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廢,遠赴遼州陰寒之地,太後愛孫心切對皇上頗有怨言,在錫王離宮次日,太後便負氣前往距離京城百餘裏的皇寺,聲稱戒齋三日親自替愛孫祈福。皇上久勸無果,擔心太後鳳體安康,隻得一路陪同,意在慰藉太後惱怒的心緒。
錦繡坊
三日來青霜謹遵醫囑靜心養胎,未曾出軒半步。而自從李貴妃大鬧鳳藻宮後,許是因為皇上不在宮中之故,兩宮陷入一片寂靜,明麵上顯的相安無事。
青霜雖然心中有疑,卻反而樂得靜心休養,雖然近日連遇陰差陽錯的亂事,好在終於理清了疑團,替母親洗刷了十八年的冤屈.並由此證明,小公主之事,乃皇後私服禁藥之過,與母親毫無關係。近年來,揣在懷裏沉甸甸的石頭終於落地,青霜感覺連步伐也輕快了不少.
這日,晨起洗漱完畢,青霜麵色紅潤的踏入軒院,此季正值金盞花盛放之季,軒院東角開滿了豔麗的金盞花,高嬤嬤正腰係圍裙,手拎提籃置身於花叢,聚精會神的采摘著嬌豔欲滴的花朵兒。
“嬤嬤,你暫且歇歇,這些瑣碎的事兒,交由棗兒去做,稍後陪本宮往甘露殿走一趟。”青霜淺笑,高嬤嬤總是這般閑不住。金盞花有清熱解毒的功效,若在盛暑之季沏泡,再加入蜂蜜服用,乃解暑佳品。如今金盞正盛,曾在禦藥園裏任差,粗通藥理的高嬤嬤,對采製金盞蜜茶很是熱衷。
“甘露殿?小主您近日動了胎氣,需得安心靜養,又何必往甘露殿裏走動。而且貴妃娘娘大鬧鳳藻宮,想來近日貴妃娘娘心緒必定不寧,小主您又何必在這當口迎刃而上,讓自己個兒不痛快呢。”高嬤嬤一見青霜己步入軒院,連忙上前輕聲阻攔道。
青霜抿唇一笑,抬手摘下一朵炫麗的金盞花隨意把玩著,“甘露殿在旁人看來,如今雖是後宮最集尊寵之地,但本宮卻是明白,那裏也是後宮最易生出是非的地方。若非得以,本宮哪願意涉足其間。可是嬤嬤你也知道,前日李貴妃歸位,本宮本應前往晨定,卻因身子抱恙缺席。如今身子己無異樣,若本宮再行避而不見,指不定貴妃娘娘會生出何等想法。”
說話間,青霜順手將把玩了一陣子的金盞花,斜插在衣襟間,金黃的花朵在翠藍色的蘇繡錦衫的搭配下,顯的異常嬌豔。青霜輕抬柔荑,撫過尚帶著露珠的花瓣兒,滿意的笑了笑,抬頭鶯聲輕語道,
“嬤嬤你陪本宮一路走來,理應知曉本宮當初毅然重返後宮,並非因為貪戀後宮榮華,而為了查證當年之事,還家母清白。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本宮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更是完成了當日在念慈庵與貴妃娘娘暗中定下的協議。本宮是這樣想法,想來貴妃娘娘也定是如此,若本宮猜的沒錯,今日是皇上回宮的日子,貴妃娘娘必定己按捺不住,不多時便會遣人來軒裏邀本宮說話。與其如此,不如本宮主動走一趟的好。”
高嬤嬤無奈的笑了笑,放下手中挎籃,並解下係在腰間的圍裙,望著青霜隆出許多的肚腹,侃言道,“如今小主得龍嗣庇護,竟有了未卦先知之能,連貴妃娘娘會傳詔也可預知了。嗬嗬!”
青霜輕撫著高隆的腹部,輕笑開了,“嬤嬤說笑了,時辰不早了,隨本宮走一趟吧。”
主仆二人戲言著,向軒外走去。剛走出不遠,果然見小扣子迎麵走來,“奴才參見辰婕妤...”
青霜與高嬤嬤相視一笑,對小扣子言道,“小扣子公公來的正好,本宮正欲往甘露殿晨定,煩勞小扣子公公先行回報。”不待小扣子說完,青霜笑言道。
小扣子鞠身,先一步往甘露殿而去。
“貴妃娘娘倒比本宮想的還要心急。”青霜一麵輕言,一麵往甘露殿而去。
甘露殿
李貴妃神情寂寥,撫額斜靠的寢宮軟榻上,目光定定的望著緊閉的窗欞,那神色好似欲看穿窗格一般。
範嬤嬤神色憂慮的輕言道,“娘娘,院裏杏花開的正盛,不如奴婢打開窗格讓娘娘一賞可好。”
“不必了,本宮此時哪有這等閑情雅興。”李貴妃略顯焦燥的搖了搖頭,“己經過去三日,建承還沒有消息傳回嗎?”
“...”範嬤嬤短暫沉默,小心的言道,“此次悅魔嶺潛伏計劃,非同小可。畢公公不敢假手於人,當日辦事之人乃他親自搜尋的可信之人。前日娘娘倉促收回成命,畢公公己立即親自帶領親信,策馬前往悅魔嶺攔阻,照時日算來,無論結果如何,想來己身在歸途了...”
