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喚她‘麗華’,如今這一句生分的‘陰麗華’差點便涼了陰麗華的心。她明白,終究,龍吟風對她是起疑了。
雖然說不過陰麗華,但王爺臨出門前的那句‘陰麗華’之稱,梅藝菲聽著極其的舒坦,她知道陰麗華的好日子隻怕要到頭了。側臥在床榻上,梅藝菲一時間想著多病的兒子,一時間又想著肚中的這一個生不生得下來都說不定,忍不住的悲從中來,眼淚涮涮的往下掉,一點也沒有戰勝了陰麗華的得意之心。
再說陰麗華,亦步亦趨的隨著龍吟風,心中忐忑不安。
突地,龍吟風站定,道:“如果是一個長期跟隨本王的忠仆突然離世,本王那個時候就算受了再多委屈,斷然不會隻知替自己申辯,而是會為那忠仆收屍厚葬了再說。陰麗華,將心比心,你可明白本王這句話的意思?”
看著龍吟風岸然的背影,陰麗華的臉瞬時蒼白,不自覺倒退三步。她自負一生有顆七巧玲瓏心,辦事遊刃有餘。但萬不想方才在急切間為了開脫自己的罪責,雖然口口聲聲稱青雙是自己的心腹,是自己疼在心尖上的人,但卻忘了要先去替那忠仆收屍。這個失誤在這個精明的王爺夫君眼中便落了個欲蓋彌彰。
“還有。正因藝菲堅定她是聽青雙和傻姐兒談及往事,所以本王才更相信藝菲。藝菲素來有什麽說什麽,肚子中藏不住話也不顧及後果,方才的生氣懊惱更是性情所致。”語及此,龍吟風默默的轉身,看向陰麗華蒼白的臉,又道:“陰麗華,在本王心中誰人其心可誅,你可明白?”
‘撲通’一聲跪在龍吟風麵前,陰麗華不敢作聲,她明白,便算她有一顆七巧玲瓏心,但在這個沉府極深的王爺麵前,她那些心機是多麽的微不足道。他心中既然有了認定,若你還反駁,他便會去查,他真要查個什麽這天下就沒有他查不到的。與其被查出來死得難堪,不如……
陰麗華心思百轉間,隻聽龍吟風道:“絕我西寧王府子嗣,其罪當誅。”
聞言,陰麗華的身子抖了一抖,差點便癱軟了下去。
“但藝菲有出,便說明你的心腸還未毒到不讓她當母親的地步。念在奕勳和奕真的份上,本王可以不同你計較。”
“王爺。”
“本王這就命人將後院那廢棄的院子辟成一間庵堂,你便自請帶發修行以贖自己的罪孽。一來還可以時常見到奕勳、奕真。二來它日黃泉之下,憑著多年的修行,倒也不再愧對我龍家的列祖列宗。”
以她之罪,重則死,輕則發配到農莊上為奴從此任她自生自滅。但龍吟風卻給了她一條更好的路。聞言,陰麗華心中一痛,不知是後悔還是感動,淚噴薄而出。
“奕勳和奕真你便放心,本王會好生的待他們。倒是你,要安於現狀、安分守己,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本王相信你心中有數。不要做出過激的事,到時候對不起的不隻是我龍吟風,更是奕勳和奕真。”
本想著龍吟風對她寬大處理的舉動也許是還念著‘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陰麗華聞得此言,一怔,看著龍吟風大踏步而去,她心中似有道光亮一劃而過,接著便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冰窟窿中,凍得她渾身一個哆嗦,語氣不無淒愴道:“王爺,您如此看重奕勳,便是知道終究會有這一天,是嗎?”
兒子的權勢地位越高,她就會越在乎,在乎它的失去。因為她清楚的知道為了它兒子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她知道的秘密雖然足以催毀整座西寧王府,但西寧王府若倒了,兒子龍奕勳也便倒了。那兒子辛辛苦苦謀來的權位也便會灰飛煙滅。
便是為了兒子,她也得守口如瓶的過一輩子。
什麽夫妻之情,什麽母憑子貴,原來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夢而已。
一念間的大徹大悟,陰麗華突地笑得比哭還難聽。
西寧王府的側妃陰夫人,新晉侯爺龍奕勳的親娘陰麗華不圖母憑子貴,隻願帶發修行為西寧王府求百年安康的消息一經傳出,別說西寧王府中那些原本覺得陰夫人為人太過算計、太過要強、太過爭寵的人覺得起先都誤解了陰夫人,便是整個東傲內外一夕之間亦遍傳陰麗華不以子貴的淡泊、良善、賢惠。
龍奕勳的臉上卻有鬱鬱之神。
“怎麽?那天我和你娘的談話,你都聽到了?”
素來崇拜父親,在父親的麵前他從來不撒謊,是以,龍奕勳點了點頭。
看著和自己年青時幾無二樣的麵孔,龍吟風又問:“你覺得為父提拔你、重用你就是為了禁錮你娘?”
那天,漫長的遊廊上,當母親聲嘶力竭的喊出‘王爺,您如此看重奕勳,便是知道終究會有這一天’的話的時候,他龍奕勳的心都涼透了。那個時候他真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覺得自己一生的努力原來早在父親的算計之中,原來自己的各種作為不過是套在母親脖頸上的繩。如今這根繩狠狠的勒著母親的脖子,由不得她反抗,否則那繩隻會越套越牢。那個時候,龍奕勳突地覺得他的二十年都白活了。
看著長子倔強的神情,沉默代表著不反對。龍吟風不怒而威道:“你也用女人的心思來丈量男人的心思了嗎?若真如此,也枉為父這些年對你的栽培了。”
龍奕勳在沙場遊曆了數年,在官場上遊曆的時間則更長。許多事他差不多都可以一眼看透,卻硬生生看不透父母絕決那天的那場談話。他道:“那父王可否告sù孩兒,父王叮囑我娘那些‘不該說的’是什麽?還有我娘有可能做出連累到我、奕真、父王再抑或西寧王府的那‘過激的事’又是什麽?”
默默的看著龍奕勳半晌,龍吟風道:“終究心性太浮。正所謂成家立業,你已十九了,按皇室規矩,去歲便可成親。還是先娶房媳婦再說罷。”
看著父親撩袍出門,龍奕勳緊追幾步,道:“父王。兒子隻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事令我娘親說不得?是關係到我西寧王府的生死存亡的事嗎?兒子不小了,兒子願意替父王分憂。”
猛地駐腳,龍吟風厲聲喝道:“不小了就成親。”
遊廊之上,聽著父子爭吵的於茜月停下腳步。看著遊廊上掛著的鳥籠,看著裏麵拚命撲騰的鸚鵡,她拿了根竹棍逗弄著鸚鵡的同時卻是心思緲緲。
陰麗華,陰麗華,你那能夠將死說成活、將活說成死的本事從此以後隻能在佛的麵前賣弄了吧。
帶發修行?哼,若是我做出那絕王府子嗣的事,隻怕會落個屍首分家的命。
念及此,於茜月的嘴角掛起一抹薄涼的笑,輕聲對著鸚鵡道:“青雙,青雙,真是個好丫頭,走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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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呃呃,朋友們稍安勿燥哈,一篇文有魚有肉固然可,但也不能缺了青菜蘿卜,這兩座王府的事估計還有最後一個章節就可以碼完了,再就都是天珠的戲份了。朋友們不妨換個角度想一想,這個秘密是神馬?和戰爭有關嗎?會造成王府中的勾心鬥角最終以至於造成國家動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