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適愜逸的時光總是過的極快,轉眼己入初春,園子裏的冰雪融化,冷寂的冬日漸遠,春芽初綻嫩柳吐蕊,皇城內也多了些勃勃生機。
青霜的身子在曾少聰的精心調理下,不僅舊疾痊愈,氣色也較以往精神了許多。冬去春來,皇上依舊聖寵不衰,隔三差五的便會前來錦繡軒留宿,雖然青霜頗受皇上厚愛,好在青霜素來行事低調,待人態度甚為謙和,除了平日裏往鳳藻宮請安以外,與其他宮嬪鮮少接觸,因此後宮嬪妃雖然心中不虞,卻也尋不著她的錯處,時光就這樣平靜的悄然流逝著。
這日清晨,清霜在高嬤嬤的伺候下,剛洗漱完畢,房外便傳來小承子的通傳聲,“小主,皇上有旨,今日春陽高照,邀各宮小主往禦花園賞春。”
說話間,小承子己滿麵堆笑地進入房內,對青霜鞠身一禮,“小主,您拾掇拾掇就出發吧,此時各宮小主都己動身,皇上今兒興致及高,聽說今日早朝時,皇上收到夷梁傳來的密奏,去年遣往夷梁平亂的李大將軍大獲全勝,一舉拿下了整個夷梁城,不日便會班師回朝。皇上龍心大悅,邀各宮小主共享喜訊。”
“是嗎,皇上如今可當真是得償所願了。”青霜聞言,當下也歡喜不己,望著銅鏡裏映照出的倩影,抿唇一笑,抬手取下高嬤嬤剛剛才替自己戴上的翠碧珠釵,在妝台上的飾盒裏好一陣挑選,最後拈出通透的水晶鏤空碧玉釵,斜插入髻,方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嗬嗬,”高嬤嬤輕笑道:“小主,平日裏,您不是最喜素顏淺裝嗎?怎得今日老奴特意替你挑選的翠碧珠釵,倒是不合您的心意了。”
青霜對鏡輕撫了撫發髻,緩緩起身對高嬤嬤莞爾一笑,“嬤嬤己是宮裏的老人兒了,想來應該知道,夷梁收複,對皇上來說是多大的喜訊。聽說那夷梁地處邊境,乃反賊雲集之地,我朝兩次出兵圍剿,第一次是先帝尚在的時候,第二次是皇上初登大統之時,但兩次皆無功而返。此番平亂,己經是第三次了。區區夷梁儼然成為皇上的一塊心病。如今大獲全勝,於我朝而言的確為一大喜訊,皇上龍心大悅,邀後宮眾姐妹分享喜訊,我豈可太過素色,掃了皇上的興致,自然也得少作妝扮才是。”
青霜一番言語,原本正打開紫木衣櫃,替青霜挑選衣裳的碧兒,連忙放下正準備取出的月白色衣裙,重新挑選了一件芙蓉色的煙雲蝴蝶裙,打趣的言道:“小主當真有心,事事皆為皇上著想,難怪皇上如此疼您。”隨即拎起衣裙,對青霜詢道,“小主,您今日穿這件可好?”
青霜連連點頭,在高嬤嬤與碧兒的伺候下,換上衣裙,往禦花園走去。
遠遠的還未行到禦花園,便己聞得鶯鶯笑語,看來各宮的小主均己到齊。青霜在高嬤嬤的攙扶下緩步上前,宮人們早己在禦花園裏安放好木幾桌案,各色糕點果品很是妥當的擺放在桌案上。
春日的陽光撒在身上暖暖的,皇上與眾嬪妃圍坐一處,淺談輕笑很是逸意。青霜環掃四周,並不見皇後,聽說近日皇後因為替太子挑選太子妃的事情,與太子小有爭執,心情並不太好,想來今日並無心情賞春了。
“霜兒來了,快快入座。”皇上抬頭一見青霜款款而來,立即眉開眼笑的招呼道。
青霜上前深深一福,“臣妾來遲,請皇上恕罪。”
“哈哈,今日朕高興,臨時傳旨邀大家前來禦花園同喜,事出突然,來的早了遲了無需計較。”皇上並不在意青霜遲來,抬手一揮,示意青霜入座。
青霜福身謝禮,抬頭便迎上安妃的望向自己的眼神。皇後不在場,青霜少了些顧慮,緩步行到安妃身旁坐定下來。
“安妃娘娘安好。”青霜輕聲問安,走的近了,才察覺安妃神色冷冽,眼眸裏並無喜色。
“嗯,邱寶林來了。”安妃淡淡的應聲,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青霜不由略感詫異,自從莫氏垮台後,安妃與自己也算有了些私交,平日裏礙於皇後,二人甚少走動,但是人前人後,安妃待自己也給了三分顏麵,今日皇後並不在場,怎得安妃反到顯的生份起來。
心中思緒,青霜也不便多問,隻得悶悶的坐正身子,不再與安妃言語,省得自討沒趣。
皇上忙於朝務,閑暇之餘,走動最勤的僅有皇後、安妃與青霜三處。其餘宮苑有的甚至接連幾月也不曾涉足,今日皇上邀眾嬪妃齊聚禦花園,這等久居深宮的怨女,難得見聖顏一麵,今日時機甚好,皆使出渾身解數取悅於皇上,端茶送水,削果切點甚很殷情,更有甚者扭動婀娜身姿,禦前獻舞。
直繞的皇上眼花繚亂,一時竟然顧不上與青霜搭話了。
青霜靜靜的看著,在皇上身旁飛舞的翩翩彩蝶們,頜首看了看今日自己特意穿上的芙蓉色煙雲蝴蝶裙,不由的解嘲似的輕笑起來,暗道:自己這身裝扮,較她人而言,終歸還是淡了些。
“笑!虧你還笑得出來!”久不開言的安妃終於在身旁輕聲哼道。
“娘娘,臣妾不明白您的意思,莫不是臣妾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安妃肯開口說話,青霜這才有機會詢問安妃。
“邱寶林自然並無不妥之處,隻是今日皇上的喜訊,於本宮與邱寶林而言,卻算不得什麽喜訊。”安妃輕聲言道,說話的同時小心的向皇上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其正在與徐昭緩相談甚歡,這才回身對青霜繼續言道:“此次在夷梁立下赫赫戰功的李墨勳大將軍,邱寶林可有聽說過?”
