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們?你們怎會前來此處?是來看我笑話的嗎?”莫氏驚愕的瞪著安妃等人。
青霜這才注意到,三月不見莫氏憔悴了許多,原本紅潤的雙頰毫無血色,不知是久困房甚少外出之故,還是心情鬱結身子不適引起。衣著雖然仍舊為昔日錦衣華裳,卻顯然並無其他華服換洗,而顯很是陳舊,滾邊金繡的袖口磨的粗礪不堪,裙腳下擺處更是沾染了許多塵土。
麵對莫氏的質問,安妃並未回應,而是抬足步入房內,一麵上下打量著房內粗陋環境,一麵譏聲言道:“妹妹歇了好些日子,火氣不僅未消,怎得反而越發大了,見了本宮也不行禮問安,反倒怒顏相向,這可不是應有的規矩才是。”
說話間,安妃打量完房內,許是站的久了,想要尋一處可落腳的地方坐下,但是房內除了冰冷的榻炕外,便是一方簡陋的方桌,以及粗製不堪的方凳,實在難以落坐。安妃眸子裏閃過濃濃的鄙夷,撇了撇唇角,索性站在原處下頜微揚,冷冷的瞪視著莫氏。
青霜隨身進房,卻並未開言,眼下莫氏的處境己經很是淒慘,縱然其義兄風光回朝,但皇上那廂是否會應允複位,也是未知之數。此等落井下石之舉,青霜的確不太情願。此番隨安妃前來冷宮,實屬無奈,因此並不願多作言語。
莫氏麵色一陣抽搐,暗咬銀牙,極不情願的對安妃淺淺一福,生硬的言道:“臣妾參見安妃娘娘。”
話音剛落,安妃揚聲一陣大笑,笑的眸子幾乎滲出淚花兒來,莫氏臉色青白交加,努力按捺著怒意,沉沉的詢道:“不知娘娘何事如此好笑,臣妾可是有何不妥之處讓娘娘見笑了?”
“哈哈,不妥,的確有不妥之處...”安妃手持絲絹,拭了拭眼角滲出的淚水,臉上笑意未消的言道,“如今你隻是被廢的采女,一個廢人的身份,早己被皇上逐出禦妻之列,有何資格以臣妾自稱?充其量隻能自稱廢妾!”安妃說的好不痛快,眸子裏精光直射,定定的瞪視著莫氏神色變化。
見莫氏呼吸越發沉重急促,看來安妃的一番譏言,己經輕鬆的激起了其心中怒意,但是安妃根本不給莫氏絲毫反擊的機會,繼續言道:“此乃其一,其二,邱寶林好意隨本宮前來探視於你。你卻視她如無物,可見你心中對當日害她被揭之事,仍舊心存怨懟,毫無悔改之意。如此一個不知悔改之人,怎配伺駕。皇上原本讓本宮前來探視你可有悔意,如此看來,倒是讓皇上失望了。”
安妃故意信口胡嘮的言道,語氣卻越顯正氣,好似當真有那麽回事一般。
“皇上?”莫氏眸子裏閃過一絲神采,好似抓著救命稻草的一般,上前一步放軟了語氣,乞聲詢道:“娘娘,當真是皇上命您前來看臣...看...看廢妾的嗎?”莫氏遲疑許久,極不情願的將廢妾二字吐了出來。
“撲哧!”安妃忍俊不禁的輕聲一笑,“那是自然,否則本宮豈會往如此晦氣的地方走動!”說話間,回身大步往房外走去,口中低聲喃道,“原以為你能想到利用玉楓葉兒吸引皇上的眼球,興許還有幾分鬥誌,卻不想卻與那落水狗沒有兩樣,看來本宮倒是高估你了。”
“娘娘!”莫氏見安妃說話間便打算離去,當下有些急了,連忙急呼道,“娘娘請留步,皇上...皇上他可有話帶給..廢妾...”每當莫氏自稱一句安妃替其安上的‘廢妾’之名,心中的恥辱感便盛了幾分。
“皇上對你無話可說,隻讓本宮前來查看一番便是。”安妃回身輕蔑的言道,同時留心到莫氏隱於長袖的雙手微微顫抖著,看來那緊崩著的弦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不過,本宮倒是有個消息,可以透露一二。”言畢微微一頓,迎向莫氏滿是期翼的眸子,“聽說李墨勳將軍凱旋而歸,不知對你,算不算得上一個天大的喜訊。”
李墨勳將軍歸朝,於莫氏而言原本就算不得新聞,今日葉兒往膳房領取早膳便己經聽說了,因此莫氏才令葉兒搞出,在楓樹林裏放置玉楓葉兒的那檔子事情來。
“是嗎,有勞娘娘了。”莫氏麵色平淡無驚無喜,隨口應道。
安妃冷冷一笑,繼續言道:“不過可惜了...”隨之抬頭看了莫氏一眼,故作憐惜的言道,“可惜莫老夫人卻未能等到她的義子歸來,等不到李大將軍在膝前盡孝。”
安妃此言一出,不僅莫氏愣了愣,就連青霜也愣在當場,暗道,安妃這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啊。自從進房以後,便從言語上不停的刺激莫氏,明譏暗諷,甚至謊稱皇上命她前來探視。眼下又扯出了莫氏的母親,安妃究竟想要做什麽?
