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閻眇的奶媽給她講故事。說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個王後,她有一麵會說實話的魔鏡。王後生得十分漂亮,她經常站在魔鏡前問:“魔鏡,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隻有魔鏡說“就是您啊”,她才心滿意足地離去。當魔鏡終有一天說王後的繼女才是最漂亮的女人,血腥的故事就發生了。魔界小朋友聽的睡前故事總是帶著幾分血腥,不過結局通常是盛大而美好的婚禮。
閻眇長大後,根本沒有故事裏王後的煩惱,她就是三界中漂亮的女人,漂亮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若是她有一麵魔鏡,估計幾萬年都要重複同一個回答。神奇的是,她也嫁了個國王,也給個大姑娘當了後媽,之後也發生了許多血腥的故事。隻不過,睡前故事裏的王後不是主角,注定不能粉墨登場。現實的故事裏,卻永遠隻有一個主角,那就是三界中最漂亮的女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閻眇。
幾萬年來,她總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模仿故事中的情節問道:“魔鏡,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然後自己尖著嗓子回答:“就是您啊,美麗的閻眇公主。”“那麽,魔鏡,他為什麽不愛我?”她等待著回答,等啊等啊,等啊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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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眇從不後悔自己將傀儡珠用在天帝身上,像天帝這麽法力高深的神仙,除了開天辟地以來形成的至寶傀儡珠,還有什麽能控製他呢。這傀儡珠據說是當初天地初成時,造物主流下的三滴鮮血,凝聚天地精華形成,後來由遠古眾神煉製而成。此珠神奇之處在於無論何人,中了此珠,皆會受到珠子使用者的控製,控製時間由個人能力強弱而定。若是普通凡人,被控製一輩子,如傀儡般生活一世很多法術可以做到,然而此珠可教此人輪回數世都受到控製。若用於像天帝一般高修為的強者,大概也能控製個把時辰。此珠威力太大,所以當初眾神將三顆一顆給了魔界,一顆給了天界,一顆給了西方極樂世界,以平衡製約。閻眇想控製天帝,除了動用傀儡珠,她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所以當時她給赤尊寫信,讓赤尊給他送魂鐐的時候,把珠子自重寶庫中偷出,捎來給她。赤尊完全沒有想到她將這顆珠子用於控製天帝行荒唐事,因為任誰看來這都是荒唐透頂的。一顆萬世珍器,用來控製自家夫君在自己麵前出軌,別說赤尊,身旁的眾天兵此時聽聞,都隻有麵麵相覷的份。
閻眇看著怒氣衝天的天帝,說道:“為何我們不能兩清?天魔大戰損失大的是我們魔族,我父親都被逼得避世了,我妹妹因為你要取法器在令丘山受了重傷,連赤尊都死在你手上了,我們為什麽不能兩清?”說到赤尊,她又忍不住傷心了起來。
“赤尊死了?”廣目在旁驚訝地叫出聲來,眾人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的確,魔界第一勇將赤尊,怎麽就死了,還是死在天帝手上,那一日赤尊不是奪了法器還逃跑了麽?
天帝沉默不語,似乎早就知情。
閻眇更加心痛。那時,她著急想幫助紅酣見到梟九,但自己沒有法器相助又無法長時間離開葉言身體,尤其是葉言身體負擔隨著孕期的發展越來越重。她思考良久,隻好用幻影又去了趟魔界,找到赤尊。她自小和赤尊一起長大,赤尊就如她兄弟一般,是她十分信任的親人。她請求赤尊潛入天界一趟,看看梟九的情況,順便看看她的神器被天帝藏哪了。赤尊沒有任何猶豫,立即答應了下來。分別時,她再三叮囑赤尊,見好就收,有危險趕緊逃,隻是去看看就行。
三日後,赤尊卻帶著萬寶傘和血硨磲來到了她麵前。她興奮地都想衝上前擁抱赤尊了,突然意識到葉言的身體正挺著個大肚子,擁抱是一個比較難完成的動作,才止住了衝勢。
她把玩著手上的血硨磲,好奇地問道:“赤尊,你是怎麽偷出來的?太厲害了。對了,梟九怎樣了?”
