。
想著是她要馬醫進馬廄接生的,武念亭心思轉得極快,馬上便明白了,來不及和席方平打招呼便一個轉身,激動的跑向馬廄。
馬廄中,一匹方方出生的渾身濕漉漉的小馬駒正歪歪斜斜的想站起來,但每一次站起來便又倒了下去,渾身沾滿了泥巴和草屑。
看著它那黑黑的眼睛像大大的葡萄,可能是方出生的原因,眼睛中還漫著水色,更顯得它的可愛無辜,簡直是萌翻了、美翻了。武念亭驚歎一聲,衝到它麵前,捏著拳頭,道:“加油,站起來,加油。”
也許是受了武念亭的鼓舞,小馬駒再度強撐著身子歪歪扭扭的站了起來,四條腿打著顫的同時,還歪歪扭扭的走到了武念亭的身邊。然後用頭磨蹭著武念亭的手,還用鼻子聞了聞武念亭。
武念亭高興得一把抱住了它,搞得她的白襖上都是泥巴和草屑她都不覺得,隻是驚喜道:“小馬駒,你喜歡我,是不是,就像我喜歡你一樣。”
也不知小馬駒是不是聽懂了,它居然又在武念亭的手上聞了聞,還點了點頭。
“你真堅強,真勇敢,是自己出來的,是不?肯定也是老天賜給你老媽的。一如我般,是老天賜於我姥爺的。”
席方平的天馬是一匹純黑的馬,林鏡之的寶馬是一匹純紅的汗血馬,這小馬駒的毛色紅中透著黑、黑中透著紅,暫時還分不清顏色。就天馬和汗血寶馬的後代而言,它確實是極尊貴的真道縱橫。可是一匹從死馬的肚子中爬出來的小馬駒無異於從死人的肚子中出來的小生命一般,都會被認為是不吉祥的。
從死人肚子中出來的孩子被稱為棺材子。
那從死馬的肚子中出來的小馬駒當然便被稱為棺材崽。
無論是棺材子還是棺材崽,最壞的結果便是宰殺,最好的結果亦是被遺棄任其自生自滅。
看著天賜的孫女抱著一匹從死馬的肚子中出來的小馬駒,而且小女孩還和小馬駒熱絡的說著話,而且他們似乎還聽得懂彼此的話,一眾在馬廄外圍觀的士兵隻覺得有些寒磣,不自覺的便打了個哆嗦。
因了武念亭的原因,更因了小馬駒居然從已然死去多時的母馬屍體中出來的原因,席方平再無方才的戾氣,而是相當震驚的走到小馬駒麵前,瞪著小馬駒。
“席英雄,你方才可是說了,隻要是我看中的,誰敢不送你便要了他的命。現在,我就看中這匹小馬駒了,你說話可要算數哦。”
“可是,可是它……它是棺材崽,生來不祥,你……你不能要它。”
“誰說它不祥?我隻知道它勇敢、堅強。我要定它了。你不許賴皮,更不許殺了它。”
武念亭當然明白棺材子、棺材崽的事。說話間,她的眼中便閃著淚花,生怕席方平會殺了小馬駒,她緊緊的抱著它。又道:“自古以來,都道棺材子不祥,但所有的棺材子卻都是極有出息的人。比如說宋慈,他就是棺材子,但他寫下《洗冤集錄》讓後世許多仵作成功破獲眾多疑案、懸案。至於棺材崽,史書中雖然沒有記載,天珠原來也沒有見到過,但想著棺材子是那麽有出息的人,那這棺材崽應該也是有出息的馬才是。就像天珠一樣,也是很多年後老天才賜給姥爺的,難道天珠也是不祥之人嗎?”
其實,席方平也從來不將這些不祥之類的東西放在眼中。他如此說隻不過是想收回方才說過的話然後好要回天馬的後代。可看著眼前小女孩那倔強、祈求、責問、傷心的神,他又有些動搖了。
隻聽武念亭又道:“師傅這段時日講了許多關於英雄的故事我聽,他們個個忠膽義膽、不顧世俗,隻行忠孝節義之事。席英雄說天馬是你的兄弟要為兄弟報仇,天珠覺得席英雄待馬尚且如此,那保家衛國、待人處事將是越發的忠誠之人。席英雄說這天馬是你父親送予你的,天馬死了不好對你父親交代,天珠便覺得席英雄是一個孝道之人。一個忠誠孝道的英雄為什麽還要信那什麽棺材子、棺材崽的無稽之談呢?若席英雄也相信那些無稽之談,那師傅教導天珠的是不是又都是錯的呢?那什麽是英雄,什麽才是壯士呢?”
