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出征大勝歸來的消息早已經傳遍了淨國的每一塊土地,淨國百姓都紛紛覺得臉上有光。這麽多年來黎國的騎兵在兩國邊界處多有冒犯,燒殺劫掠的營生沒少幹過,這次終於狠狠出了口氣,老百姓自然是拍手稱快,都說小太子有乃父當年出征的威風,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莊信坐在陳瀚對麵,聽陳瀚說著這些好消息,隻是微笑喝茶,並不說話。待陳瀚終於停歇後,他開口問道:“安命侯兄妹和那蕭震可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在城西邊擇了一處府邸,裝葺後讓他們搬了進去,蕭震甘願擔任管家一職,我在周圍都安排了人日夜監視。同時周圍的幾戶人家都是官員,也吩咐了他們平時多加注意有何異常舉動。到目前為止,安命侯十分老實,據說每日就是喝酒,偶爾練習練習摔跤。他妹妹仍然像個孩子,蕭震則是一個非常敬業的管家。據說自己在府中辟了地種菜,每日采購的蔬果,做好的菜肴,他都要先嚐,大概是怕我們想毒死他們吧。”陳瀚詳細匯報道。
“挺好的,他們好好活著就行。”莊信滿意地抿了口茶,對陳瀚說道:“陳二,你呢?我看你近期精神狀態不錯,是不是也該搬回陳府去了?租用的這宅子雖然不錯,但畢竟不如自家府邸住得舒適。”
陳瀚頓時不說話了,停了半響,道:“我還沒有想明白,待我想明白我自然會搬回去的。”
“想明白什麽?”莊信明知而故問。
“想明白紅酣為何要離我而去,而且她一個弱女子能去哪裏。我總是在想她是不是遭遇了什麽不測,以至於我遍尋她不著。一念及此,我就覺得無法正視氣她離開的母親和秋月。”
莊信心中有愧,他知道紅酣去了何處,隻是要如何解釋給陳瀚聽這麽離奇的事情呢。更何況,他也不明白為何紅酣會答應嫁給陳瀚,又突然負氣離開,嫁於梟九。他隱隱覺得這背後還有著故事,在沒弄清楚之前他不想驚動陳瀚本已脆弱的神經。
“好吧。那你且好之為之。”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從陳瀚臨時租的這個小院落中走了出去。走到門口處,他瞥見一個女子站在街道旁的大樹後鬼鬼祟祟,形跡可疑。他走了過去,正麵攔下那女子,隻見那女子掀起麵紗,正是陳瀚的正妻賀秋月。
“陳夫人,你?”莊信驚訝道。
“秋月來看看相公。擔心他的安危,驚嚇到太子還請贖罪。”賀秋月看著又瘦了不少,眉眼間噙滿憂愁。莊信安慰她幾句,正要告辭,隻聽見賀秋月說道:“太子殿下,秋月十分後悔不該氣走紅酣妹妹,若殿下能見到她,請勸她回來。秋月現在能容天能容地,自然也能容她,她隻要願回來,我願做小。”
莊信深深望向麵前清瘦的女人,十分好奇這溫柔的小女人及時變得如此果敢,他點頭道:“若能找到,我定會將夫人的話傳到。”
“謝太子殿下。秋月知道若殿下想找到她,肯定能找到的。”賀秋月說完轉身走出了巷子。
莊信無奈苦笑了起來,這是在指責我藏了人麽,他暗想,自己這回是替梟九背了大黑鍋了。正想著,一個侍衛打扮的人急匆匆跑來,正是梟九。
“報告殿下,有急事。”梟九裝著一副氣喘籲籲跑來的樣子,湊近他耳邊,說道:“白先生有急事要見殿下,正在東宮書房中相候。”莊信聞言色變,立即帶著眾侍衛趕回東宮。
東宮書房內,白若木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秦修站在一旁專注地看殿柱上的花紋,還有一個不認識的陌生女子坐在另一邊椅子上。莊信帶著梟九進入房內,關上殿門,四下掃視一番,落在那女子身上,試探問道:“紅酣姑娘?”