赤尊跪在她麵前,回答道:“公主,梟九服食了大量的天界神藥,已經被救回來了,但是被天帝關在了須彌山天牢,天帝要他出任增長天將,娶吉祥天女。”
閻眇鄙夷地哼了一聲:“太不近人情了,活該他單身!我的英勇的大將軍,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麽把神器偷出來的呢?”邊說邊撐開了漂亮的萬寶傘。
半響聽不見回答,閻眇放下傘,卻看見地上隻剩一個銀製麵具,赤尊已不見蹤影。
閻眇心道不妙,赤尊從來不肯摘下這張麵具。蹲在麵具旁邊,她看見了幾滴紫色的血跡。她用指尖蘸取一點血跡,放在鼻尖細細分辨,神情巨變,驚呼道:“散血大法!赤尊你瘋了嗎?”
情急之下,她也顧不得葉言了,立即離開了葉言的身體向空中追去。魔族散血大法除了能將敵人束縛住這等最低等的功效之外,還有不少別的用處,比如保護自己,腐蝕對方等等。但是作為魔族死士才能學習的法術,它的最後一招,拚盡全力發動,除了能重創敵人之外,還能夠在短時間內用精血重塑肉身,根據修為不同,維持不同的時間,待時間終結,這臨時的肉身就消亡了。因此不少魔族死士最後用此法傳遞消息或者運送重要物品。這個秘密魔君閻羅退隱而去時告訴了閻眇,但並未告訴她自己訓練的死士是誰,因為閻羅說魔族犧牲很大,他已經撤去了所有死士,不想再看到犧牲與死亡了。閻眇從不知道赤尊也是死士之一,會使用散血大法,她更沒想到赤尊會用這招為她取來法器。
空中沒有任何赤尊的蹤影,閻眇還是及時回到了葉言的身體裏,她心知肚明怎麽追也追不回赤尊了。理智告訴她無,在他用出最後一招時,他已經形神俱滅了,最後出現在她麵前的不過是一個傳遞他意誌的空殼。閻眇在黑暗中蜷成一團,覺得周身冰冷,她好想念魔界萬年火熱的溫度,人間的冬天好冷,她始終不喜歡。
小的時候,她和赤尊一起玩,總是仗著自己公主的身份欺負他,赤尊也任她欺負,還經常主動承擔所有她犯下的錯誤,連魔君都知道。以至於後來隻要赤尊說不關公主的事,魔君就知道十有八九是閻眇幹的。
有一年夏天,她和赤尊一起坐在草地上數星星,她問赤尊說:“赤尊,聽說你另外半邊臉很醜?到底有多醜?讓我看看嘛。”那是赤尊唯一一回拒絕了她的要求。閻眇不依,繼續糾纏道:“不至於比牛頭馬麵還醜吧?讓我看看嘛。”
結果,赤尊竟然將她一個人留在那裏,離開了。閻眇非常生氣赤尊這種一走了之,對自己不管不顧的態度,一賭氣,就打算一直坐在草地上,直到他回來找自己為止。等了一會兒,她有點困,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一身紅色血跡的赤尊坐在她身邊看著她,她起身發現周圍躺著七八隻豹子的屍體,豹子都是花額頭白身子,正是善於伏身隱藏的妖獸孟極。
赤尊小心地問道:“公主,打架的聲音有沒有吵到你?”閻眇十分感動,自然不再生赤尊的氣了。隻是終其一生,赤尊也沒有給她看自己麵具下的臉,此時留給她的卻是那個銀製麵具。
閻眇不由控製了葉言的身體,拿起那個銀製麵具,仔細端詳,發現在麵具的背麵,有一行小小的刻上去的字跡:“若你看到這些,我必然已死。隻想告你知,赤尊愛慕公主,赤尊祝公主幸福。”
閻眇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幾萬年來,她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流淚,她沒想過竟然會是一直在自己身邊的赤尊。眼淚根本止不住,她的哭聲很大,驚動了宮人和莊信。莊信驚慌失措,衝了進來,一把將她揉進懷中,嘴裏說著:“言兒,言兒,你怎麽了?是孩子弄痛你了嗎?要我請太醫嗎?”
閻眇頭一回沒有立即澄清自己的身份,她嗚咽著說:“沒事,你抱抱我就好,抱抱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