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瓏蕭琰二人一路北行,終於在半月後趕上車隊,抵達亭州。
越到北麵越冷,饒是蕭琰這等習武之人也不願意在冰天雪地的天氣外出,整日黏著林瓏。二人還沒過蜜月期,蕭琰也是剛剛開葷,正事新鮮的時候,食髓知味。
可惜林瓏隻準晚上才許他胡鬧,白日裏正經得都讓他懷疑她到底是不是他媳婦。而且林瓏習醫,好養生之道,講究七日一瀉。
當林瓏第一次提出此事之時,蕭琰隻覺晴天霹靂,整個天都要塌了。
白天不許他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要七日一次。
他難得生了氣,好半天不理她,連晚膳時,都隻吃了兩三口,故意讓她心疼。
林瓏看他一眼,伸出筷子給他夾了一塊他愛吃的紅燒小羊排,蕭琰別扭地將羊排撥到一邊,身子扭到另外一邊,很堅決的表示――不吃!
不吃就是不餓,餓了就吃了。
林瓏也不管他,自己一個人津津有味地吃著飯菜,足足用了兩碗米飯才停筷。
看她吃得這麽香,蕭琰的心都要酸死了。
她根本就不關心他!
把碗筷一扔,蕭琰連披風都沒穿就衝了出去,衝到冰天雪地中。
隔壁耳房的蕭藍見主子出去,忙跟了上去,蕭一青也撂下筷子,小跑過去。他攆上蕭藍,跟他小聲嘀咕:“怎麽?世子和世子妃還沒有合好?”
蕭藍蹙眉,心裏有點埋怨上林瓏了。
蕭一青沒他想得多,隻是嘖嘖感歎:“世子妃對世子的影響太大了,哎――”他用手肘杵了蕭藍一下,“你覺不覺世子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樣樣都好,卻總覺得不真實,仿佛隔著什麽,看不真切。現在就不一樣的,感覺世子是個真真正正有血有肉,會痛苦會悲傷的人。”
蕭藍斜睨他一眼,冷聲:“話多,也不怕灌一肚子風。”
蕭一青嗖地一下捂住嘴巴,委屈:“你怎麽總對我凶。”
蕭藍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想理他。
……
蕭琰從內室出來,直接衝到亭子中,他們現在住的地方是當地富戶的別院,雖說比不上秦、王府,卻也建得別有風味,很有北地特色,開闊粗獷。
所以,亭子也建的大,北風呼呼地刮,不過一瞬間,蕭琰就凍成了紅鼻子,不帥了!
冷風雖然將他凍成了冰柱了,卻也吹走了他的幼稚。
寒風瑟瑟之中,蕭琰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好笑到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哪怕是最粘人離不得人的年幼時,也不曾這般幼稚。
許是這幾日日子過得太順,遠離喧囂,她又什麽都依他,恍然讓他有一qiē順心如意的錯覺。倒忘了他的妻室性子寡淡清冷,言出必行,對人對事,多是不上心。
蕭琰笑自己癡傻,笑了一會,眸色在寒冷的北風中逐漸清明,又恢fù從前淡定溫潤模樣,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蕭一青和蕭藍緊隨其後,他本想上前勸慰,然腳步剛邁到亭子,目光一觸及到蕭琰,就恍如燙到一般,倏然退縮。
不知怎麽就生了懼意。
他二人肅然靜立,蕭一青再不敢如路上時那般隨意,對蕭琰輕鬆說笑。
內室裏。
用完晚膳,林瓏慢條斯理地用鹽水漱口,動作優雅從容,簡單的動作經她做來就說不出的好看,直教人想一直看下去。
看著她慢慢漱口、淨手,神情安然又透著股漫不經心,一點也沒有擔憂的意思,丁香急得都快蹦起來。
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她開口了:“娘子,您……不去瞧瞧世子麽?”世子晚膳都沒用,娘子怎麽能隻顧著自己。
這才剛剛成親,就要冷戰麽?她聽人家說,這夫妻之間最忌諱冷戰,一冷戰就容易生疏,一生疏感情就淡了。一旦感情轉淡,這夫妻之情也就隻剩下麵子了。
“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麽?”林瓏不理她的話茬,轉而提起另外一事。
丁香愣了一下,很快接口:“都準備好了,全是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間的,帶著肉皮哩。”
“好。”林瓏點點頭,轉頭看向窗外。
丁香跟隨林瓏多年自是明白她此舉意思,娘子是不希望她多嘴。
唉,丁香歎息,利落地將食案上的殘羹冷炙收拾下去。她有心想詢問一句,要不要給世子備著些小點心,然目光觸及到林瓏清冷的眉眼,又將話頭咽了下去。
順其自然吧,娘子自有主意,她還是別跟著瞎摻和了。
夜色如墨,天黑盡時,蕭琰才回轉,帶了一身冰雪氣。
