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知道有東西,嘖,不對,曹雪那小姑娘就一大活人,怎麽會是東西呢?我突然有點不待見麵前這黑衣女子,這怎麽說話的?看她這樣子估計是不願意幫忙救人了,我剛想說些這本來也是我的隊友,也不勞煩您老人家了,我自己想辦法進去把她給救出來就行,她身上有些事我得問問之類的氣話,可話還沒說出口呢,彩柳又接了一句。
“而且肯定不是人。”
“啊?肯定什麽?什麽不是人?”我一下沒聽明白,彩柳沒再接話,用手指了指麵前的實心牆,便折身朝樓梯走去,我急了,連忙追上她,“大姐,人命關天,你話說清楚點行不?”
彩柳看起來不是很想解釋,隻淡淡說道:“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上三樓看看。”
我心念一動,也對,既然有窗無門,那麽從三樓尋著窗戶下去也是個不錯的法子,看來這小妮子也並非冷血無情之人,是我錯怪她了。我心中有愧,也沒說話,跟著彩柳急匆匆間就站到了古樓三層的地麵上。
古樓三層情形同一層無二,也是個大通間,隻不過這裏沒有光源。我留意到樓層地麵上放著很多東西,無奈四下黝黑,看得不是很清楚,這時彩柳對著手中的火折子一吹,餘火複燃,四周頓時亮如覆霜,我這才看清楚,原來在我們麵前的地麵上,置放著很多半人來高的彩陶水缸,擺放的很不規則,粗粗掃一遍大致有二十來口的樣子。
我一看竟然是些文物,心底一奇,難不成有人挖通了這地下墓穴,然後將這古樓當成臨時根據地,用來囤積和轉運明器?想到這裏我不自然的望了望身旁彩柳。彩柳估計不知道我在想什麽,也沒留意到我在看她,自顧自地踱到一口齊腰深的彩陶缸邊,隻看了一眼,我就看到她急速退了回來,口中低沉而語道:
“不好!”
隨著她話音剛落我頓感腳下一陣晃動,像地震似的,未等回過味來,我愕然發現,麵前那些齊腰深的彩陶水缸這會兒竟全部自個兒左右晃動起來,而且幅度還驚人的不小,像是有什麽活物在裏麵蹦躂,缸裏滿盛的液體撒潑四溢,流得滿地都是,一股腥臭之氣如潮水般迎麵撲來,入鼻觸腦,叫人無法忍受。
我正欲作嘔,餘光裏見到離我最近的那口彩陶水缸裏謔得伸出個東西來,抓住了彩缸邊緣,似乎想往缸外騰挪,還沒等我看清楚,猛覺手腕上吃力,彩柳已是拉著我飛身往一樓逃竄。我沒來得及反應,水缸裏的惡臭攪得我腦子裏嗡嗡作響無法思考,隻覺自己須臾間也是大步流星的跟著她竄到了一樓,喘了幾個來回方才清醒了一些。
清醒過來我又準備再往古樓裏衝,彩柳這麽做我能理解,但是畢竟曹雪還在裏麵,都到了一牆之隔的地步,這樣都見死不救,那叫我日後如何麵對自己的良知?腳還沒抬起來彩柳又是一把拽住我,不等我發作,伸手便往那二樓方向一指。
“看清楚了!”
我把頭一抬渾身就是一震,古樓二層哪還有什麽曹雪的倩影?幾個窗戶裏現在的景象著實驚駭悚人,隻見無數通體冰晶透亮渾身泛著紅色螢光的東西像巧克力膏似的正從那幾個狹小的窗子口往外湧擠,仔細一看竟然是成百上千具死屍!這些活死人如地府惡鬼翻騰,又如百祟齊行,猙獰、狂放、慘然,整個空間裏霎時間陰風割麵,鬼哭魔嚎,活脫脫就是副閻羅煉獄裏的景番。
這要不是地獄,哪裏才會是地獄?!
在我駭得不知所措間,已有不少死屍從窗戶裏擠將出來,“咚咚咚”直往樓簷地麵墜掉,一聲聲好似砸在人腦袋裏的神經上,拉崩欲斷。那些個死狀怪異的屍體墜地之後竟都還在各自挪動,宛如活物。我哪敢細想,慘嚎一聲,並著彩柳,扯開褲襠步幅如飛頭也不回地便繞過這古樓奪路飛奔。怪不得方才在二樓彩柳說那些封死的房間裏不是人,原來全他娘是粽子啊!
