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華殿果然乃一處靜逸之地,自從青霜入駐以後,再加之皇上下旨嚴查造謠生事者,宮中上下人人自危,閑碎之言倒是少了許多。青霜耳根終於清靜了不少,而邱青蛾卻好似並不太顧忌清華殿內鬼怪神異的說法,隔三岔五的便會前來清華殿內請安,對青霜的孕事關懷備至。二人原本嫡親姐妹,若對方一心歸順,青霜倒也並無異議,經過一段時日的相處下來,倒好似真的尋到了姐妹親情之感。
隻是自打青霜遷入清華殿後,卻好似與曾少聰失去了聯係一般,青霜心中掛念曾少聰安危,數次派人前往太醫院打探,終於得知皇太後自從住進皇寺後,對宮中發生的種種大事並不知曉,而對錫王遇刺返宮的消息也因皇上的刻意封鎖而全然不知。
皇太後久居佛門清靜地倒也悠然,一時間也沒有回宮的打算,皇上為照料皇太後鳳體,得李貴妃舉薦,便將曾少聰遣往皇寺照顧皇太後,以求安心。
“小主,李貴妃分明故意施計支開曾太醫,以削弱小主在後宮的依傍。”碧兒從太醫院打探歸來,忿忿不平的言道。
“本宮明白,李貴妃明麵上與本宮為和,實則卻暗地裏處處針對本宮,想來除掉皇後以後,本宮便成為了她的下一個目標。”青霜靜觀時局,沉著的言道,“李貴妃支走曾太醫,讓胡太醫全力看護本宮的胎相,恐怕不僅僅是為了驗證胡太醫當日診斷無誤之故吧。”
高嬤嬤聞言頗為不解的言道,“老奴與小主的想法不謀而合,如若李貴妃欲對小主的胎不利,理應趁著曾太醫不在小主身旁,讓胡太醫下手的。可是據老奴觀察胡太醫對小主照顧的頗為盡心,每次列出的方子全是固胎補血的好方,絲毫沒有怠慢的意思,更別提暗中加害了。老奴真是不明白,李貴妃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碧兒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李貴妃豈會如此好心,別看胡太醫列出的全是好方子,依奴婢看指不定毛病就出在這方子裏呢!”碧兒不通醫理,此等話語,隻是負氣隨口胡侃罷了,話剛出口卻見青霜麵色微變,當下略帶歉意的對青霜言道,“小主恕罪,奴婢隻是對李貴妃太過不喜,故而隨口一說罷了。切不可因為奴婢的妄言,擾了小主心神,否則奴婢可是萬萬擔待不起的。”
高嬤嬤失笑,故意略帶嗔意的低聲喝道,“你這妮子,若無真憑實據,可不得胡言亂語哦。小主遷入清華殿目的便是為了耳根清靜,可你倒好,在小主身旁如鬧山雀兒一般,反而讓人無法安生了。”
碧兒俏皮了吐了吐舌尖,不再多說什麽,安靜的退了一旁。
青霜此時卻久未開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碧兒一眼,沉聲輕語道,“碧兒雖是胡侃,倒也說的不無道理。本宮也感這胡太醫安胎的方子未免開的太勤了些。照道理而言,本宮如今己是七月的身孕,胎位早己穩固,大可不必如此大量的服用安胎藥,可是為何胡太醫列出的方子裏,卻依舊滿滿皆是固胎所用,嬤嬤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
“小主不說老奴倒還不曾察覺,此時經小主一提,老奴也覺得有些奇怪了。”高嬤嬤雙眉微擰,碎聲言道,“可是老奴對胡太醫開出的每一味藥材都細心檢查過的,並不曾見任何不妥之處。若當真是胡太醫在玩花樣,那問題又是出在哪兒呢?老奴倒真有些糊塗了...”