一進屋便是翻箱倒櫃地找東西,理也不理林瓏。丁香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她想問問世子想要找什麽,由她來找,但是礙於蕭琰的氣勢,一直不敢張口。
衣服、配飾、書籍堆了滿榻,都快將林瓏給埋在裏麵。她淡定地看著蕭琰折騰,還十分識趣地給他讓開位置,轉去坐在床邊。
蕭琰將箱籠折騰盡,目光開始滿屋逡巡,嫌棄丁香礙事,將伺候的侍女全都趕出去。
箱籠折騰完,他將目光落在床上,過來翻被子,扔枕頭。
真是沒個消停地方了,林瓏起身想要讓開,結果腳尖剛汲到鞋子就被蕭琰猛然撲到床上。
他動作太快,林瓏一時反應不及,隻拿一雙眼愣愣地看著他。
蕭琰壓著她,惡狠狠道:“你身上我還沒找呢,不許走。”
說著就動手撕起她的衣服來,林瓏也不反抗,動也不動地隨他動作,目光平靜無波。
終於,在蕭琰扒到兜衣時,泄氣地鬆了手,腦袋埋在她頸項,委屈得無以複加。
“你一直不理我。”他先發製人。
林瓏歎息一聲,抬手溫柔地撫了撫他的腦袋,語氣含笑,“明明是你不理我,那塊羊排都沒吃。”
蕭琰仍舊埋著頭,哼哼唧唧地不說話。
林瓏指尖落在他耳垂上,輕揉慢撚,語氣溫柔得無以複加:“餓了麽,晚上都沒吃什麽東西。”
“餓死算了!”他孩子氣地撒嬌。
“那可不行。”林瓏語氣縱容,“餓壞了你,我該心疼了。”說著偏過頭在他耳邊啄了一口。
無論多大的男人,骨子裏都有一些孩子氣,需要人哄。
林瓏深諳此道,語氣溫柔而繾綣,這句話一說出口,蕭琰登時就紅了臉,連耳根都漫上紅暈,快樂得想飛起來。
臉頰在林瓏耳邊蹭了蹭,他小小抱怨:“那你怎麽不哄我,一天都不跟我說話。”
“我想跟你說啊!是你不理我,還不吃我的小羊排,我以為你不喜歡我,不想跟我說話。”林瓏慢條斯理地開口,手指一圈圈纏繞蕭琰烏黑柔順的長發。
“當然不是。”蕭琰急急反駁,“我怎麽會不喜歡你呢?”
“可你表xiàn出來的事實就是如此,我又不是神仙,也不是你肚子裏麵的蛔蟲,哪裏知道你在想什麽。”
聞言,蕭琰沉默了,好一會才幽幽開口:“我們以後都不吵架了好不好,不冷戰,有什麽事情一定要說出口,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想法。”
“好。”林瓏將手指從他墨發中抽出,攬在他腰間。
“還有,你今天說的事,我不能同意。”
七日一泄麽?
林瓏眨眨眼,沒有半點猶豫,直接答應:“好。”
怎麽答應得這麽快?蕭琰一下子就呆住了,困擾了一天,又是不開心,又是冷戰,又是不吃晚膳的難題,原來這麽容易就解決了?
似乎理解蕭琰的難以置信,林瓏將他又抱緊了些,輕聲解釋:“我隻是一個提yì,你不喜歡可以告sù我,生氣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的。”他這個動不動就耍小脾氣的性子一定要給他改掉。
蕭琰沉默不支聲。
林瓏知道他將話聽了進去,夫妻之間偶爾鬧點小脾氣能算是情趣,但是經常如此就沒趣了。兩個人在一起是一個互相磨合的過程,她願意縱容他,但也要讓知道她的底線。
所以,這樣一件輕描淡寫的小事,明明沒什麽,林瓏卻故意不妥協,與他磨合。
夫妻之間,一定要坦誠。
“你起來!”林瓏用手指頭戳了戳蕭琰肩膀。
蕭琰雙臂撐在床上,俯身看她,眼神疑惑。
“起來。”林瓏繼續戳。
蕭琰不解其意,但還是聽話地起身,順便將林瓏拉起。
起身後,林瓏牽上蕭琰的手,穿過走廊,來到暖閣,蹲在火爐旁邊。
蕭琰也蹲在她方便,好奇地看著她動作。
隻見林瓏拿著小鐵鉤在爐火中撥拉幾下,就露出一隻焦黑的大紅薯,她將紅薯勾出來,用帕子包著手將紅薯分成兩半。
一開口,就露出裏麵金黃的色澤,以及香甜的氣息。
“給。”林瓏將紅薯遞給蕭琰,“吃吧。”
蕭琰接過紅薯,表情愣愣的,都不知道燙。
“你――”他有些回不過神。
林瓏難得不好意思地低了頭,輕聲解釋:“我擔心你會餓,又不想讓人知道,就偷偷藏了紅薯。”
蕭琰還是第一次見到林瓏這種表情,一時之間既新鮮又感動,張開大口,對著紅薯啊嗚就是一口。
然後――他就被燙了!
“你小心燙啊!”林瓏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就見蕭琰已經將紅薯咽了下去,同時,兩行熱淚滾下。
好燙,好燙!
“快點伸出舌頭,我看看。”林瓏擔心。
蕭琰不滿足:“你要吹一吹。”
“舌頭燙了話還這麽多。”林瓏睨了他一眼。
蕭琰可憐巴巴,“我都被燙了,你還這麽凶。”
“閉嘴。”
“嗯。”
“不對,是張嘴,我看看舌頭。”林瓏都被他氣糊塗了。
“看看不管用,要親親。”說著蕭琰探頭腦袋,覆上林瓏的嘴唇。
他嘴裏有紅薯的味道,也有甜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