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和太子殿下怎麽突然變得很……”綠暗手中的木梳齒在她發中穿過,葉言聽著梳齒劃過頭發的嗤嗤聲,心中一點也不平靜。
自從那晚在未央宮看夜明珠之後,莊信待她就格外熱情,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分隔多年的情侶再次相見,恨不得把失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補回來。他最近總是陪在她身邊,或者說是粘在她身邊。雖然依然要時不時去皇帝陛下處學習處理朝政,但其它時候他都膩歪著和她一起。這種巨大的轉折讓她有種巨大的眩暈感。
“嗯,也就是太子他終於被我的魅力征服,愛上我了,其實挺簡單的。”葉言自己說著都覺得有些心虛。雖說她自詡小有才名,但在莊信麵前,似乎渺小得很。昨日她在禦花園畫畫,他就在旁邊坐著看書;她練習彈琴譜曲,他還是坐在旁邊看書;她學習寫詩文,他依然在旁邊看書;直到她取出棋盤,莊信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書,在棋盤上虐了她一局。
葉言頭一回和人下棋輸得這麽慘,還是輸在自家夫君手中,心中很不痛快,但又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出輸棋的風度,於是向莊信說:“原來你圍棋下得這麽好,之前都不知道,還有心讓你幾子呢。”莊信微微抬頭瞟了她一眼,“嗯,要不是為了把你讓我的幾子給你讓回去費了我不少功夫,也不至於多浪費我半個時辰。”打擊太大,當時她就傻眼了。
葉言著實不知道莊信的態度為什麽來了個大轉變。她隱隱覺得應該是和那晚的事情有關,不知那銀色麵具男子是誰,後來她向莊信提起,莊信說那是個刺客,被梟九打敗逃走了。葉言聽到“刺客”兩字,就覺得心慌氣短,趕緊靠到莊信懷中,趁著虛弱撒嬌賴抱。
“公主,你知道大家是怎麽說的嗎?”綠暗吞吞吐吐地,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她這些消息。
“不知道,你快說啊,不是說了這些都是有用的情報麽,快說快說。”越心虛就越想從旁人的看法中得到自信,葉言正是如此。
“她們猜測很多啊,目前最受認可的一個是你夥同太子的斷袖愛侶陳二公子,設計逼走了贏得太子寵愛的紅酣……”綠暗的聲音越說越小。
葉言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一個多麽複雜曲折離奇的宮廷愛情故事啊,完全不比皇祖母給她講的那些皇族愛情故事遜色啊。看來,大家都不相信莊信愛上了她。也是,連她自己都將信將疑,何況眾人。
“公主,你都不反駁下,不會是真的吧?”綠暗手一抖,梳子似乎扯著了頭發。
“疼,疼,疼!”葉言大叫起來。
殿門砰地一聲打開,莊信急急地走了進來,關心地問:“言兒,你怎樣,傷到哪了,沒事吧?快讓我看看。”
啪地一聲,綠暗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她匆忙撿起,驚慌地請太子和太子妃恕罪。
葉言心中得意,笑著對綠暗說道:“沒事,沒事,你一時手抖。”她轉向莊信,嗔怪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要去處理朝事麽?”
莊信笑得含情脈脈:“我想我的言兒了,所以又折返了回來。這一回來聽到你在喊疼,嚇到我了。”
綠暗站在一旁顫顫地說:“奴婢先行告退。”
葉言聽到她的聲音,就知道她受驚不小。她難掩得意,原先偽裝的自持與端莊頓時被拋去了九霄雲外,原來被喜歡的感覺這麽好,但依然想再確定一遍。
“夫君,我還是難以接受你這麽大的轉變,你說你喜歡我很久了,有多久啊?成婚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嗎?那為何你之前對我不理不睬啊……”她像連珠炮一樣發問。
“……言兒,要不我們下棋吧。”莊信淡淡地打斷了她的問話。
“啊?不要!”
