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內頓時鬧的不可開交,張萬福與在殿外伺候的宮婢雪顏聞訊趕來。
“娘娘,您可還好!”張萬福見皇後麵色臘黃,眼神閃爍的麵對目露獰色的李貴妃,雖然努力的保持鎮定,但微顫的身子卻無不表現出內心的驚懼,“貴妃娘娘,我家主子自禁足之日便鳳體堪憂,您今日擅闖寢宮的妄為之舉,若是傳到長生殿,恐怕於您不利,貴妃娘娘您還是...”
張萬福話音未落,李貴妃己不屑的怒聲而斥,“住口!此乃本宮與華瑩薇的私事,何時輪到你這奴才摻言。今日之事,莫說傳到長生殿,就是傳到了鸞鳳殿裏去,本宮也要討個說法!”
皇後聞言身子猛的一顫,有些站立不穩的倚靠在身旁的梨木圓桌之上,一時竟不知當如何應對。
一旁久久未能插言的冷枝,急步上前,攙扶著皇後,借機緊貼在其耳畔,竊聲低語道,“娘娘,昔日之事,並無實證,您萬不可亂了陣腳。”
皇後心神稍斂,咬緊牙關應道,“李偑柔,你瘋夠了嗎,此玉鐲兒,乃本宮曾經在宮裏閑逛之時無意間拾來,當時並未在意,隨手棄在了一旁。你有何道理拿此玉鐲兒說事。再者說了,區區一枚玉鐲兒又能說明什麽?”
“休得妄言狡辯,此事究竟如何,你心中如明鏡兒一般,本宮也己有了定數。若是不然,大可請皇上前來定奪,皇上能將天下打理的井井有條,難不成還查不出己露端倪之事!”李貴妃步步緊逼,毫無妥協的意思,這時一旁的範嬤嬤卻好似記起何事一般,急切的上前輕喚著李貴妃,“娘娘...娘娘稍安...娘娘...”
李貴妃此時己被真相激起滿腔怒意,十八年來所受的煎熬,十八年來承載的痛楚,在看見玉鐲兒的那一刻,全然爆發,此時哪裏還聽得進範嬤嬤的勸阻,“範嬤嬤住口,本宮今日決不會放過此人。”
範嬤嬤焦急的連連跺腳,幾番欲言,卻又好似有何隱晦之事難以出口一般,隻得急慮的連連互搓雙手,低聲暗歎著。
宮婢雪顏並不知李貴妃究竟因何事與皇後爭執,隻見得李貴妃僅為妃位,卻氣勢凜人對皇後步步相逼,當即護主心切的揚聲喝道,“皇後娘娘稍安,奴婢這就去請皇上前來作主!”
說話間,雪顏便急步向殿外奔去,剛行至寢殿門前,皇後卻如夢初醒的急聲喝道,“慢著!多事的奴婢,李貴妃瘋,你也陪著她一起瘋嗎!皇上日理萬機,整日為國事操勞,豈能因為這點小事妄作驚擾。本宮再是不濟,仍舊是六宮之主,難道還鎮不了此瘋婦不成!”
皇後心中明白,此時若驚擾了皇上,將更加難以收拾殘局。雖然李貴妃斷不會就此罷休,驚動皇上乃必然之勢,但就眼下而言,能多拖一時也就算得一時了。
張萬福側身暗瞪了雪顏一眼,微聲喝道,“多事,還不快退下!”
雪顏一臉委屈,原本欲討好皇後,卻不料反倒惹來一陣喝斥,卑恭的對皇後福了福身子,滿麵戚色的退了下去。
皇後如此言行,李貴妃更加肯定的自己的判斷,硬生喝道,“怎麽,怕了!你不願請皇上,本宮便親自去見皇上!”說話間,李貴妃一臉堅毅的大步向殿外走去。
皇後內心一陣狂跳,臉上青白交加,強打精神卻底氣略顯不足的對李貴妃背影言道,“本宮問心無愧,豈會怕你妖言惑君!”
李貴妃踏出寢殿,抬眸便看見適才被喝出寢殿的宮婢雪顏,正眼眶微紅的恭立在寢殿門口,隨即譏聲言道,“你這賤婢,你家主子犯下滔天大罪,一旦查明罪行,你就等著給你的好主子陪葬吧!”
