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有沒有說什麽?”隔了幾分鍾,梁新雨恢複鎮定問。
歪頭想了想,範燁回答道:“有,她說過令尊與他是舊識,一定要堅持負責做主治醫生。”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梁家的那個管家才會同意讓唐晉執手此事的。
莒管家對唐晉並沒有什麽印象,唐晉提起舊事,他才想起大小姐確實有這麽一個玩伴。
當年,這男孩子對大小姐很上心,在大小姐生病期間,總是爬到樹上去給她講故事。
說起屋旁那棵樹,還是大小姐執意讓老爺移植到她房間外的窗戶旁呢。
老爺笑著說過此事,他說,那是有一天晚上,他給大小姐講故事的時候,提到了愛麗絲夢遊仙境裏的小精靈。於是,單純可愛的大小姐非要在窗前種一棵大樹,她堅信會有精靈來與她玩。
時隔十多年,重回想這件事,莒管家滿心都是感動。
大小姐說的是對的,她種下一棵樹,引來了精靈,而這個精靈,正在竭盡全力為他們家老爺動手術。
見到大小姐舊識玩伴,莒管家有很多問題想問。
礙於情況緊急,他最後決定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再開口。
關於大小姐梁晨,莒管家隻有確切的知道她還活著。這個消息是從濱海邊界的一家農戶那裏得知的,那家夫婦有見到過照片裏的小女孩,確定她是和警察一起離開的。
梁恪命人秘密在濱海極其周邊城市尋找,可是翻遍了整個濱海,都沒有女兒的影子。
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梁恪不得不開始懷疑整個消息的真實性。
終於在今年年初,莒管家在查到宜州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和已逝夫人長得極像的女孩。
當時他就要追過去,可人太多,最後撲了個空。
他花了很多時間來找這個人,可茫茫人海,想要找個人,真如大海撈針。
又花了將近半年的時間,莒管家才知道大小姐帶到宜州被人收養了。
可收養她的是誰?叫什麽名字?想查清這些,還是有些棘手。
等了十二年,梁老爺已經等不下去了。
他想,若是舉家遷往宜州,梁晨看到這個消息,說不定會現身。
莒管家覺得這個想法可行,便讚成了老爺的做法。
梁家的產業都在濱海,舉家遷往宜州,這又是一項巨大的工程。
盡管三個月前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可來到宜州,還是顯得準備不夠充分。
在宜州,梁氏旗下有直屬的私人醫院。
那些固定性比較強的產業,不可能跟著梁氏一起遷到宜州來。
老爺出事的時候,莒管家是準備去私立醫院的。
但考慮到安全性與公眾性,他最後選擇了宜州這家半私半公的醫院。
據說這家醫院的醫生醫術極其高明,百分之六十的醫生都派到海外培訓過。
事實證明,莒管家的決定是正確高明的。
在這裏,他不僅遇到了一個可靠的醫生,更找到了一個可能挖掘到大小姐的途徑。
休息室內,方律師正在對柳荀進行問話。
在律師來之前,柳荀就已經想好了應對措辭。她可以省去了看到遺囑這一事,隻說她是因為偷偷欠債惹得老爺生了氣才吵架。
柳荀平時的吃穿用度,老爺並沒有苛刻。她若不編這個借口,還真找不到其他什麽理由來引發吵架。
現在老爺昏迷著,莒管家和方律師沒法知道具體細節,也隻好暫時相信了柳夫人的說法。
莒管家親自送方律師下樓,他還有許多問題想與他單獨細談。
柳荀知道他們背著她有話說,便偷偷跟在了後麵去偷聽。
梁新雨一直密切注視著手術室這邊的情況,看到莒管家和律師離開後,又見柳荀走出去,她才放心大膽的走了出來。
為了打掩護,她還特意找範燁借了一套護士服。
適逢手術做完,唐晉與護士推著病人一塊兒出來。
看到身著護士服的梁新雨,他愣了愣。
以前所有的懷疑,都在這一刻得到了解釋。
他示意梁新雨幫忙,將病人送去監護室。
梁新雨含著眼淚,一起幫忙將父親送了過去。
重症監護室內,望著臉色蒼白如紙的父親,梁新雨再也抑製不住情緒大哭。
眼淚像滾豆子一樣啪嗒啪嗒的掉下來,帶走了她所有的委屈與怨懟。
她大哭的時候沒有聲音,隻有眼淚在掉。濃烈的悲傷將她緊緊包圍著,那抹消瘦的身影顯得愈發的單薄。
命運無常,梁新雨如何會想到,她與父親再次麵對麵會是這樣一副模樣?
關於重逢的畫麵,她幻想過無數次。
她甚至有想過,父親會怒不可遏的扇她一耳光,質問她這些年都去了哪兒,過得怎麽樣?