眼見武念亭一逕說,眼中一逕還蕩起了淚水。素來以男子漢大丈夫大英雄氣概自居的席方平真心為他居然出爾反爾的想從一個小女孩手中誆回自己的天馬的事感到羞恥,臉一時紅、一時白,最後道:“好,小馬駒便送予你了。老子認錯。其實老子沒覺得它不祥來著,老子隻是想將它從你手中誆回來而已。”
聞言,武念亭破涕而笑,道:“原來,英雄果然是英雄,不但不信那些無稽之談,更能夠在這麽多人麵前承認自己的錯誤。看來師傅沒說錯,師傅的教導也都是正確的。英雄就是壯士,壯士就是英雄。而英雄壯士都是忠誠孝道守諾之人。”
“你師傅是誰?”
武念亭抬手指著揉著額頭進來的上官瀾,道:“是他。”
這是一間極普通的亭子,用楊樹木搭成,上麵也隻用茅草鋪蓋著,它處於木蘭馬場的正中心位置,以供南來北往的將士偶爾避雨用的,所以,它雖然普通,但卻大極。
亭中有兩個楊木搭成的桌子,每個桌子邊亦圍著一圈用楊木搭成的椅子。
如今,上官瀾、龍世懷、林鏡之、席方平等一眾人都都圍坐在其中的一張楊木桌邊紫極天道。
本是興致勃勃捧著一隻烤熟的山羊腿而來的趙虎一見亭子中有那麽多人,一時愣住了,這一隻烤山羊腿他們這麽多人似乎不夠分。
很快,趙虎不愁了。因為主管木蘭馬場的胡將軍知道太子殿下光臨,在太子的授意下,早就吩咐著夥房的主廚烤了一整隻山羊送了來。
曾誌遠則拉了趙虎,道:“走。它是我們的了。”
待整隻烤山羊送上桌,林瑾迫不及待的從懷中掏出那把林鏡之從北極國為她帶回的匕首,道:“終於派上用場了。”
林念之‘哧’笑一聲,道:“這山羊早就分好了好不好,你那匕首派不上什麽大的用場。”
夥房中的主廚心細,在將山羊烤好的同時早就劃分成許多的小塊了,並著調料一道送來。隻需用筷子將肉挾了放在調料中沾上一沾便可以吃,真的不必再用其它的刀具了。
林瑾‘哼’了一聲,道:“你懂什麽。我說它有用,它就有用。我說它沒用,它就沒用。現在,我認為是它發揮作用的時候了,它便有用。”
語畢,林瑾將匕首往那塊最大的腿肉上一插,然後順lì的將那大塊肉都挑了過來,舉到林念之麵前,道:“這麽一大塊,你嘴裏放得下?還是切切的好,是吧。”
林念之嘴角抽了抽,道:“說不過你。”接著,他看向一直在亭子中陪著小馬駒且給小馬駒喂奶喝的武念亭道:“天珠,別將它喂得撐著了。夠了。你也快過來趁熱吃一點東西。順便我們討論一下怎麽在烤肉的時候烤出花香的味道來。”
自從菊花宴後,林念之和武念亭在‘吃’這一途上是吃逢知己千杯少,不時的會談論如何開創吃的先河的話題。
一邊輕輕的摸著小馬駒,武念亭一邊將碗中最後的馬奶悉數喂到小馬駒的口中,這才輕聲道:“葡萄,真乖。你再睡會子,等會子和我一起回府哈。”
因了她對小馬駒最熟的感覺莫過於它那雙眼睛,是以她替她的小天馬取名‘葡萄’。
小天馬似乎聽懂了,點了點頭,窩在武念亭臨時替它搭的窩中,閉上了眼睛。
擔心小天馬冷,武念亭解下自己的大氅替小天馬蓋上,這才拍了拍手站起來,然後拍了拍她渾身髒兮兮的衣服,走到木桌邊,接著她大眼睛一轉,一把拽了上官瀾,道:“師傅,你坐對麵去。”
上官瀾坐在席方平的左手位,接著是龍世懷。坐在席方平右手位的是已經開吃的林瑾。武念亭不好和林瑾搶位子,當然隻好拿上官瀾開刀。
不知怎麽的,上官瀾有些鬱悶。不起身吧顯得他和小徒弟一般計較,起身吧總覺得心裏有些堵。於是用腳踢了踢龍世懷。
自從入了這楊木亭,龍世懷一直便煞有介事的抬手支頜的看著上官瀾,如今被上官瀾踢了一腳,這才發現武念亭在拽他,馬上就明白了。於是便踢了林鏡之一腳。
於是,林鏡之踢了林念之一腳。林念之明白是要挪位子。隻得放下手中正在啃的烤羊排,挪了個位子。
於是,一溜人都挪了挪。武念亭就坐在了上官瀾和席方平的中間。
“席英雄,今年多大啊?”
