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錦殿前,眾秀女三五成群的簇擁著在殿院外靜候著吉時到來,鶯鶯燕燕們時而輕聲竊語悄然擺談,時而歡聲輕笑,看來大家心情倒還不錯。唯獨青霜靜靜的站在一旁,並未與人眾人多言。不過這也怪不得青霜不合群,在場秀女皆為京城大員之後,昔日身在閨閣中時,時常隨父母竄門走動,因此平日裏相互間倒也有著幾分熟悉。但是青霜卻僅回邱府短短兩月時間,與她們並不相熟。此時倒憑添一種格格不入的生疏感。
“莫小姐,你的絹花好漂亮,可是彩珍坊裏到的新貨?”一位身著翠色錦緞對襟衫,年約十六的女子,輕笑著對身旁一位頭偑彩珠絹花的粉衣女子言道。
莫小姐輕哼一聲,極傲慢的抬手撫了撫發髻間的絹花,得意的言道:“彩珍坊的貨色怎配得上本姑娘。看清楚了,這可是羅泊國的貢品,上麵鑲嵌的珠子可不是尋常的珍珠,可是羅泊國的錫山彩珠,產量稀少的很。區區彩珍坊豈會有如此貴重之物。”
“嘖嘖嘖!果然是件寶貝,我正琢磨著彩珍坊裏怎會有此等好物件,卻不想竟然是羅泊國進貢之物。倒是我眼拙,竟然識不得金鑲玉,讓莫小姐見笑了。”翠衣女子諂笑著言道,眉宇間無不對粉衣女子流露出討好的神色。
這話聽得莫小姐極為受用,下額微抬斜斜的瞄了一眼翠衣女子,懶懶的自喉間哼笑一聲,便不再與她多言,緩步向一旁花台上的紫薇花走去,隨手折下一枝紫薇花拿在手裏隨意的把玩著。
“紫荊,此人是誰,你堂堂太中大夫的掌上明珠,何需對她如此伏首貼耳?”這時一旁身著桃紅絹褂的女子行到翠衣女子--紫荊身旁,臉上布滿不解之色悄聲詢問道。
“施珍,你有所不知,她乃光祿大夫莫世成的長女莫如芝。她的母親與充媛娘娘是堂房姐妹。若與她交好,日後在宮中少不得有些好照應。不說別的,單看她今日的這身行頭,在這一行人中也當屬翹楚。正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若與她行的近,日後有充媛娘娘作依傍,想來在宮中的日子也會好過上許多。”紫荊對施珍悄聲言道,眸子裏盡是精明之色。
桃紅絹褂女子施碧珍聞言,立即向一旁輕拈紫薇花的莫如芝投去刮目一瞥,見其正好回身向自己這方看來,不由對其微微一福,麵露恭敬之色。
二人的對話,青霜聽的明明白白,不由暗自感歎,此次才是初選,這些人便為在自己日後於宮中如何相處開始了打算,由此可見在後宮若無權貴作依傍,定當寸步難行。而自己放眼皆空,並無好相與者,想來日後定當加倍小心應對才是。
正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位嬤嬤的輕呼聲:“哎呀,是誰摘了紫薇花,這可是昨日花匠剛修好了枝葉兒,皇後娘娘特意叮囑切不可妄動,怎得才這會子的功夫,便殘了一枝。若是娘娘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眾秀女聞言麵露不同神情,目光紛紛在人群裏搜索著是否有人手持花朵,有人悄聲言道:“我記起來了,出門時父親曾有過交待,皇後娘娘的閨名裏有個薇字。因此皇後娘娘極喜愛紫薇花,宮裏的紫薇花更是無人敢私自采摘,否則便是犯了皇後娘娘的忌諱。誰人如此大膽,竟然敢采摘紫薇花,當真是不想過好日子不是?”
莫如芝聞言麵色微變,低頭看了看手中豔麗的紫薇花,不留痕跡將手背在身後,指間輕彈將花枝往別處一彈,花枝悄然的彈到一位年約十五的藕衣女子腳下,但是該女孩並未曾察覺。
嬤嬤順著花瓣殘片尋源而至,最終在藕衣女子腳下發現了紫薇花的殘枝,當即強壓著怒意言道:“敢問姑娘來自哪位大人府上,怎麽稱呼?”
藕衣女子微一屈膝,輕聲應道:“回嬤嬤,家父通議郎何承忠,小女子何苓兒。”
嬤嬤聞言,眼子裏閃過一絲不屑,冷聲喝道:“哦,原來是何大人府上的千金苓兒姑娘。苓兒姑娘你可知你犯下大罪?”嬤嬤聲調越發上揚。
何苓兒微微一顫輕啟朱唇,低聲應道:“嬤嬤,苓兒何罪之有,還望嬤嬤明示。”
“苓兒姑娘,這殿院裏其他花兒可任你采摘,可單單這紫薇卻是動不得的。你倒好,不僅摘了還踩在腳下,你可知此罪可是不輕的?”