說著,範嬤嬤有些顧慮的略微一頓,低聲言道,“可是娘娘您可曾想過,即使畢公公成功阻攔刺客,錫王脫離險境。卻仍需奉旨前往遼州,若擅自回宮,便是抗旨之舉。娘娘,今日便是皇上回宮的日子,您需得盡快向皇上請旨,允錫王回宮才是。”
“這是自然。唉,本宮千算萬算,竟未算得本宮的孩兒尚在人世。若此次皇兒有何閃失,本宮定要華氏以命填命!”李貴妃切齒暗恨道。
“娘娘,皇後的親侄女-邱青蛾於長生殿承寵,己在次日得聖上冊封為才人...”高嬤嬤俯身回報。
“此事翠玉己向本宮回稟。”李貴妃頭疼的輕揉額頭,“華氏這是在為自己備下後路,一旦事發,身邊有邱青蛾替她說話,總好過無人可用的強。哼!本宮偏不信,區區一名邱青蛾,即使有幸得以受封為才人,又豈能力挽狂瀾。”
言畢,李貴妃坐正身子,不滿的輕言道,“小扣子怎得還未回來,難不成邱青霜當真仗著皇嗣,連本宮親自詔見也一再推委。”
“回娘娘,奴才還未到錦繡軒,便遇見辰婕妤前來晨定,此時想來己到宮門了。”小扣子先一步歸來,在殿外恭聲回話。
“讓她進來,本宮有話問她。”聞得青霜前來,李貴妃麵無喜色,一對柳眉反而呈倒立之勢,好似對其有何不滿一般。
很快,青霜進入寢殿,依照禮數好一陣叩拜以後,方才得李貴妃應允,在榻炕對麵的月凳上坐定下來。
二人相見,自然又是客套虛問一番,做足了門麵功夫,談話方才轉入正題。
“日前鳳藻宮發生了何事,想來辰婕妤己心知肚明了?”其實當日李貴妃大鬧鳳藻宮,僅鳳藻宮宮人與甘露殿之人知曉,皇後自然不願聲張此事。李貴妃一門心思擔心錫王安危,本欲向皇上請旨,卻不料皇上竟在次日打早陪同太後離宮,使得急於向皇上請旨的李貴妃撲了個空,沮喪不己。
而且畢建承那廂久未傳來音訊,若此行未能保證錫王平安,不能行滴血認親之舉,單憑一枚玉鐲兒定罪於皇後,實在難以取信於他人,所以隻得暫時將此事壓了下來。
因此,後宮各主並不知曉日前鳳藻宮之事。
李貴妃故意如此對青霜言及,其行說明,她並不打算隱瞞日前在錦繡軒門前,竊聽青霜主仆談話的事實。
“娘娘,鳳藻宮之事,宮中並未有人傳言...”青霜輕聲回話,目光清冽的望向李貴妃,很是坦誠的言道,“不過前日娘娘自錦繡軒離去後,徑直往鳳藻宮而去,臣妾擔心娘娘,而特意讓宮人前去打探,方才略微知曉一二。”
“嗬嗬,這麽說來,辰婕妤倒是有心了。”李貴妃雖為笑言,但神色卻顯的有些不陰不陽,果然剛一說完,立即話鋒一轉,臉上笑意頓消,取而代之的卻是滿麵怨懟之色,“幸虧當日本宮閑不住,親自前來錦繡軒探視,否則本宮指不定會被瞞到什麽時候,險些害了...”說到此處,李貴妃突然噤聲,心中暗呼好險,一時情急,險些將欲暗刺錫王之事脫口而出。
“娘娘誤會了,臣妾無意隱瞞,臣妾當時與高嬤嬤言語,也僅為猜測,實際並無實證。不過娘娘鳳藻宮一行,皇後那廂卻未傳出任何音訊,如此現象,臣妾反而更加肯定了之前的猜測。依著皇後的性子,若是無中生有欲加之罪,雖其在禁足期間,恐怕也早己鬧騰開了,又豈會如此忍氣吞聲。”
青霜冷靜的分析,言畢,不忘追加言道,“不過,此事對娘娘與臣妾,卻是不失為一樁好事。雖然多年來娘娘未能與錫王母子相認,享天倫親情,但畢竟錫王仍舊安然於世。而臣妾也因此證實了,臣妾家母當年並未謀害小公主。娘娘久藏於心的這口怨氣,也終於可以化解了。”
“好事?!”李貴妃此時才深深的體會到了,啞巴吃黃蓮,有口難言之苦。本欲害人,卻反受其害,眼下錫王安危未明,若當真被畢建承暗派的殺手奪了性命,不僅失了定罪於皇後的實證,更得承受得而複失之痛,如此堪比剜心之痛,卻不得對人言,乃何其鬱悶之事。
“辰婕妤孝字當頭,與本宮繞了這會子圈子,終於繞回了正題。你母親雖然並未害人性命,可是當年畢竟是她親手換了本宮的皇兒,使得本宮與皇兒多年來,形同陌路宛若仇敵一般。眼下本宮的皇兒己流落宮外。若想本宮化解心口怨氣,將此頁揭過去,需得辰婕妤同本宮一道,向皇上求旨,允皇兒回宮方可。”李貴妃冷冷的言道。
青霜不解李貴妃打的是何算盤,疑聲輕詢道,“娘娘,此事您大可直接回稟皇上便是,為何非要臣妾參於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