說話間,耳邊傳來皇後的說話聲,李貴妃輕蔑的回身言道,“哼,本宮這就請皇上招回錫王,與本宮滴血認親。到那時,莫說華瑩薇你一人活不了,恐怕鳳藻宮上下無人能得以殘存!”
李貴妃剛說到這裏,突然好似記起什麽一般,麵色大變一把抓著範嬤嬤的手,暗聲急喝道,“啊!錫王!錫王...”
顯然此時李貴妃才猛的記起,畢建承己奉命派出追殺令,欲取錫王性命。
範嬤嬤焦慮的連連點頭,低聲言道,“娘娘,事態緊急,還是速速回宮的好。”
適才在寢殿內她便己記起此事,但當時李貴妃正在激憤之中,且人多眼雜,謀害皇嗣之行,更不敢擺在明麵上說,因此唯有急的連連跺腳,而無可奈何。此時李貴妃終於憶及殺手己在暗動,範嬤嬤終於略舒氣息,急攙著李貴妃大步奔回甘露殿,如此雷霆萬均之時,李貴妃哪裏還顧得上前往長生殿回稟聖上。
李貴妃離去,皇後強撐的精神終於崩潰,當即無力的軟軟倒下,冷枝與張萬福連忙手忙腳亂的將其攙扶著坐回榻炕,卻也同樣亂了陣腳,不知當如何是好。
掩藏了十八年秘密,想不到竟被李貴妃識破,雖然不知李貴妃是如何得知音訊,但眼下最要緊的卻非查證是何人走露了消息,而是當如何解決眼前困境。
“娘娘,此事當如何是好?”冷枝小心翼翼的輕聲詢問道。
皇後愣愣的倚靠在榻,雙目呆滯無神,一麵無措的搖頭,一麵碎聲低喃道,“難道當真是老天要亡了本宮?”
“娘娘,您定要打起精神才是,眼下乃鳳藻宮生死攸關之即,若李貴妃當真叩請皇上,截回了錫王。一旦滴血認親,後果將不堪設想。”冷枝深知此罪非同小可,若東窗事發,皇後性命必定難保,而鳳藻宮上下,自不會留下活口。
“對,對,切不可讓錫兒回宮!”一想到事發後的嚴重後果,皇後如寒劍插入心扉,猛的打了個冷顫,抬眸對張萬福言道,“萬福,此事由你去辦,萬不可讓錫兒回宮。”
張萬福跪地言道,“娘娘,眼下若想要阻得錫王回宮,唯有一個法子...”言至此處,張萬福突然噤聲,滿麵陰霾的迎向皇後愴惶的目光,五指並攏暗作揮砍狀,向下狠狠的劃去。
皇後背心寒意驟起,雖然在登位十餘載間,為謀得權勢力求鳳位不倒,雙手並非毫無血腥,但此時所奪性命之人卻是自己一手帶大的錫王。雖然此子並非親生,但這十八年的母子情份,卻終歸不可磨滅,如今竟然要自己下旨手刃養子,即使其心如鐵,一時間也難以抉擇。
“娘娘,事不宜遲,奴才求您盡快下旨。”張萬福見皇後麵色猶豫,急聲催促道。
“罷了,此事交由萬福全權處理,本宮全當不知道便是。”皇後緊閉雙眸,終於下定決心吩咐,口中隨即淡聲輕喃道,“錫兒,此事怨不得本宮,要怨就怨你親娘緊逼不放,本宮豈能坐以待斃!”
張成福得令,急急施禮,快步退了下去。
一切安排妥當,寢宮裏陷入一片寂靜。正在此時,寢宮外響起極不合時宜的笑言聲,“姨母,蛾兒回來了。”
冷枝不安的看了一眼顰眉閉目的皇後,連忙迎出房外,對邱青蛾低聲言道,“青蛾姑娘,切不可喧嘩,娘娘今日心情不虞...”