苓兒這才低頭一看,當即驚的後退一步,急聲言道:“嬤嬤,您誤會了。此花並非苓兒采摘,是......”說著,苓兒側身向莫如芝看去,正欲開口言語。卻被莫如芝狠狠的輕喝聲打斷,“你還敢狡辯,分明是你采摘了紫薇花把玩後再將之棄於腳下,你還不承認!”
“你!你怎可黑白顛倒?分明是你采摘的,此時卻誣陷於我......”苓兒不料莫如芝如此卑鄙,不僅不肯承認,竟然還反咬自己一口,當下有些急了。
“誣陷你,誰看見本姑娘誣陷你了。若是本姑娘采摘的,你可有人證?”莫如芝強硬的上前一步,鄙夷的瞄了苓兒一眼,冷狠的言道。
“這位姑娘是......”嬤嬤見二人爭的麵紅耳赤,倒也不急於評判,輕聲問詢著莫如芝的身份。
莫如芝並不應聲,冷冷輕哼一聲,一旁的紫荊連忙上前對嬤嬤言道:“嬤嬤,這位是光祿大夫莫狄凡大人的長女莫如芝姑娘。”
“光祿大夫莫狄凡?”嬤嬤低聲細喃,精明的眸子滴溜一轉,小心的詢道:“敢問莫姑娘,吳充緩娘娘是您的......”
莫如芝傲然應道:“吳充緩娘娘是本姑娘的二姨。”
“哦,原來如此。嗬嗬,莫姑娘,老奴這廂有禮了。”嬤嬤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黃漬斑斑的牙床。
莫如芝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懶懶的言道:“嬤嬤不必多禮。”隨即目光有意無意向苓兒那方瞄去。
嬤嬤會意,回身蹙著眉頭對苓兒言道:“苓兒姑娘,你私自采摘紫薇花犯下宮規。隻是眼下你還未入選,也算不得是宮裏的人,老奴唯有讓人暫時將你看押起來,稍後回稟皇後娘娘,再請娘娘定奪。”
“你!”苓兒氣結的伸出微顫的雙手,指向莫如芝,幽黑的眼眸裏閃著盈盈水光,“嬤嬤冤枉,分明是她采摘,她們也有看見。”說著,苓兒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紫荊與施珍。
“哦......”嬤嬤回身看向紫荊與施珍二人。
“不不不,我們可不曾看見。不過適才這位叫苓兒的姑娘手裏把玩著花枝,我們倒是看的真真的!”紫荊連忙搖手應道,言畢,不忘向莫如芝投去討好的一瞥,施珍也連連點頭稱是。
人證物證俱在,何苓兒氣的眼眶裏淚花順腮而下,雙唇緊抿,隻管死死的瞪著睜眼說瞎話的紫荊、施珍二人,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苓兒姑娘,這下你無話可說了吧。”嬤嬤皮笑肉不笑的言道,言畢,揚聲對一旁的宮婢言道:“來人,請苓兒姑娘下去,稍後回了娘娘再行定奪。”
青霜再也看不下去,揚聲喝道:“慢著!”隨即上前一步,淡淡的掃了一眼眾人,同時從地上將那紫薇花從地上拾了起來,對嬤嬤言道:“嬤嬤,你可要查清楚了才是,今日選秀的姐妹均非尋常人家出生。太後早有旨意,此番選秀非比尋常,非五品以上官員之女不得應選。此時初選即將開始,你卻私自擄了這位妹妹的入選資格。若是太後怪罪下來,你擔當得起嗎?”
嬤嬤聞言稍作遲疑,又有些底氣不足的言道:“可是這苓兒姑娘摘了紫薇花,若是皇後娘娘責問下來,老奴也擔當不起啊。”
青霜掩唇一笑,對嬤嬤言道:“嬤嬤,你可親眼看見是苓兒姑娘摘的?”
嬤嬤微一昂首,理直氣狀的言道:“老奴雖未親眼看見,但是有莫姑娘等人作證,便足亦。”
青霜但笑不語,一麵把玩著手中的紫薇花,一麵上前佯裝隨意的靠近莫如芝,輕輕拉起她細嫩的柔荑,輕聲言道:“莫姑娘的蔻丹色澤鮮亮,果真好看的緊。”
莫如芝不解青霜之意,有些抗拒的將手抽了回去,不滿的言道:“你是個什麽東西,沒規沒矩,竟敢與本姑娘拉拉扯扯,不成體統!”
青霜並不惱,再次固執的拉起莫如芝的手,故作驚訝的言道:“哎呀,莫姑娘,你這蔻丹什麽都好,但是獨獨一點做的不好。你看,你看,原本是粉粉潤潤的色澤,怎會有綠茵茵的汙漬在上麵,真是可惜了這上等的蔻丹了。”
莫如芝聞言仔細收手一看,臉色頓時大變,指甲蓋上綠茵茵的哪裏是什麽汙漬,分明是剛才在采摘紫薇花時,不慎染在上麵的枝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