那女子生得尋常,笑著點了點頭,自然就是化作普通女子的紅酣了。
他這才放心,問白若木道:“白先生,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找到了那法寶?”
白若木先搖搖頭,想想又點點頭,道:“太子殿下,兩件神器的確在令丘山,但是被法陣封印了起來,這才使得神器的神力沒有外泄出來,也是在下感應不到神器的原因所在。若要取出神器,就需要打開法陣,而若要打開法陣,就需要打開陣眼的鑰匙。昨日秦修小師傅身上發生了一些奇遇,在下推斷,陣眼是一座無頭石佛坐像,而鑰匙應該就是這本該存在的佛頭。”
白若木停了下來,似乎在斟酌接下來要說的話。莊信見此情狀,知道有異,也不催促,隻是耐心地等待。
片刻後,白若木歎了口氣,說道:“這佛頭,倒不難尋。當年不知為何會與石佛坐像分離,後來佛頭吸收日月精華,竟然成了人形,而且因為自帶慈悲眼,故能看穿世人心。”白若木偏頭看向秦修道:“秦修小師傅,你就是那佛頭變化而成。”
秦修已經呆若木雞,一言不發。莊信聽著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石佛頭竟然能化成人形,這是怎樣的造化。
“所以,若是需要打開封印,就需要佛頭歸位。若是佛頭歸位,秦修小師傅自然就需要變化石佛頭,不再存活於世間……”白若木的聲音漸低。
莊信這才明白白若木急著找自己,並將紅酣和梟九都一並帶來的原因。若是自己一聲令下,自然他們三人可以擒住小道士,用各種手段將其變回那石佛頭,再帶去解開封印。隻是,他看了看秦修,想起了當日初見他從蓮池上沮喪走下來憨憨的樣子,還有在河邊為救那魔女攔住了梟九,以及在魔界中保護他和白若木二人。他莊信,做不到。
許久之後,他走到秦修麵前,說道:“若要佛頭回歸佛身,小道長就會消失於這世間。強迫你變回佛頭的事情,我莊信不會做的。言兒的病情,我再找別的辦法。”
秦修抬起頭,目光清澈,大概是不能相信莊信竟然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莊信微微笑了笑,對白若木說道:“白先生,你我有半年之約,眼看這約期都超了,我還留您在此為我奔走,實在不好意思。今日先生你帶來了解救言兒的方法,約定已經完成,莊信在此謝過先生。”說著,他鄭重地向白若木行禮。
“好,太子殿下,殿下心慈,若木敬佩。若木離開前會最後再為殿下去一趟令丘山,若有結果定會讓梟衛士和紅酣姑娘轉告殿下。祝殿下能得償所願。”言畢,白若木消失不見。
“小道長,你隨時可以離開。”他轉頭對秦修說道,秦修盯著他看了半響,最後終於踱了出去。
此時,殿裏隻剩下他和梟九夫婦。梟九關心地看著他:“太子,那太子妃怎麽辦?”他捏了捏拳頭,嘴上逞強說著:“我再想想辦法。”心中卻在默默想著,若是葉言身死,自己該如何是好。
“殿下再考慮考慮,若是需要,我們夫妻二人還能替您抓來那小道士。”紅酣著急地說,葉言是她的好朋友,為自己的朋友她不介意手上再沾點鮮血。
莊信搖搖頭,為了和葉言在一起,他掀起了戰事,滅了黎國,殺了薩孤雷,按理說他應該可以做到殺掉這個小道士。但是他的確做不到,他覺得自己沒有任何理由殺秦修,這個幫過自己的憨厚的小道士。薩孤雷算罪有應得,秦修算什麽呢?
想到這裏,他長歎一聲,走出了書房,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好像看見書房殿外院中的梧桐樹下好像坐著個僧人,一眨眼,那僧人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