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整個皇宮都穿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在打探著這位賀蘭公子所有的底細。
唯有兩位一直很安靜,很鎮定,沒有半點動靜。
一是早就對真相了如指掌的二公子,另一位,自然是那位深不可測的魔羽宮宮主。
也許是人多力量大,也許是八卦太可怕,總之,不日,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位賀蘭公子之所以會得寵,完全是因為他的長相,像極了前些日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某位男寵。
那個,曾經讓皇上百依百順,破例賜住鳳鸞宮的男子……
自從那男子莫名其妙地消失之後,君冰舞就派人封鎖了鳳鸞宮,除了她和幾位每日例行打掃的宮娥之外,任何人不得進入。
這一點,在他們進宮的第一天,便有嬤嬤對他們耳提麵命。
故而,所有人都知道,那男子,是皇上心底碰不得的一道禁忌……
因為求而不得,所以皇上便將所有的愛意,全都轉移到與男子有幾分相似的賀蘭謙身上。
對這一點,眾人恨得咬牙切齒,卻隻能默默地安慰自己,他賀蘭謙再得寵,也不過是個替身,也許哪天正主就回來了,哪裏還有他的容身之地?
賀蘭謙喜靜,再加上這些日子病著,所以一直不曾出過偏殿。
這幾日,雲暮城下了一場大雪,將整座皇宮都變成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
君冰舞似乎是擔心他悶壞了,這不,賀蘭謙的病情剛剛見好,她便推掉了手中所有的政務,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到禦花園賞雪。
這一行為,落在外人眼裏,便是君冰舞將對那位忽然不知所蹤的男寵的所有的感情,全都轉嫁到賀蘭謙的身上。
再加上這幾日賀蘭謙所有的衣食住行藥,全都是按照皇帝的標準配備,更是讓他們更肯定了這一點。
禦花園中,雪壓梅枝,遠遠望去,已分不清那樹上,哪些是血,哪些是梅,唯有暗香一陣陣襲來,沁人心脾。
君冰舞在梅林前駐足,手腕一翻,一隻翠綠的玉簫立刻出現在她白皙的指間。
她微微牽起唇角,將手中的玉簫遞給賀蘭謙。
賀蘭謙溫潤的眉梢輕挑,雙手接過,順著玉簫輕輕地撫摸著,平靜的眸光忽而一亮:“逍遙。”
“很好聽的名字。”
逍遙……
君冰舞毫不吝惜自己的讚歎,她的眸光,凝著賀蘭謙,微微有些不解。
她一直覺得,簫如其人,一個如此向往逍遙自由生活的人,又怎麽會甘願參與大長老的這場陰謀,甘願為了別人的目的,一輩子被困鎖在這華麗的囚籠之中,不得脫身。
“下次小心些,別再丟了。”她淡淡地囑咐了一聲,眸光流轉間,落在旁邊的一棵桃花樹上。
這種數九寒冬的季節,桃花早已凋零,隻剩下滿樹枯枝,被大雪覆蓋的,一片銀白。
君冰舞漆黑的瞳孔中,倒映著這一幕景象,心頭倏然生出一股淒涼。
其實,凋零的,又何止是這樹上的桃花,她的那朵爛桃花,也……
她怔怔地盯著那顆桃樹,微微有些出神。
旁邊,低咽的簫聲緩緩從賀蘭謙唇畔流瀉而出,一樣的曲子,一樣的孤傲清寂,傷感的曲調,與君冰舞此時的心境,煞是相近。
她正出神,那簫聲卻驟然拔高,尖銳得刺耳,君冰舞姣好的眉宇微微隆起,渙散的眸光也很快凝聚。
可下一秒,她的身子,驟然一僵。
隔著幾棵枯萎的桃樹,她清晰地看見,那個讓他魂牽夢縈的男子,此刻就站在她的麵前,不足十米的地方。
他用幻術改變了自己的容貌,卻不改眼眸中那抹深刻的寒意,有他的地方,總是有種千裏冰封的感覺。
墨煌站在對麵,凝視著這邊的君冰舞和賀蘭謙,唇線冷抿,一語不發。
但那眸光,卻明顯地愈發寒冷了幾分。
君冰舞的神色,一片冰寒,可藏於龍袍下的手指,卻是狠狠地緊握成拳,骨節被她捏得嘎吱作響。
很快,她鬆了拳,微微勾唇,淡笑著看向對麵的墨煌:“宮主,好久不見。”
淡然而疏離的口吻,似乎隻是在跟一個陌生人打招呼。
墨煌聽著她這種口氣,隻覺得心頭一陣火起,很想將她揪過去,狠狠地教訓。
可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連他自己都不得而知。
也許是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賀蘭謙微微挑起了眉梢。
君冰舞輕笑著,故意伸手,牽起了旁邊賀蘭謙握著玉簫的手,十指交纏,用力地握緊。
賀蘭謙微微怔忡,她的手,好細膩好柔-軟,柔-軟得不像是男子的手。
天空中,又開始下雪了,紛紛揚揚的雪花之中,他們緊握的手指,是那般地唯美,浪漫。
這一幕,完全地落在了墨煌眼中,他隻覺得刺眼至極。
似乎有一口氣,哽在喉中,上不去,下不來,像是卡著一根魚刺,就連咽一口口水,都是尖銳的痛意。
他恨極這種不受控製的情緒,卻該死的不願移開視線。
如果目光能殺人,君冰舞和賀蘭謙交握在一起的手指,早就被他砍得一段一段的。
賀蘭謙看著墨煌,又用餘光瞥了下冰冷微笑得君冰舞,高挑的眉梢就一直沒放下過。
這兩個人之間……
“皇上真是好興致。”墨煌磨牙,不陰不陽地憋出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
君冰舞淡然微笑:“是啊,這雲暮城多年難見一場大雪,賀蘭很喜歡,朕便帶他出來走走。賀蘭的身子尚未大好,出來走走,對他的身體也有好處。”
他一口一個賀蘭,聽得尊貴的宮主大人,渾身都不自在,他瞳孔中的那層堅冰,大有往整個眼前蔓延的趨勢。
君冰舞頓了頓,笑意不變,並且很大方,很主動地發出邀請:“宮主有興趣和我們一起走走麽?”
墨煌別扭地冷哼一聲,徑自拂袖而去。
君冰舞麵上的笑意,在墨煌轉身的刹那,完全凍結成冰。
她冷冷地將自己的手從賀蘭謙的手中抽出來,冷冷道:“賀蘭,真想起還有些奏折未處理,就不陪你了,出來這麽久,你也早些回宮吧,天寒地凍的,別加重了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