然而,想象不敵現實殘酷,她做夢也沒想過,父女再見會是這樣的情景。
蓄積了十幾年的眼淚,在這一刻爆發,梁新雨這一哭,大有洪水決堤之勢。
唐晉見她慢慢的哭得厲害,擔心她崩潰,無聲的將她擁進了懷裏。
梁新雨抖動著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
“好了,別哭了。”唐晉輕輕的拍著梁新雨的後背,聲音溫柔無比的安慰,“你爸爸他知道你委屈了,你的擔心他也收到了,所以……保重自己好嗎?”
“我……我不委屈……我就是……就是擔心。”梁新雨抽噎著說。
她不承認自己的脆弱,隻道出了她的擔憂。
唐晉知道她倔強,都順著她的意思來:“好好好,我知道,你放心吧,叔叔的手術很成功,過不了幾天就會醒來的。”
“真的?”梁新雨揚起淚眼朦朧的兔子眼問。
唐晉肯定的點頭,像寵孩子一樣替她抹去了眼淚。
突然,監護室的門被推開了。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是柳荀的聲音!
梁新雨脊背一僵,隨即將頭埋在了唐晉胸前。
唐晉不知道新雨和她的繼母有什麽怨仇,但既然她躲著不肯見,那便一定有她的道理。況且,手術之前的那件事,也讓唐晉的心裏很不舒服。
朝著柳夫人歉笑了一下,唐晉抱住梁新雨說道:“醫院剛來的小丫頭,看到梁叔叔病成這樣,就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哭得厲害,實在是抱歉。”
梁新雨是背對著門口方向的,柳荀並沒有看見她的容貌。
理解的點了點頭,柳荀不疑有他。
趁著柳荀背對著她的那一刻,梁新雨趕緊轉身逃離了監護室。
唐晉有些擔心,他對柳荀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後,跟著梁新雨的步伐走了出去。
她現在這個樣子,他很擔心。
走廊盡頭,梁新雨站在窗前,情緒難平。
唐晉本不想再刺激她,可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將手術之前的狀況告訴了新雨。
她是病人的女兒,有權利,也有義務知道。
得知柳荀在父親手術前猶豫著到底要不要簽字,梁新雨震驚得頭皮發麻。
反應過來,她差一點就衝回去對質了,還好被唐晉給攔了下來。
“新雨,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你應該想想,應該怎麽解決這件事情,你們家的那個莒管家就在這裏,他對你父親的忠誠是可以明鑒的,你可以信任他。”
唐晉的一席話,像大海裏的燈塔。
梁新雨迷失的心,立刻找到了方向。
“對,我不能自亂陣腳,我得冷靜,我得查清楚這到底怎麽回事!”梁新雨絞著手指,不斷地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唐晉從未見過這樣慌亂的她,他很心疼,又找不到立場安慰。
“我讓心兒來陪你好不好?手術後續還有一些事情需要我去處理,讓你一個人待著我不放心。”唐晉用商量的口吻對梁新雨說。
梁新雨抬頭撞見唐晉關切的眼神,大腦當機一秒,傻傻問:“心兒……是誰?”
她腦海裏冒出另一個帶芯字的人,壓根沒想到是唐心。
唐晉見她急糊塗了,無奈的的揉了揉她的頭發。
“唐心找你找得快要發瘋了,你居然忘了她是誰,她要是聽到,肯定得哭到黃河漲水。”
唐氏幽默成功把梁新雨逗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忽的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深情變得很嚴肅。
“你沒有什麽問題想問我嗎?”梁新雨知道,唐晉一定很想聽她承認她的身份。
哪知道唐晉輕輕的晃了晃腦袋,笑容溫和的說:“哪怕你不承認,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的感覺沒有錯。不然,我也不會在毫無根據的情況下,就懷疑你是梁晨了。”
眼裏再次湧起濕潤,梁新雨覺得很感動。
“謝謝你,糖糖。”
她像小時候那樣稱呼他,偏執的改了他的姓氏。
唐晉清楚的記得,她說他的出現,對她來說就像糖一樣甜。
喜歡的女孩擺出這個一個強悍的理由,唐晉哪舍得說不?
再次聽到這個稱呼,一股濃得化不開的甜蜜在唐晉的心裏堆砌成山。
親昵的撫了撫她的短發,唐晉把她帶去了休息室。
途中他給唐心打了個電話,讓她立刻到醫院來陪新雨。
接電話的時候,唐心還很煩躁。
一聽是去照顧新雨,她的腦袋立刻點得像搗蒜。
親哥哥還不如好朋友,這樣的待遇對唐晉的大幾有點大。
笑著掛斷了電話,唐晉就準備去忙。
偏偏這時,梁新雨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嚕作響。
有些羞赧的垂下頭,她才想起自己今天居然還沒吃東西。
唐晉哪還有心思去工作?他堅持要陪梁新雨去用餐。
兩個人走到樓下,剛踏出醫院,迎麵便撞上了歐胤。
他幽深暗黑的眸子注視著梁新雨,怎麽看都仿佛是……一副抓奸的表情?!
四目相對之下,梁新雨下意識的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