“臣妾入宮時日不久,對此人並不太了解,隻聽說此人英武不凡,頗得皇上器重。”青霜不明白,為何安妃會關心一個與後宮之人,八杆子打不到一處的一界武夫。
“本宮告訴你,李墨勳之父李元傲,乃前朝先帝親封的晉安候,其位世襲罔替。晉安候前在朝中威望極高,曾在先帝手中時,也頗有戰功。李老太爺仙逝以後,李墨勳承其爵位,其驍勇之力於其父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此番被皇上親封為威遠大將軍,出征夷梁一舉拿下反賊,便足以證明李大將軍在朝中的影響力。”安妃念念叨叨的說了一大通,青霜卻聽的完全摸不著頭腦。
“娘娘,臣妾糊塗了,縱然這位李大將軍如何英勇善戰,於皇上而言僅是名良將而己,又與您我何幹?”青霜問詢道。
“哎,原來你還不知道,這位李大將軍與那冷宮中的莫氏是何關係。”安妃這才明白,原來青霜毫不知情,“當年李老太爺與莫氏的父親莫世成私交甚好,李老太爺仙逝前,李大將軍曾拜莫世成為義父。因此李大將軍與莫氏乃義兄妹的關係。如今李大將軍凱旋而歸,得知莫氏被打入冷宮,定會想法子救出莫氏出。若皇上看在李大將軍的麵子上,一時心軟,複了莫氏的位份,於你我而言,算好事還是壞事,邱寶林還是多想想的好。”
“什麽?”青霜暗呼,“想不到還有這樣一層關係。”莫氏打入冷宮己三月有餘,此人原本己經快要青霜記憶裏消失了,想不到今日前朝傳來的捷報,會再次將莫氏扯了出來。
“娘娘,莫氏犯下的可是謀害皇嗣的大罪,想來皇上不會輕易放過她的。”青霜很是不甘的言道。
“若沒有李大將軍這一茬,本宮倒是有信心,莫氏定會老死在冷宮裏。可是眼下李大將軍告勝歸來,皇上定會大加賞賜,若李大將軍拒賞,隻求皇上放過莫氏。依著本宮對皇上性情的了解,十有八九會應下來。”安妃伺候皇上多年,深知於皇上最是愛才,若能穩住良將的心,複一位采女的位份於皇上而言,算不得什麽。
“這可如何是好?”青霜微急,若莫氏複位,自己雖不怕她生事,但此人終究會明裏暗裏的算計自己,後宮本就不算太平,再加上一個視自己如仇敵的莫氏,豈不是更加鬧心。
正在二人暗談之時,一名宮婢向皇上回話,“皇上,奴婢路過楓林時,在一株楓樹下,拾得此物。不知可是哪位小主遺落的。”
坐在最次側的蘇美人上前從宮婢手中拿過那物件,一麵細看一麵輕笑著言道:“皇上,這可是個好東西,一塊玉質的楓葉兒,觸手溫潤柔滑,也不是哪位姐妹不慎遺失的。”
此言剛出,原本並不在意的青霜與安妃,立即抬頭向蘇美人望去,見其手中果然拿著一枚翠玉通透的玉楓葉兒,這...這不是當日皇上禦賜給莫氏的玉楓葉兒又是什麽?想當日,莫氏可憑此物任意出入長生殿,好不風光,怎得如今莫氏身在冷宮,那玉楓葉兒卻恰好出現在禦花園裏,世上哪裏這樣的巧事?
“哼!看見了吧,本宮剛剛才提起那賤人,這會兒她的幺蛾子就出來了!”安妃盯著蘇美人手裏的玉楓葉兒,冷聲對青霜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