還未等我們奔出去數米,我就得聽背後屍潮湧動,聲勢如萬馬奔騰般襲來,稀裏嘩啦的響成一片,想必是那些粽子全下了地兒,這會兒正趕著我們而來。我一想到那些死屍通體透明還自帶熒光,心裏不禁生駭,哪還有什麽膽氣回頭,腳下生風跑得越發神勇起來。
彩柳比起我來要沉穩的多,我見她邊跑還邊往身後扔什麽東西,倉促之間也看不清楚是些什麽玩意,也沒空擋問她,直沒命似的奔出去很長一段距離之後,待背後的聲音逐漸消停我們這才頓住腳步。我跑得撕心裂肺,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似的難受,劇烈運動導致胸中像有團火在燃燒一般,嗓子眼都要冒出煙來,我直衝彩柳擺手,不行了,再跑就得嗝屁了。
彩柳停了腳步還直往後方的黑暗裏瞅,確定沒什麽動靜了才盤膝坐下,待我倆呼吸都算平穩了些我才抖聲詢問她道:“剛才那些東西怎麽會是那個模樣啊?”
作為堅定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者,剛才那一幕甚至連做夢都不會夢見,這會子卻真真實實發生在自己眼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該想什麽,甚至是能想什麽,隻迫切的希望有個人能告訴我,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可能奔逃的過於激烈,彩柳也耗了不少體力,這會兒聽我問話,便把一直蒙在口鼻處的黑布扯了下來。我正看著她,這一下,她的麵容完完全全被我收入眼底。
明眸皓齒,粉飾玉琢,果然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我不禁一愣,一下子竟忘了身處何方。
“那是沁屍,不是天然形成的,有人用墨痋成蟲的口液在養著它們。”彩柳沒注意我的變化,收起裹纏麵容的黑布,冷冰冰說道。
聽她接話我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祥裝咳嗽避開眼神相接的尷尬,末了又驚覺得她話中之詞觸目驚心,逐追問道:“墨痋成蟲?那是什麽玩意兒?”
彩柳沒解釋,幽幽然點提了我一句:“你忘了那二鬼追命陣中,倆隻鬼手指著的方向了嗎?”
我一怔,的思緒突然回到了那片立著九口青銅棺槨的陽燧深潭裏去。
“你說的是……你說的是……”我瞠目結舌,話頭都有些不利索。
彩柳點點頭,沒再理會我想問什麽便站起身來,舉目而望。我才想起我們這一路撒丫子跑,也沒顧得上觀察地形,這會兒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來了,便也爬將起身,學著彩柳,抬頭順勢張望。
此時我們周圍已再沒什麽螢火飛蟲,斑駁的光圈亮痕也尋不見一二,不過四下裏雖是沒有光源卻不是很暗,我留意到周遭的岩壁裏有些不太明顯的光流正兀自攢動,估計這地方的山體裏盡是陽燧這類陰冷散光的礦物質。嘖嘖稱奇間,我才意識到我們已是奔到了這洞穴的邊緣地帶,周圍都是山岩牆體,將整個區域環而圍之,已無前路。
“這裏。”
我正尋思著若是順著岩壁走出去的幾率有多少呢,彩柳就揚了揚手招呼我,我依著她的目光仔細一辨認,才發現麵前的岩壁上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岩孔縫隙,之前視力受阻,並沒有注意到。
不是吧?夾著石縫出去啊?
我頭皮一縮,感覺腿肚子有些轉筋,這不開玩笑呢嘛,這些岩壁石縫雖說又窄又長,當下望望好像確實能容一人側身而過,但是誰能保證裏麵的走勢如何,萬一越走越窄小怎麽辦?卡在裏麵進退不得那豈不完蛋?
我一想到要是被卡在裏麵動彈不得,裹著那種狹窄黑暗恐懼的心情等死……立時就感覺肝顫神搖,這死法簡直慘絕人寰,我還不如給剛才那波沁屍屍潮卷去喂狗算了。
但我沒料到彩柳這小姑娘還真是個人物,招呼了我一聲也沒問我願不願意,自個兒就先側身鑽進了其中一道石縫裏去,就一晃神的工夫間,她的身影似乎就要消失在幽深狹窄的石縫深處了。
我氣得差點沒跺腳,但又無可奈何,縱使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也隻得咬咬後槽牙,學著彩柳的樣兒也側身跟了進去。他娘的,一會兒要是真全卡在裏麵了,嗝屁之前我非先說死這無組織無紀律的小妮子不可!
不得不承認,剛開始那二十來分鍾的路程我心裏真是一片淒涼,絕望之情幾乎溢於言表,輕微的幽閉空間恐懼症搞得我異常緊張和不安,特別是有一段路程裏的岩壁幾乎都快磨蹭到了鼻翼的地步,苦不堪言間有那麽一倆秒我後悔的真想掐死自己,無奈就算心中萬念俱灰,身形也是受限到了極致,也隻好想想作罷。
好在隨著我們騰挪的速度加快,這條容身的石縫也逐漸變得通達起來,倆側的岩壁越擠竟越覺得寬敞,不出一會兒,都能容一人半蹲著前行了。我們見狀,也由貼壁騰挪改為了匍匐前行,爬了沒多久,我隻覺眼前驟然一亮,恍惚間才轉醒——自己已是鑽出了石縫窄洞,這會兒正置身在一處荒草亂石的山澗溝壑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