軍營中的人,消息不似外麵來得那般快,雖然對上官瀾的風采早就如雷貫耳,但上官瀾收徒弟這段時間席方平正好隨著林鏡之出使北極國去了,這也是席方平暫時不知武念亭是上官瀾徒弟的事。現在一眾人見了麵互相聊了聊,對彼此的事了解得也就多也些,而且真是巧了,他和上官瀾居然是一天的生日。
“和你師傅同齡,同年同月同日生二次標記[ABO]。”語畢,席方平看向上官瀾,笑得很是爽朗,還揖了揖手。
“啊,真巧啊。”看都不看上官瀾一眼,武念亭單手支桌拄著下頜,仍舊笑眯眯的看著席方平又問:“那席英雄是哪裏人氏?”
“合州。”
“啊。那可是先時帝都。那裏可是龍澤祥瑞之地,難怪會養出如席英雄般的人物。”
席方平還沒回答呢,‘卟’的一聲,龍世懷被啃在口中的羊排噎了一下,林鏡之急忙遞了杯熱茶予龍世懷喝下。
林念之覺得今天這桌上的氣氛有點怪,一邊仍舊用心的啃著羊腿,一邊兩眼不停的睃著龍世懷、上官瀾、武念亭、席方平等人。
席方平道:“若說英雄人物,老……我這一生最佩服的便是武老爺子和武太尉。像我這樣的隻能仰望他們。”
她武念亭敬仰著席方平,而席方平敬仰著她姥爺、她老爹,這是不是就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道理呢?
念及此,武念亭的笑越發的染遍眉梢眼角。直看得林瑾愣了神,道:“天珠,你今天怎麽笑得這麽開心?不就是一匹小天馬嗎?”
“對呀,我也得了小雪,可都沒像你笑得這般開心。”林璿替她的小馬取名小雪。
“那是因為我還認識了席英雄。”
林瑾、林璿二人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
在武念亭不停的問著席方平,而席方平耐心的回答著武念亭的問題的時候,上官瀾已細心的替小徒弟挑揀了幾塊烤羊肉,而且沾了調料,放在小徒弟的碗中。眼見小徒弟還在和席方平熱絡的說著話,根本不吃東西,他拐了拐小徒弟的胳膊,道:“天珠,先趁熱吃點,等會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武念亭這才轉過頭,張開嘴。
她這是和席方平熱絡得連用手的時間都沒有了嗎?
可看著她張著嘴求食的樣子,著實可愛。上官瀾咬牙切齒的將羊肉塞了塊她口中,隻見她嚼著羊肉的功夫又扭過頭,再度問著席方平如何將小天馬養得又肥又壯的問題。
這可問到席方平的拿手好戲上去了。他道:“雖然葡萄是天馬的後代,但無論是什麽馬種,都怕寂寞。如果你府上隻有它一匹神馬的話,就算它長大,神馬也會變成普通的馬。”
“啊?”
