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似笑非笑的將手中的花枝搖了搖,如星辰般閃亮的眸子定定的看著莫如芝並不揭穿。
莫如芝艱難的從唇角擠出一絲笑意,訕笑著吱唔道:“呃,呃,這......這.......的確是有些可惜......”
“莫姑娘也不必惋惜。正巧青霜手裏也有少許蔻丹,雖比不得莫姑娘的上乘,卻也勉強可以一用。不如稍後讓青霜替你重新描繪可好?”青霜說話間上前一步,故作親熱的拉著莫姑娘的手,言道。
莫如芝對青霜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微微點了點頭。
嬤嬤見青霜喝住領苓兒下去的宮婢,卻不再多說,反倒與莫如芝談起了描繪蔻丹的法子,當下有些按捺不住,對愣在一旁的宮婢言道:“將苓兒姑娘領下去再作計較。”
宮婢應聲欲退,青霜眉梢微抬,淡笑著言道:“嬤嬤,你可要想清楚了。此事可大可小,剛才你也說了,苓兒尚未入選,暫時算不得宮裏的人。既然不是宮裏的人,自然不懂得宮裏的規矩。可是嬤嬤你卻是宮裏的老人兒了,卻不及時提點秀女們該注意的事項,待到事發了,才想起拿下來向娘娘回稟。若真要論起來,苓兒恐怕隻有三分罪,嬤嬤您倒是有七分罪才是。”
嬤嬤聞言麵色微變,仔細想了想,青霜之言不無道理,當下很是為難的看著地上殘落的花瓣及青霜手裏的花枝,喃聲言道:“可,可這花兒己經摘下了,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嗬嗬,這有何難。”青霜淡淡一笑,緩步行至紫薇花叢旁,十指翻飛將枝頭盛開正豔的紫薇花全數折在手中,細細整理著。
眾秀女見狀一陣騷動,輕呼聲不絕於耳。
“啊?你!你瘋了不成!?”嬤嬤更是驚的麵色大變,連聲喝斥道:“你,可知如此行徑會惹來大禍的!”隨即對身後宮婢急聲怒喝道:“來人,快,快將這不知死活的丫頭拿下!”
宮婢聞得嬤嬤吩咐,也顧不得對付苓兒,快速向青霜奔來。青霜並不停下手裏整理花枝的動作,抬眸對嬤嬤微微一笑,篤定的言道:“嬤嬤,稍安勿躁,惹你不想跟著青霜受罰,就不要阻攔青霜,否則稍後皇後娘娘駕到大家都落不到個好去!”
“你究竟想要幹什麽?”嬤嬤怔怔的看著青霜手中的紫薇花,見其麵色不驚的神情,一時間也無計可施起來。
青霜笑而不語,十指繼續翻飛,將手中修長的紫薇花枝好一陣折騰,一個精巧的紫薇提籃呈現在手中,朵朵綻放的紫薇花恰如其份的被青霜巧手編織在提籃正中。乍一看,好似滿盛紫薇花朵的小花籃一般,枝翠花嬌好不惹人喜愛。
嬤嬤不解其意,怔怔的詢道:“姑娘,你這是......”
正在此時,錦華殿外傳來高宣聲:“皇後娘娘駕到!”
眾秀女聞言紛紛自動列成兩排,跪拜而下,連連高呼:“皇後娘娘長樂無極!”嬤嬤也憂心忡忡的瞄了青霜一眼,隨眾人跪拜而下。
皇後娘娘身著金鳳錦袍,發間雲髻高挽,富貴高華的金鳳釵盤旋於頂,發髻旁一支金步搖隨著步伐搖曳,發聲輕悅的叮當聲,雲髻上的金鳳口銜成串淚滴狀的豔紅寶石垂直而至眉心正中,於頂頭豔陽光照下,幻發出璀璨炫目的光澤。
“平身。”皇後娘娘雙眸含笑,淡淡的環視著伏跪一地媚態十足的千嬌之人,眉頭微不可見的輕輕一顫。下意識的抬手撫了撫己不再光豔嬌嬾的容顔,心中暗暗一歎:與眼前這些個鮮鮮嫩嫩的人兒相較而言,本宮當真老了......
思緒間,皇後目光旁邊花台上掃去,原本舒展的眉心頓時擰成一團,沉聲詢道:“李嬤嬤,這紫薇花是怎麽回事?”
“啊!皇後娘娘......這......這......”李嬤嬤嚇的麵如土色,吱吱唔唔的半晌言不成句,隻管不停的連連叩拜。
頓時,錦華殿門前氛圍異常緊張,皇後娘娘雖然並未發怒,但從其神色看來,想是心中己經動了怒意,眾人心中均暗自猜測,看來采摘紫薇之人今日定然難逃罪責。眾人紛紛暗暗瞥向青霜,而莫如芝更是嚇的向後縮了縮脖子,雖然多數紫薇乃青霜采摘,但是整個事件卻是因她而起,追根朔源最終還是會牽扯到自己,這樣一來豈非大大的不妙!