邱青蛾並不知鳳藻宮內剛剛發生的大事,當即不以為意的進入寢殿,輕笑著言道,“姨母的心事,蛾兒豈能不知,可若是蛾兒得了皇上寵愛,姨母便定然有法子走出眼下困局。”
說話間,邱青蛾從袖袋裏出取一枚係在赤金錦絲上,通透翠碧的玉牌兒,一麵晃動著,一麵撒嬌的倚坐在皇後身旁,嬌聲言道,“姨母,您快看。適才蛾兒去長生殿為皇上奉茶時,陪皇上對奕棋局,有幸贏了皇上一局。這是皇上賞賜蛾兒的玩意兒,姨母您睜眼看看啊。”
邱青蛾如此不知趣,一再滋擾心神不安的皇後,冷枝急慮的上前暗言道,“青蛾姑娘,切不可擾了娘娘歇息。”
皇後聞得邱青蛾從長生殿歸來,立即睜眸言道,“蛾兒,你從長生殿歸來,可有遇見李貴妃?”
邱青蛾一麵美滋滋的把玩著手裏的玉牌,一麵隨意的言道,“蛾兒一路歸來,並未遇見李貴妃。”
皇後聞言略微鬆了口氣,雖不知李貴妃為何並未前往長生殿麵聖,但此言卻的確算得上不太壞的消息。
“姨母,你快看看這玩意兒,蛾兒可是贏了皇上才得來的。”邱青蛾看來心情不錯,全然不懂得察言觀色,繼續對皇後言道。
皇後揉了揉額頭,懶懶的敷衍道,“當今皇上棋藝超凡,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豈能討得好去。”
說話的同時,目光卻定在了那枚玉牌之上,當即猛的坐正身子,抬手一把將那玉牌奪了過去,切聲詢道,“蛾兒,皇上既然賜你此牌,你怎得卻回來了?”
邱青蛾不解的言道,“姨母此話何意,蛾兒不明白。”
皇後如此言語,冷枝這才看清那枚玉牌,立即對邱青蛾言道,“青蛾姑娘,難道你不知此皇上賜此玉牌是何意義?”
邱青蛾茫然的搖了搖頭,從皇後手中接過玉牌,翻來轉去的看了看,喃聲言道,“隻是極普通的玉牌兒,難不成還有何特殊意義不成?”
冷枝急言道,“哎呀,青蛾姑娘,此玉牌兒可非尋常玉牌。你難道沒聽說過,後宮選秀,賜牌者便有機會伺駕的規矩嗎?”
“啊!冷姑姑,你的意思是,皇上賜牌給我,是允我伺駕之意?”邱青蛾如夢初醒,不確定的詢道。
“哎,當然是此意思,你且想想,皇上當時可還有對你說過什麽?”冷枝急切的詢道。
得此一問,邱青蛾臉上飛起一朵紅雲,嬌羞的言道,“皇上說...皇上說讓我今晚前去長生殿陪他繼續對奕棋局...”
“那你還不速去沐浴更衣,還愣在此處幹什麽?”皇後怒其不爭的喝道。眼下李貴妃還未前往長生殿麵聖,若邱青蛾承寵,自己手中豈不是又多了張底牌,眼下正是用人之即,青霜定是靠不住的,若邱青蛾承寵後,能討得皇上歡心,得封位份,必要之時,總歸對自己是有所幫襯的。
邱青蛾羞澀的言道,“可是...可是蛾兒當時並未應下...”說著,見皇後變了臉色,又急忙補充道,“姨母別生氣,皇上並未怪罪蛾兒...”
“胡鬧!後宮欲承聖寵之人不計其數,你入宮也是衝著聖恩而來,此時怎得卻矯情起來!”皇後氣急的怒聲喝斥開來。
“姨母息怒,並非蛾兒矯情,隻是蛾兒算了算時日,恐怕月事將至,蛾兒不敢冒然承寵。”邱青蛾憋了好一陣子,終於很是鬱結的言道。
入宮這麽長時間,今日皇上終於有意寵幸自己,邱青蛾豈能不欣喜萬分,隻怪身子不爭氣,若今夜承寵之時,月事襲來,豈不是適得其反。
皇後擰眉一陣計較,對冷枝暗聲吩咐道,“冷枝,速去取來大碗生醋,再命人備下沐浴香湯,此事不可再拖,今夜無論如何也要讓蛾兒伺寢!”
“姨母,為何非要在今晚,皇上既然己對蛾兒有意,承寵隻是遲早之事而己。”生醋雖然能逼回月事,但對身子的損害卻是極大的,邱青蛾有些不情願的言道。
“你不必多言,隻管照著本宮的話去做,若是錯過今夜,日後你恐怕很難再有機會承寵。”皇後碎聲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