“你看啊。你大哥哥的那匹汗血寶馬為什麽一直養在我們木蘭馬場呢?就是因為你大哥哥擔心像它這樣的神馬和一群普通的馬待在一處而拘了它的性子,時間長了的話,神馬也會變成普通的馬了。”
對呀,她怎麽沒想到這麽回事呢?她的小天馬可是天馬的後代,必不能和普通的馬一起成長。秀眉一蹩,道:“那可怎麽辦?”待她的問題問完,上官瀾又趁勢喂了塊羊肉到她嘴中。
“要不,你將它暫時養在我這裏,我保證替你將它養好。你看啊,我們木蘭馬場的馬種繁多,我將它和汗血寶馬放在一處養,自然便能將它養出神馬的靈性來。至於你嗎,如果不放心它的話,時不時來看一看它便是。就像你大哥哥時不時的來看他的汗血寶馬是一樣的。”
就在此時,那一直閉著眼睛假寐的小天馬突地睜開眼睛,看著武念亭。眼睛中明顯流露著‘我舍不得你,不要拋下我’的信息。武念亭一邊嚼著嘴中的肉,一邊搖著頭道:“不,我不和小天馬分開。”
“你們武府有馬廄?”
武念亭點頭盛寵不衰。
“都是什麽馬?”
“很普通的。最好的也隻是大宛良馬。”她語落間,上官瀾急忙趁機又送了塊羊肉她嘴中。
席方平兩手一攤,道:“那就沒辦法了。要想將你的葡萄養成具有靈性的神馬,便得按我方才說的來。再說,你會養馬嗎?”
“不就是喂些馬奶?以後等它長大了便喂點大豆、高梁、草之類的?”
因為武念亭邊嚼肉邊說話,她的話說得有點含糊不清,但席方平還是聽明白了。“天馬不是那麽好應付的。隨著它每長大一個階段,它吃的東西都有嚴格的要求。一直待它長大後,才可讓它隨了性子吃東西。那個時候便是一天到晚吃草也成。可在它沒長大之前,你不懂得用何種食物喂它的話,別說長毛了,便是它這一身從娘胎中帶出來的胎毛都會掉光。”
“啊”的一聲,武念亭很糾結。上官瀾趁勢又塞了塊羊肉到武念亭口中。
席方平怪異的看了上官瀾一眼,這才又看向武念亭道:“所以,還是養在木蘭馬場吧,老……我替你看著。你時不時的來看它一下就成。”和武念亭、上官瀾一眾人麵對麵,席方平將那‘老子’的口頭禪硬生生的吞回了幾次。
一直給小徒弟喂吃的上官瀾突地說道:“養在我逍遙王府罷。”
咦,對啊,逍遙王府的跑馬場超大,馬廄也極大。而且那裏有許多良馬,汗血寶馬也有幾匹。武念亭眼睛一亮,這才看向她師傅,急忙‘嗯嗯嗯’讚同的點頭。這樣一來,她每天早上在逍遙王府就可以看見小天馬了。
見她很吃了幾塊肉,上官瀾擔心吃多了上火,於是趁著她轉過頭的功夫便拿了汗巾替小徒弟擦嘴上的油。
林鏡之、林念之、龍世懷三人瞪大眼睛看著上官瀾若行雲流水般的喂食動作,嘴都忘了嚼食物。林瑾今天用這烤全羊祭她的匕首,早就吃飽了,現在正小心翼翼的喂著林璿,是以兩個小家夥對桌上的詭異並沒在意。
“上官兄家的馬倌懂得養天馬?”席方平和上官瀾第一天見麵,卻並不拘束。一聲‘上官兄’倒顯得他豪爽。
“想來和養汗血馬應該差不了多少。”上官瀾一逕說,一逕又捧了杯熱茶,硬生生將小徒弟的臉扭了過來,示意她喝。
武念亭的一雙手髒兮兮的,自然而然便就著她師傅的手喝。
林念之、林鏡之、龍世懷三人再度瞪眼。便是席方平看得也若有所思起來,他雖然大條,但也看出了門道:上官瀾極寵武念亭,而武念亭愛極小天馬,那……
“要不這樣吧。上官兄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去你逍遙王府幫忙照看葡萄。”
聞得席方平的話,武念亭激動了,立馬不再喝茶,而是轉了腦袋,雙手拉著席方平的胳膊,道:“真的,真的可以嗎?會不會耽擱你出操、練兵的時間?”
