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煌抿唇,緩緩地搖了搖頭。
君冰舞的手,緩緩地頹了下去,她低垂眉眼,囁嚅一聲:“是我連累了你被困在這兒,對不……”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他緊緊地擁進懷裏。
“蠢女人!”墨煌帶著怒意的低吼在她耳邊炸響:“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吞天是衝我來的。”
若不是因為他,她又怎麽會被人抓來當人質?若不是因為他,她又怎麽會傷成這般模樣?
明明是他連累了她,她還跟他說對不起。
這女人,真是蠢透了。
此時此刻,再討論誰連累了誰的問題,似乎已經多餘了,再說,他們是夫妻,夫妻一體,又哪裏還需要在乎是誰連累了誰呢?
君冰舞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了一個有些跑題的問題:“吞天?我怎麽覺得這名字有些像異聞雜錄裏麵那些凶獸的名字?”
墨煌放開她,沉沉地看了她幾秒,眼中劃過幾許沉思,似乎是在思考該不該告訴她實話。
若是說了實話,會不會嚇到她?
可是不說又能怎樣,吞天回歸,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對上,知道了,至少也有點心理準備。
“沒錯,他的確是凶獸,一頭至少已經存活了上萬年的凶獸。”
君冰舞眼皮跳了跳,很想爆粗口。
她不過是隨口說說的,要不要這樣一語成戕?
活了上萬年……
難怪墨煌說他是老妖怪,有這樣一個敵人,生活未免太刺激了些。
“在這塊大陸誕生之時,七件天地奇寶應運而生,擔負著守護整個大陸的任務,但正如黑暗和光明相克相生,有七件天地奇寶,自然也有他們的死敵,吞天……”
“吞天誕生之時,本隻是天地間的一縷黑氣,弱小得幾乎可以忽略,可就是這樣一縷黑氣,靠著吸收時間所有陰暗邪惡的東西,不斷地發展壯大,甚至修煉成人形。”
“成長得越多,他就越是不甘心永遠處在黑暗的角落,他想統治整個大陸,將世間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他的奴隸,終於,在五千年前,他等到這個機會……”
“可偏偏功虧一簣,在最後的時刻,七件天地奇寶拚盡所有的力量,毀了他的肉身,將他封印於大陸之下,七件天地奇寶也因此散落人間,功力大損,就算是這五千年的恢複,也未曾能回到全盛的實力。”
墨煌緩緩地陳述著,聲音沉重,君冰舞聽著,心神也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這種本該出現在傳說裏的故事,現在卻活生生地在他們眼前上演,君冰舞覺得,她需要些時間來消化這個故事,不,是事實。
他是怎麽衝破封印逃出來的,墨煌沒有說。
可既然他已卷土重來,他們該怎樣應付?
那可是活了近萬年的老妖怪,墨煌再強,也才活了二十多年,就算他從出生就開始修煉,也差了太多年。
這場對決,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
一時間,誰都沒有再說話,空氣沉默得近乎凝滯,兩個人,各有所思。
可若是因為實力懸殊,便在這裏等死,這絕對不是墨煌的作風。
更何況,七件天地奇寶奇寶實力受損,那老妖怪的實力,同樣沒有完全恢複。
雖然墨煌現在殺不了他,但若是想在著君冰舞從這裏全身而退,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也不知是不是墨煌的冷靜感染了她,君冰舞漸漸地也沒當初那麽緊張恐懼了。
眼下,墨煌沒有要走的意思,她也懶得糾結,隻是,另一件事,倒是一直哽在她心裏,她一直都想問清楚。
“墨煌,那碗避子湯,究竟是怎麽回事?”
君冰舞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問出了這句話,但她知道,她的指甲,已經刺入了掌心,鈍痛。
墨煌身子微微震了震,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
又或許料到她會問,卻沒有準備好回答。
他沒有開口,半垂的眸光中劃過一抹沉痛的情緒,稍縱即逝。
“是你不喜歡孩子,還是隻是不喜歡我給你生的孩子?”
她繼續追問沒有再給他逃避的機會,用最直接的方式,捅破了他的最後一層偽裝,將深藏的傷口再次撕開,暴露在陽光下,鮮血淋漓。
一份幹淨的感情,最忌諱懷疑和猜忌,有懷疑,就會有嫌隙,若是一味地躲避,任由嫌隙越來越大,總有一天會大到無可彌補的地步。
與其如此,倒不如問清楚,就算要痛,也索性一次痛個徹底。
“不!不是!”墨煌低吼,低啞的聲線中糅雜著最深刻的痛楚,“我怎麽會不喜歡你的孩子,怎麽可能不喜歡你的孩子……”
她低低地重複著,君冰舞似乎想起,那日晚膳間,她問他。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他說,隻要是她生的,她都喜歡。
當時她在氣頭上,沒有太將他的話放在放在心上,現在想來,她才憶起,當初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似乎是有些顫抖的。
“煌……”她有些擔憂地低喚。
墨煌卻倏然自嘲地笑了,錐心刺骨的笑意讓她心頭悶痛。
“冰舞,你應該知道,我身上的詛咒,是世代相傳的,隻要他是我的孩子,隻要他身上流著我的血,他就無可避免地會帶上這詛咒,明明深愛,卻不能去愛,這種痛苦,我嚐試過,又怎麽忍心,讓孩子體會跟他們一樣深刻的痛苦?“
君冰舞終於明白,為何那日羨羽隻是拿孩子開了個玩笑,墨煌卻動了怒。
他說,既然決定了生下他,就要對他負責。
可是,現在的他,卻無法對自己孩子負責,無法對可能會出現在孩子身上的詛咒負責,所以,他選擇,暫時不要孩子。
她恨墨煌騙她喝下那碗避子湯,可她並不知道,他當初,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親手給她熬的避子湯,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騙她是補藥,讓她喝下去。
他做這件事時,承受的痛苦,哪裏會比她少?
她喝了藥,心中苦澀之餘,至少還能找他撒氣,可他,卻隻能默默地咽下這種痛苦,還要來安慰她,任她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