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三皇子可還安好?”莫氏入殿,對安妃依禮叩拜完畢,恭敬的側坐一旁的紫檀木靠上,身型微微前傾,滿麵皆是憂色的詢道。
“有勞妹妹費心,武兒用過藥以後,己然入睡,雖是受了些皮外傷,卻並無大礙,想是一覺睡醒便會安然無恙了。”安妃故意輕描淡寫的一陣言語,同時卻暗中觀察著莫氏的神色。
莫氏眸子裏很快閃過一絲失望,隨即換上頎慰的笑臉,“如此甚好,今兒臣妾聽聞三皇子受傷,心裏憂慮不己,如今己無大礙,倒是安心了許多。”至此,少許一頓,眸子裏閃過一絲不甘,“隻是聽宮人們說,三皇子之所以受傷,皆因那邱氏對禁足之事懷恨在心,故而才會佯裝跌倒。想不到此人如此惡毒,虧得三皇子無礙,否則皇上定不會饒她!”
莫氏一番言語說的義憤填膺,滿麵皆是忿恨之色。
“妹妹說的是,邱氏狡詐,之前害你於無形,皇上罰其禁足,她非但不靜思己過,反而變本加利,借機遷怒於武兒,本宮必不會輕易饒她!”安妃柳眉倒立,情緒一陣激動,甚至連吸呼也加重了許多。
莫氏心中好一陣痛快,趕忙湊上前去,滿麵憂怨的言道:“娘娘有所不知,臣妾日前遭邱氏所害,險些失了性命,至今還落下了病根,整日裏昏昏噩噩,連宮門也懶得邁出。原以為皇上親自料了邱氏,宮裏終會安靜下來。不曾想邱氏竟然又搞出如此大的亂子,娘娘,臣妾的身子不要緊,可三皇子乃龍嗣,此事切不可如此作罷。娘娘定要為三皇子討回公道才是。”
莫氏唯恐因為三皇子傷勢不重,此事便不了了之,索性在一旁好一陣煽風點火,以激起安妃心中惱意。
二人靠的近了,莫氏身上隱隱傳來一抹淡淡的香味,安妃鼻翼微聳,淡聲言道:“妹妹用的何種薰香,聞著讓人很清爽。”
莫氏神色一凜,下意識的頜首,在衣襟及袖口處嗅了嗅,麵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紅暉,輕咳一聲,清了清喉嚨,言道:“隻是禦香坊送來的尋常香料而己,若娘娘喜歡,改日臣妾親自送上一些過來。”
“不必了,妹妹的好意本宮心領了。”安妃端起茶盞淺抿一口,露出一絲倦意,“妹妹若是無事,便回房歇著吧,你身子痊愈不久,還是多憐惜著才是,本宮今日如此一陣折騰,也乏的很。還是各自歇下吧。”安妃淡淡言語,語調輕柔的下著逐客令。
“如此,臣妾就告退了,娘娘早些歇下吧。”莫氏向安妃福了福,恭順的向殿外走去。
“哼!”看著莫氏逐漸淡去的背影,安妃冷聲言道:“莫氏言語漏洞百出,今日清晨出宮在外,讓周嬤嬤得見,此時經她口中而出,卻成了昏昏噩噩連宮門也懶得出,這般言語了。”
“是啊娘娘。”琴沁接過話去,“莫采女話裏話外皆在暗示娘娘,定要重罰邱采女,好似己經坐實了邱采女故意加害三皇子的罪證一般。她如此急切,奴婢也感覺其動機極為不純。”
“哎,心煩,本宮隻是奇怪,若武兒摔傷與莫氏有關,縱然她有法子哄得武兒前往錦繡軒,可她又是用的什麽法子,造成如此局麵。難不成她會妖術不成!”安妃越想越是頭痛,心中掛念三皇子,索性將此疑問暫拋腦後,返身往三皇子房中而去,同時隨聲對琴沁言道:“明日陪本宮住錦繡軒走一趟。”
次日,寒意驟起,天空竟然飄起了稀疏的雪花,昨夜經太醫院眾太醫商議三皇子的病情後,又另開出了一道方子,連夜遣藥童送來柏翠宮。
周嬤嬤伺候三皇子服下藥後,雖然其仍舊認不得人,好在情緒己平靜了許多,也不再哭鬧吵嚷。當夜睡的極香,安妃稍感心安,愛子有周嬤嬤貼心照顧,安妃的心思索性用在了,揪出傷害其子的真凶一事上。
晨起梳洗完畢,便決定親自前往錦繡軒一探究竟。剛步出殿門,一陣寒風迎麵撲來,安妃下意識的打了冷顫,琴沁急忙摟著銀狐披風跟了出來,輕輕一抖雪白的狐毛光潔順滑,觸手很是柔軟,琴沁輕聲喃道:“娘娘,外麵下雪了,快披上披風,切不可受了寒氣才是。”
安妃一麵輕係著頸間的披風緞帶,一麵邁步向殿外走去,行至側殿前,莫氏正倚在廂房門前賞雪,見安妃匆匆外出,趕忙遙遙福身一拜,問安道:“娘娘安好,天冷寒意甚重,不知娘娘前往何處。”
安妃故意冷聲言道:“本宮昨夜睡的極不安穩,一想到邱氏歹毒,本宮便恨的牙癢。今兒本宮定要讓她好看!”