“雖然我現在隻是一個小小的從七品武騎尉,但卻有不必夜間也住在軍營的特權。隻需早間早些到馬場來報道便成。所以,即不會耽擱我出操,也不會耽擱我練兵的時間。”
他的意思是說晚上回逍遙王府,然後住在逍遙王府。隻需早上來馬場?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每天早上去王府早一點,晚上回武府晚一點,那是不是每天就可以在逍遙王府碰到席方平了呢?
武念亭心花怒放的時候,隻聽席方平又道:“我養過天馬,知道天馬的許多習性。養葡萄的話自然會比上官兄府中的馬倌要有經驗得多。再說葡萄太小,隻怕上官兄府中的人不好招呼秦時明月之又見四葉草。萬一真出了問題,傷心的還是天珠。所以……”
不待席方平語畢,武念亭已經‘嗯嗯嗯’的點頭,然後馬上轉身,雙手抓著上官瀾的胳膊,道:“師傅,讓席英雄住在逍遙王府好不好?讓他住在王府照看葡萄。徒兒喜歡葡萄,徒兒要葡萄健康的長大。”說話間,還不停的搖著上官瀾的胳膊,眼中更漫著滿滿的乞求。
明明知道小徒弟心中打的不止是小天馬的算盤,但席方平一個堂堂從七品的官願意義務幫著小徒弟養馬,他上官瀾這個時候反對的話就忒對不住‘豪爽’這兩個字。是以,他點頭,道:“好啊,隻要席兄不覺得委屈了自己,逍遙王府的大門隨時為席兄打開。”
“耶”了一聲。武念亭急忙轉身抓了席方平的手,拖著他來到小天馬跟前,對小天馬道:“葡萄,記住了,他是席英雄,是你母親的主人。從此後由他照顧你,你可要聽話。每天早上我會很早就去看你。白天要好好的吃東西,晚上要好好睡覺,明白嗎?”
似乎聽懂了,小天馬用腦袋蹭了蹭武念亭的手。
楊木桌邊,龍世懷用腳踢了一下上官瀾的腳,上官瀾冷清的看向他。隻見龍世懷向他擠眉弄眼了幾下,口語道‘情敵出現了哦’的話。上官瀾閑閑的將背靠在木椅背上,閑閑的拿過汗巾擦手,對龍世懷的戲謔不置可否。
遠處的山丘上,魏緣和她的四個侍衛人人執著一個千裏眼看著楊木亭中的場景。
眼見著上官瀾對武念亭的寵愛,魏緣的牙咬得都痛了。最後‘哼’了一聲,道:“不過是師傅對徒弟的關愛。父皇原來也這樣喂我吃東西。”
公主又醋了。
這幾天,他們幾個將上官瀾和武念亭的事打聽得清清楚楚後,知道公主對武念亭是上官瀾小徒弟的身份很是吃醋。
其實,公主要嫁上官瀾的話,真論起身份,上官瀾的地位似乎低了點,但好歹逍遙王府有財可通天的能力,這一點完全可以彌補上官瀾地位上的不足。再說,保不準逍遙王府的王爺之位以後會傳予他,這樣就更配了。當然,他接不接王爺的位也無所謂,成為北極國人人豔羨的駙馬,那比什麽王爺的不要強數百倍?保不準以後還能當皇夫。
四個侍衛隨著公主兩年時間,因培養出了一定的感情。雖然有時候有些怕這位公主,但護著她的時候則更多,為她著想的時候也更多。
起初他們還覺得上官瀾配公主的話他們的公主委屈,但這幾天將上官瀾的事打聽清楚後他們亦覺得公主說的‘不錯、很配’著實是明見。
如今聽著他們的公主滿口的酸詞酸語,阿三勸道:“公主,要不我們亮出身份,光明正大的和他們親近,以公主的魅力,自然便能吸引那上官郡王的目光。”
這話中聽,魏緣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接著又冷哼一聲道:“若真吸引了,本公主倒怕了。”
“啊?”
“那豈不證明他有戀童癖!”