“什麽?娘娘您說什麽?”莫氏大驚失色,飛奔上前欲抓扯安妃的衣袖,安妃好似預先知道一般,後退幾步很是鄙夷的躲向一旁,同時口中絲毫不留餘地的言道:“怎麽?聽不明白嗎?你應當知道,自從你入冷宮以後,莫府的狀況並不算好,你父親因你之故在朝中失勢,你母親更是一病不起。本宮也是剛剛聽說,昨日你母親己經壽終正寢了。”
言畢,安妃不再留步,大步往外走去,扔下愣在當場的莫氏,不再多加理會。
莫氏雖然可惡,但今日如此悲涼,卻被安妃如此冷言奚落,反倒讓青霜隱隱生出些不忍來,緊跟在安妃身後,低聲詢道,“娘娘,莫氏的母親難道當真...”
安妃一聲輕笑,暗自得意的言道:“她母親患病乃眾所周知,不過昨日是否壽終正寢本宮倒是不得而知了。”
“那娘娘為何...”青霜剛一開口,立即回過神來,當年在曾氏醫館裏時,曾聽義父提過,患憶症者需得靜心將養,受不得絲毫刺激,否則必將神智混亂癡癲瘋狂。今日安妃的種種言行,分明是故意而為,難道安妃此行的目的便是在此?
“娘娘,您是故意的?”青霜終於明白了安妃的用意,雖然對安妃此舉並不太認同,轉念一想,眼下也唯有莫氏憶症發作,瘋癲不堪,皇上才不能起那複位的心思。難怪安妃來到此處以後,便一刻未停的對莫氏進行言語上的攻擊,原來安的卻是這份心思。
這時琴沁拿著一小包被絲絹裹著的物件,從院落一角走來,輕聲對安妃言道:“娘娘,您快看,這是奴婢在院角的木桶裏發現的藥渣,還熱呼著,想是剛倒出不久的。”
安妃探首望去,隻見琴沁展開手中絲絹,露出一小堆褐色,尚有餘溫的藥渣,濃鬱衝鼻的藥味彌漫開來,安妃擰眉,抬手輕掩住口鼻,示意琴沁將藥渣包妥,隨即輕聲對青霜言道,“你與曾太醫交情不錯,稍後便將曾太醫請來辨別一下,此藥的方子,讓曾太醫定要在太醫院裏尋出暗助莫氏之人。”
“嗯,臣妾明白了。”青霜頜首應允,一旁的高嬤嬤立即從琴沁手中接過藥渣揣放妥當。
言畢,安妃回頭看向廂房內,並沒有離去的意思,好似在等待著什麽,突然,一聲淒厲的尖叫,從廂房裏傳了出來,緊接著便是葉兒帶著哭腔的急呼聲,“小主,小主您保重啊,小主您可要保重自己才是啊!”
安妃抿唇一笑,滿意的轉過身來,對青霜言道,“走吧,時辰差不多了,回宮去吧。”聲調懶懶的很是閑逸,好似此處並非冷宮,而是鳥語花香的禦花園一般。
當夜,皇上並未留宿錦繡軒,正如安妃所料,皇上並未寵幸後宮任何一位嬪妃,而是選擇了獨宿長生殿,想來今日禦花園一聚,因那玉楓葉之故,使得皇上憶起了昔日的莫氏。
青霜當夜雖然輾轉難眠,卻並非因為皇上之故。自古君上博愛乃天定之數,縱然於青霜心中己暗自認定,皇上乃自己終其一生的良人,但是對方乃萬人之上的九五至尊,身旁鶯燕若幹處處留情之餘,又豈會單戀獨秀一枝。
倒是今日安妃的所作所為,實實在在為青霜上了一課。後宮殘酷不見血影的爭鬥,在青霜眼前真實的上演,一切隻因私下的猜測與暗揣,僅憑隻言片語,便可至人於深淵而萬劫不複。青霜不得不驚歎,安妃的手段毒辣暗狠果絕。不由得私下暗慶,虧得安妃箭之所向者並非自己,否則單憑自己如今的粗淺道行,又豈是安妃的對手。
莫氏雖然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若非她暗傷三皇子觸及了安妃的底線,雖然之前不能討喜於安妃,但也不至於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
次日,冷宮內果然傳出,莫氏突患憶症癲狂癡語的消息。皇上聞訊雖然遣了太醫前去診治,卻因其太過瘋癲,就連診脈也不能順利進行,唯有草草列出方子診斷,便暫擱一旁了。
安妃那廂安靜了下來,隻暗中吩咐青霜定要曾太醫,加緊查探太醫院內與莫氏暗中往來,替其列方診病的太醫。看來安妃此次己下了決心,定要斬草除根。後宮中誰人不知,莫氏因為暗害三皇子而為敵於安妃。
由此可見,誰人暗助莫氏,便是有意與安妃為敵,於安妃而言,但凡與她為敵者,皆要一並鏟除。三日後,曾太醫那廂終於傳來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