“民女邱青霜向皇後娘娘請罪!”正在此時,青霜頜首跪拜而下,柔聲對皇後娘娘言道。
“......”皇後娘娘俯視而下,一眼便看見青霜手中編織而成的紫薇花籃,卻並不言語,隻冷冷的望著青霜以聽她如何言語。
“回娘娘,青霜初次入宮,並不懂得宮裏不可私采紫薇的規矩。適才妄自采摘了許多紫薇,還請娘娘責罰!”青霜頜首繼續言道,言詞神情卻顯的不卑不亢毫無驚恐之態。
“嗯,雖然常言道,不知者不為過,照理本宮可不必罰你。隻是令本宮費解的卻是,你若喜愛此花,輕摘一朵把玩便是。為何如此貪心,采摘如此之多用以編織區區一個花籃。你可知紫薇乃本宮心愛之物,平日裏就連本宮也是不舍得采摘的?”皇後按捺住心中不滿隱忍不發,語氣卻略微加重了少許。
“本娘娘,民女采摘此花並非一己貪念而采,請娘娘容民女解釋。”青霜繼續言道。
“說來聽聽。”皇後眉梢微動,看著眼前的女子,越看越感覺此人相當麵熟,一時卻又記不想在何處見過。
青霜將花籃放在身旁,伏地輕輕一磕,緩聲言道:“民女在家中時,父親便時常教誨民女。皇後娘娘母儀天下,乃後宮之尊。民女卑微之軀若得娘娘抬愛有機會伺君伴駕,卻應事事以皇後娘娘馬首是瞻,萬不敢稍動妄念與皇後娘娘不尊。民女今日感懷上蒼垂憐,今日有幸一睹鳳顔,乃三生有幸。一時激動,便私自作主采摘紫薇花藤織就花籃一支呈予娘娘,以紫薇花語以表民女對娘娘忠愛之心。”
“紫薇花語?”皇後娘娘低聲輕喃,道:“何謂紫薇花語,你道於本宮聽聽!”
“回皇後娘娘,紫薇花又名百日紅。世人常道‘花無百日紅’,實則非也,若嬌花存於枝頭,自然再是豔盛爭芬也終有凋零之日。民女心道:何不趁其正怒放當盛之時,取其豔盛之姿,織就花籃呈予娘娘,一來免了‘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的憾事。二來將‘百日紅’之花呈於娘娘,喻意娘娘鳳壓群芳,終享百日豔紅,永無調零之日。民女如草如芥甘作藤條綠枝伺奉娘娘身畔,以卑軀長伴鳳駕,仰娘娘鼻息而存,還望娘娘不棄民女愚拙才是。”
青霜言語,再次恭敬叩首,並不給皇後娘娘說話的機會,繼續言道:“民女心中雖然如此思慮,卻不知任意采摘此花乃有違宮規。民女不敢僥幸求得娘娘寬恕,還請娘娘責罰民女無狀之舉。”
言畢,青霜伏地不起,在場一片寂靜,眾秀女大氣也不敢出,靜靜觀望皇後娘娘如何發落。
皇後娘娘聞得青霜言語,久久不曾開言,宛如老僧入定一般,久久的望著青霜,眾人不知皇後心中作何想法,更是不敢妄自打破僵局,時間好似凝滯了一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皇後淡聲言道:“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青霜緩緩抬頭,卻並不敢與皇後直視,依舊低眉順眼目光下垂於地麵。
“告訴本宮,你來自何人府上?”皇後淡聲詢道。
“回皇後娘娘,臣女邱青霜,家父邱子楚。”青霜心中如鼓點輕敲,若說她不緊張定是謊言,可是若眼睜睜看著苓兒被人陷害而遭受責罰,卻又非她性情所能容忍,因此才大膽行此險招。但此時皇後娘娘並未有任何情緒表露,一時倒讓她心生忐忑起來。
“哦,當朝左光祿大夫邱子楚之女?”皇後麵色微驚,隨即眸子裏露出恍然之色,淡聲言道:“如此說來,你便是邱大人失散多年,前不久相認的二女兒邱青霜?”
“回皇後娘娘,正是臣女。”青霜頜首恭應。
“嗬嗬,本宮道是誰家的女兒如此伶牙聰慧,卻原來是邱大人的女兒。”皇後輕聲一笑,麵色稍虞,“雖然你私摘紫薇有違宮規,但本宮念在你一片忠心,且事先並不知情。本宮便不責罰於你,至於這喻意為‘百日紅’的花籃,本宮便收下了。”隨即對身旁的貼身宮婢吩咐道:“冷枝,收下邱姑娘的花籃。”頓了頓,對青霜微一抬手,道:“跪了許久,定然也乏了,平身吧。”
“臣女青霜謝皇後娘娘不罰之恩。”青霜心中長長的舒了口氣,再次叩了叩首,緩緩的站起身來。此時她才感覺,雙腿跪的太久,己略微有些酸麻的感覺了。
皇後微一點頭,緩步身華錦殿內走去,同時對身後手端入圍玉牌的大太監張萬福言道:“左光祿大夫邱子楚之女邱青霜留牌。”
此言一出,秀女們當即一片嘩然,眾人皆為不解,青霜明明犯錯在先,雖然好一陣巧言令舌,但細嚼其言語卻少不得有些牽強,哪料到卻是第一個被留了牌子之人。莫如芝更是目光如炬的頻頻暗瞪青霜,錦袖內的十指用力的絞擰著絲絹,心中好不鬱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