“唉,這正是本宮想不透的地方。”青霜搖了搖頭,淡聲言道。
碧兒沉默了一陣,忍不住開言,“小主,興許胡太醫為了證明他診脈無誤,一心盼著小主誕下皇子以證實他醫術了的,所以才會一個勁的替小主安胎。”
“罷了,不管胡太醫此舉為何,但在明麵兒本宮卻是尋不到他的錯處的。不過本宮的身子本宮明白,嬤嬤,日後用藥減半即可,不可讓胡太醫知曉。”青霜說話間,艱難的挪了挪笨重的身子,輕唏一聲對碧兒言道,“本宮腰身酸痛,替本宮揉揉。”
碧兒連忙側坐在榻炕旁,小心的替青霜按揉著腰身。
好一陣按摩,腰部總算舒服了許多,青霜緩慢的左右一陣扭動,淡聲言道,“清華殿裏的一切,本宮倒還適應,隻是這床榻卻是太軟了,躺在上麵便軟軟的陷入其間,反而睡的本宮腰痛。”
“那倒是,小主向來不喜歡太過軟和的床鋪,以前在錦繡軒時,小主的床榻上也刻意抽去了軟墊。如今自然不太適應了。”碧兒小心的理了理青霜微皺的裙邊,接過了話題。
青霜自嘲的一陣輕笑,“本宮自幼在民間長大,不比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終日軟榻緞被,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雖然入宮,卻仍舊習慣睡那硬硬的床榻,若是讓旁人曉了去,定會招人取笑。”
高嬤嬤極為貼心,見青霜並不習慣床榻過軟,立即挽起雙袖,言道,“此床鋪既然讓小主睡的不安生,老奴便替您重新整理整理。當日打理清華殿之人,是宮闈局派來的奴婢打理,她們哪裏懂得小主的習性,怪老奴疏忽,此事理應親力親為的。”
說話間,高嬤嬤己經手腳利索的將床榻上的錦被緞麵卷疊起來,放在一旁的闊椅上。緞蓋下鋪著好幾床絲絨軟墊,難怪睡在上麵會軟軟的陷入其間。
青霜坐在榻炕對麵,看著床榻上鋪著的數床絲絨軟墊,輕笑著搖了搖頭,“難怪本宮睡的腰酸背疼,想不到床榻下竟然鋪了這許多的絲絨軟墊,本宮哪能習慣。嬤嬤,將那些絲絨軟墊全給抽了去,換上尋常棉絮即可。”
“是。”高嬤嬤一麵應聲,一麵加快了手裏的動作,“碧兒,來搭把手,接著...”
“唉,來了。”碧兒上前從高嬤嬤手裏接過疊成四方形的絲絨軟墊,軟墊很是蓬鬆,雖不算重,碧兒卻抱了個滿懷,“真香,嬤嬤你可有聞到,這絲絨軟墊可香了。”碧兒一麵笑言道,一麵深深吸,臉上呈現出極陶醉的神情。
“什麽?絲絨軟墊有香味嗎?”高嬤嬤隻顧著整理床榻,並不曾在意,此時經碧兒提醒,倒的確聞到了一陣淡淡的香味,“嗯,的確挺香的...”說話間,手裏不停的繼續整理著,“咦,怎得越往下整理,香味越發濃鬱了?”
高嬤嬤疑竇頓生,又抽去一床軟墊順勢靠近一陣輕嗅。
“有香味?”青霜神色突然嚴肅了許多,“本宮每晚躺在軟榻之上,怎得從未聞到香味?”
“莫說小主聞不到,老奴剛揭開第一層錦緞時,也不曾聞見,可見此香自床底傳來。”高嬤嬤此時也突感此香定然別有隱情,神色也不似剛才那般輕鬆了,回頭對碧兒言道,“碧兒,將那些帶香的絲絨錦墊拿出寢宮,眼下此香究竟是何種香料,還未可知,切不可讓小主聞到了。”
碧兒聞言不敢怠慢,急忙抱著錦墊向房外走去。如此的來來回回好一陣忙碌,高嬤嬤終於將床榻上的五床錦墊全數揭起,讓碧兒逐一抱出了寢宮,床榻上露出結實的紅木床板,可是房內的香味卻越發濃鬱了,使得青霜也下意識的輕掩住口鼻,一對柳眉不由自主的擰在了一起。
“嬤嬤,此香究竟來自何處?本宮識得此香,此香乃麝香與藏紅花混合的味道。”青霜此時終於辯出是何異香了,心中驚怒不己,這分明是有人欲殺人於無形。
高嬤嬤仔細觀察著裸露的床板,伏下身去深深吸了口氣,當即麵色驚變,揚聲言道,“小主,可了不得了。原來香由這床板內散發出來!”
“竟有此等事情?”青霜下意識的抬足欲靠近床榻。
“小主止步,您有孕在身,萬不可接近此物。”高嬤嬤著急的言道,立即又對碧兒吩咐道,“碧兒,速速打開窗格透氣,切不可讓小主吸了這害人的味兒去!”
青霜立即警惕的止步,遙遙探首望去,床榻上裸露的床板原本是由紅木製成,卻隱隱泛著微黃的色澤,“嬤嬤,你拭著掐掐床板,看看可是質地略軟?”
高嬤嬤聞言,伸手掐了掐床板,果然一掐便掐出清晰的指甲印來,“小主,老奴明白了,此床板定然經過藥水浸泡,吸入了極濃的藏紅花以及麝香,而那絲絨則是用另一種尋常的香料浸製,數種香味相融合,才將麝香濃烈的味道衝淡了!”
高嬤嬤驚奇的說話,複而將此滿雕牡丹金鳳,用金漆繪製的床榻好一陣打量,繼續言道,“此床做工究竟,精雕細描,照其圖樣看來,可是照著妃位的身份做的,看來此床定是當年淑妃娘娘使用過的床榻...如此說來,此泡製過的床板可是衝著淑妃娘娘特意鑲上去的...”
說著,高嬤嬤一驚,上前一步對青霜言道,“小主,您可還記得淑妃娘娘當年是因何緣故仙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