啊,好吧,怪她失言了。阿三閉嘴,心中腹誹著以公主的年齡,在北極談婚論嫁很是普遍,算不是戀童。
“就算這個小片子丫頭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可惜啊可惜,她寧棄鳳凰也要去擇雞。”
啊,公主,你也是小丫頭片子好不好。四個侍衛同時腹誹著。
“不明白吧。本公主雖然不懂你們大人的世界,但小孩子的世界還是懂的。你們看,那個小胖子看那個莽夫的神情一如我看上官瀾的神情,這就是其中的奧妙之處。在那個小胖子的眼中,上官瀾不如那個莽夫。哼!”
“那公主您‘哼’個什麽,應該高興才是啊秀色嫡女。”侍衛阿四少有言語,但說話卻是最隨性的一個。
“本公主哼是因為那個小胖子有眼不識金鑲玉。那席方平有哪點好,和上官瀾比他就是地上的泥。怎麽在那個小胖子眼中,上官瀾就不如那個莽夫呢?”
好吧,也許處於情中的女人都有些固執。她看著愛人好,那便要所有的人都覺得她的愛人是最好的。阿四道:“如果那個小胖子果然看上了上官郡王的好,而去親近上官郡王,那她可就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那算了算了,她還是有眼無珠的好。哼,什麽天珠,地珠都不如。”
阿四撇嘴:霸道的、任性的、矛盾的公主。
“可惜,當時太過注意觀察林家的人去了,沒有注意到有人下毒,要不然這倒是個天大的功勞送予上官瀾,好予下人情。起碼也結個眼緣。”語及此,魏緣用千裏眼狠狠的捶著自己的手心。恨自己當時沒看到下毒的人。
她才不信什麽義診和靈丹妙藥之說。
她的人打聽得清楚,上官瀾幾天的功夫就查出了下毒的人。如今那人進了林府後到底如何了就不得而知。依她判斷,想必早就碎屍了罷,畢竟上官瀾那天是以‘義診’平息的那場差點便到來動亂。隻有死人才不會開口,才不會揭開那天的真相。不錯,辦事利落,不愧狼首之稱。
更有意思的是,原來施粥那天那個溺愛的擦著武念亭的嘴角的仆人不是仆人,而是東傲太子龍世懷。嗬嗬,說起來,太子可是她的表哥。
這東傲國兩個最尊貴的少年似乎都寵極武念亭,而武念亭那個有眼無珠的居然獨中意席方平……
“還是阿四你說得對。那個小丫頭片子中意那莽夫也好。至少,她便不能近水樓台先得月了。至少,我還來得及長大。”如果說前幾天她還有些擔心武念亭和上官瀾太過親近會日久生情,如今她一點也不擔心了。隻是為武念亭的興趣愛好感到好笑而已。
“公主,既然公主做出了及笄後再來尋上官瀾的決定,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大皇子都著急了。”
不說則矣,一說魏緣就來氣,冷哼一聲道:“大哥也忒過無用。若有上官瀾一半的魄力,何至於我這個妹子為他出謀劃策。還有,阿二,是你傳的消息吧。”
阿二笑著作揖賠罪。想當初,他們陪著這位公主踏上東傲國的土地的時候,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出國了!
想著事關重dà,也不知這一次猴年馬月才能回國。還是阿二機靈,早早飛鴿傳書予北極皇帝陛xià說公主來了東傲的事,並一再保證會安全的將公主護送回北極。同時也希望皇帝陛xià不要急,估計這一次玩的時間會有些長……
想必那份飛鴿傳書被貴妃娘娘看到了,這樣大皇子知道公主的消息也就不足為奇了。
昨天他們接到大皇子的飛鴿傳書,說是二皇子動作太過明顯,要公主回國助他一臂之力。
“算了算了,反正我還小,接近了上官瀾也沒什麽作為。阿大,你去安排一下,我們回國。”
“公主,便是見上官瀾一麵也不見?”這不像是公主的作風。
“見了又如何?一個小孩子,他不會放在眼中的,免得從此給他倒留下一個本公主就是一個小孩子的映像。回國罷,先將大哥的事搞定再說。搞不定他的事,本公主的後方陣營不穩,也沒心情做好自己的事。”
這是不是說其實經過這幾天的打探、分析,公主對上官瀾和她的事已經有些忐忑了呢,不再似前些時日的覺得得上官瀾如探囊取物般容易。無論如何,有一個強大的皇室當靠山,不管做什麽想來都要容易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