葉言風也似的從殿裏跑出來,剛剛綠暗還沒給她梳好頭發,這一快步奔跑,頭發自然就散落開來。她從小身體就不好,大多數的運動都做不來,這會兒剛跑了兩步就麵色發紅,氣喘噓噓,立在殿外大口喘氣。
一個中年宮女走了過來,向她行禮,關心地問:“太子妃,你沒事吧?”
她氣喘地急,斷斷續續地說道:“沒事,沒事……太子,太子,他要我,要我……不行,不行……他實在太厲害了”她話還沒說清,宮女臉上已經泛起了紅暈,向她施了個禮,轉身小步跑開。
數個時辰後,綠暗站在她麵前,說道:“稟報公主,不知為何,宮中輿論突然逆轉,都說你征服了太子,之前的冷漠大概是欲擒故縱,大家都在誇讚公主禦夫術之高明。”
“啊?”葉言摸不清楚狀況,但覺得這樣很好,自顧自地開心。這麽大的好消息,不和好朋友分享怎麽行。於是她興衝衝地讓綠暗去找個侍衛來給她送信。
片刻後,正在執勤的梟九被領了進來。葉言記得這個新來的梟侍衛武藝高強,平時總是一臉憨笑,不知為何今日臉色有些陰沉。
“梟侍衛,你怎麽了?看上去不太高興。”葉言覺得自己應該表示關心。
“稟太子妃,我自己的一點私事,都是小事都是小事。”梟九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葉言記得莊信提過他不太懂中原宮廷禮數,既然是私事,也就不好再問下去了。
“既然如此,梟侍衛,我想請你去陳大學士府上給紅酣姑娘,不,紅酣夫人,送個口信,我想邀她入宮一聚。”葉言感覺聽到紅酣,梟九的臉上好像好了些。
“好,我這就去。”梟九行了個不規範的禮,轉身要離去。
“哎,等等,梟侍衛。還是算了吧,新婚燕爾,我去打擾他們,似乎不太好,從長計議,還是從長計議吧。”葉言有些猶豫,為這點小事招紅酣入宮,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
梟九的臉色瞬間又陰沉起來,氣鼓鼓地說“太子妃,紅酣很閑的,他們才沒什麽什麽燕爾。”
“咦?你怎麽知道?”葉言好奇地問。
“這個……這個……我聽陳家的丫環說的。”梟九好像有些神色尷尬。
“這樣啊,那正好明日太子要出宮辦事,陳二公子也會去,讓紅酣明日來東宮找我吧。”
梟九離開後,葉言興奮地想找人分享的情緒並未得到紓解,和皇祖母她們說吧,有些難以啟齒。不知為何,她想到了自己的姨母,莊信的母妃,葉蘿娘娘。
“母妃,言兒來看您了。”葉言見殿中一個宮人也沒有,就大喊一聲通報自己的來到。葉蘿正坐在桌邊讀一本舊書,聞言抬起頭,招招手讓她來自己身邊坐下:“言兒,你今天看起來心情很好。”“嗯,近來心情都挺好的。”葉言眨巴眨巴眼睛看著葉蘿,葉蘿一副洞明世事的樣子:“我知道,你近來和信兒很好,信兒前日來看過我。”葉言略微有些害羞,低著頭偷笑。
葉蘿把手中的書合上。葉言看見書名《大本經》。
“言兒,你和信兒幸福,我很高興。信兒之前對你冷淡,自有他自己的心結。我祝福你們能一直幸福美滿下去。但若有一天,你二人無法得圓滿。無論是作為你的母妃,還是你的姨母,我都希望你能有大智慧繼續自己的生活。”
“母妃,太子得了什麽病嗎?”
“……沒有,信兒他身體很好。”
葉言立馬就放心了,她覺得隻要相愛,除了生死,還有什麽能隔在他二人之間呢。
離開時,葉言看見金色的陽光灑在葉蘿頭頂,照出她滿頭青絲裏混著的不少白發。葉蘿心中不由難過起來,想到姨母虛歲四十都不到,已是紅顏白發。再想到消失的姨丈莊喬,心中不免產生一絲恐懼。若莊信棄她而去,她是否也會像葉蘿一樣了此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