言畢,不再多言,大步向宮外奔去。
莫氏恭送安妃離去,抬手掩唇,強忍著笑意,心裏如飲甘露一般暢快。
步出柏翠宮,雪勢越下越大,永巷裏極少有宮人行走,更顯的一片冷寂,安妃下意識的理了理披風領子,以免寒意入侵,卻感一絲淡淡的幽香若有似無的飄入鼻間,頓感此香味很是熟悉,卻一時記不起在何處嗅過此香。
安妃回頭看了一眼輕攙自己手肘的琴沁,淡聲詢道:“琴沁,今兒你身上用的什麽香?”
琴沁麵色一紅,“娘娘,奴婢平日用的香,皆是娘娘您賞賜,今兒走的急,奴婢並未用任何薰香。”言畢,琴沁靠近安妃,淺淺一嗅,繼續言道:“倒是娘娘您今兒用的香極是好聞,平日裏倒也不曾見娘娘用過,也不知是何稀罕物。”
“是嗎?此香難道是從本宮身上傳出?”安妃異聲自語道,隨即頜首嗅了嗅,果然那抹幽香更是濃鬱了,不由驚疑的言道:“可是,本宮今日也未用過何種薰香...”
就在此時,安妃腦子裏靈光一閃,抬手輕拍腦門,自語道:“本宮記起來了,此香與昨日莫氏身上所攜帶的香味,完全相同。難怪本宮感覺在何處聞過,可是莫氏身上所攜之香,此時怎會出現在本宮身上...”
安妃一時有些迷糊了,琴沁急聲言道,“娘娘,您聞聞,此香味正是出自您的銀狐披風...”
“本宮明白了!”安妃駐腳,任雪花飄零在披風上,融化成一粒粒小水珠,神色恍然的碎聲言道:“本宮明白了,昨日正是用此銀狐披風裹著武兒回宮,因此披風上便殘留下了香味。想來此香乃武兒身上所帶,至於誰人給武兒下了香,那便是莫氏無異了。”安妃恨的咬牙切齒,“莫氏好高明的手段,本宮一直認為您僅會討歡賣寵,卻不想竟然還懂得用此借刀殺人之計。”
“可是娘娘...”琴沁依舊想不明白,“可是娘娘,此香奴婢聞著並無異樣之處,相反倒是讓人神情氣爽,即使三皇子身上的香味乃莫氏所下,也尋不著她害人的由頭啊?”
安妃抬步繼續前行,步子邁的更大更急了,“莫氏豈會無緣無故的在武兒身上下香,她如此而為,必定有她的用處。看來此疑,在邱氏那廂興許會得以解惑。”
主仆二人淺聲低語,轉過永巷,很快便來到了錦繡軒。
安妃極突兀的到來,雖然麵色己不似昨日那般怨恨,但因為得知三皇子仍舊神智不清,青霜心中仍舊異常忐忑,連忙將安妃迎至上座,後退三步拉開一段距離後,方才叩拜而下向其行大禮。
“邱采女,起來說話。”再見青霜,安妃己平靜了許多,解下肩頭的銀狐披風,順手遞入琴沁懷裏,“邱采女,不必驚慌,本宮此來並未為難於你,本宮隻是想要知道,昨日你究竟是如何跌倒的?”
提及昨日一事,青霜心中委屈萬分,卻依舊保持著鎮定的神色,沉聲應道:“回娘娘,臣妾昨日所說之言,句句屬實。臣妾當真是眼前一黑,便厥了過去。隻是至今,臣妾仍舊甚為不解,臣妾好端端的,怎會突然就厥過去了呢,哦,對了,”青霜再次努力思索,好似記起什麽一般,“臣妾失去知覺的前一刻,隱隱嗅得一抹淡淡的香味。”
安妃微一側頭,與琴沁互望一眼,眸子裏靈光閃動,努力按捺住心中微急的情緒,對青霜吩咐道:“邱采女,你且來聞聞,本宮這件銀狐披風上,可有你當時聞到的香味。”
“是。”琴沁連忙遞上披風,青霜雙手接過,放在鼻前輕嗅而下,那熟悉的昏厥感再次襲來,隻感眼前一黑,當即癱倒在地。
琴沁距離青霜最近,見青霜毫無征兆的便昏倒在地,當下一急,蹲在青霜身旁急呼道:“邱采女,您這是怎麽了?”
話音剛落,琴沁頓感一陣氣悶,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幸虧她反應及時,用盡全身力量,手腳並用的一陣亂爬,也顧不得動作是否難看,終於與青霜拉開了一段距離。
斜靠在一側的月凳腿旁,琴沁努力調勻呼吸,麵色蒼白的對安妃言道:“娘娘...果然詭異...此事果然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