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讓承認了林瓏的身份之後,蕭琰便識趣地將空間讓給二人,自己去院子裏麵溜達。蕭一青跟在他身邊,喋喋不休:“想不到,想不到,世子妃居然是麒麟先生的師妹,智子的弟子,天啊,難怪世子妃身上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勢,讓人望而生畏。當初第一次在祁縣遇見世子妃時,我就覺得與眾不同,與尋常閨秀不一樣,原來是麒麟先生的師妹,難怪,難怪!”
這馬屁拍得也太過了吧!蕭藍斜睨蕭一青,也不知道是誰,在世子大婚當日,拎著酒瓶子去找他,邊喝邊哭,說是委屈世子了,居然娶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戶女。
看出蕭藍眼中的嘲諷,蕭一青訕訕而笑,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口中仍是道:“俺們這粗漢懂什麽,還是世子有眼光,慧眼獨具,一眼便相中了夫人。在夫人還是一塊璞玉,沒有被人發現她真正的光彩時,從上頭掩埋的萬千沙礫中找到夫人。這是什麽,這就是有緣千裏來相會,是金玉良緣,是月老牽線。”
……
蕭藍已經不想再理這貨了。
內室,林瓏和袁讓相對而坐,作為師兄,總要關心一下小師妹。
所以,袁讓問了林瓏的家世,以及如何遇見的鶴伯,知不知道鶴伯去了哪裏。當年師父仙逝,鶴伯就飄然下山遠走,至今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林瓏簡單提及一下林家,以及編了一出幼年遇見鶴伯的場景,至於現在鶴伯在哪?
她對袁讓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袁讓歎息一聲,對林瓏不知道鶴伯下落一事並沒有太失望,畢竟這麽多年了,一直沒有鶴伯的蹤跡。
“對了。”袁讓喝了一口茶,問起一事,“你和秦王世子的婚事?”
這是他最為好奇的地方,林瓏出身不顯,還是長在一個小縣城,根本沒有機會嫁入王府。說句不好聽的話,以她的身份入王府做側室都能難,更何況是名滿天下的秦王世子正妻。
而且看二人相處,顯而易見夫妻感情頗深,難得的是,世子對她非常寬容信任,那是夫妻之間難得的相知。
當年蕭則和阿瀧感情也是極好,二人青梅竹馬,可是仍有隔閡存zài。阿瀧身在局中,看不清迷障,他卻看得一清二楚。
林瓏沒有隱瞞袁讓的意思,將掐指神算趙集一事一五一十地告sù他。
袁讓聽了十分吃驚:“你是說國師是你的人?”
林瓏搖頭:“算不上,隻是有這樣一個緣故而已,他能成為國師,全憑自身能力。”
袁讓捋了捋胡須深思半晌,疑惑地看向林瓏:“你這丫頭,倒是早慧,小小年紀便謀劃如此。隻是單憑一個趙集,變數太多,你何以就能篤定嫁入秦、王府呢?”
林瓏輕笑著搖頭,“師兄入執了,我不能確定reads;。世間事哪有十拿九穩的呢,總會有變數發生。但若是因為不能十拿九穩,便什麽也不做,隻等老天垂憐,那碌碌凡人又何必滋滋尋求。”
袁讓原本低著頭撥弄茶盞,聞言,倏然抬頭定定看著林瓏,半晌過後突然大笑,點頭讚歎:“好好好,不愧是鶴伯看中之人,如此聰慧,如此通透,連我都及不上。”語氣裏俱是不加掩飾的讚賞。
“師妹如此通透,為何又對朝政如此執念,榮華富貴,鳳袍加身恐怕非你所求。”袁讓話音一轉,突然提起林瓏請他出山一事。
林瓏安靜垂眸,目光沒有一絲波動,隻淡淡反問:“那師兄又因何執著呢?”
少女神色無波,明明是豆蔻年華,卻仿佛曆經世事的老者,滄桑而又通透,有如千年古潭,世間繁華落盡,隻剩下深邃和平靜,卻不該清澈本質。
看著這樣的林瓏,袁讓眼前突然有些恍惚,麵前坐著之人仿佛變成另外一個少女,一樣的沉靜堅定。
……
她說:“我若是普通女子,定然不會卷入這戰亂之中,可我不是,我是智子的弟子,我有傲人的家世,我有上天賜予的靈慧。老天如此厚愛與我,就是希望我能勇敢,能堅定,救萬民與水火之中。”
“師兄,可能我理解的還不太正確,但是我認為世間萬物每個人都有自己存zài的價值。能者多勞、智者多憂、愚者無所慮也。我不能因為不想多勞多思,就怨恨上天不讓我成為愚者。也不能因為多勞多思,而怨恨愚者隻知享受。”
記得當時他不解發問:“那你不會覺得不公平麽,隻因為聰慧,就要承擔更多的責任?”
聞言,她有些好笑,反問道:“那師兄是想做愚者?聽說有些人家養的豬,就是隻知吃睡什麽也不做的,而牛呢,卻要耕田載人,每天疲憊。”
“這是比什麽比喻。”袁讓失笑。
“比喻雖然不妥當,但是道理卻是相通的,作為豬呢,就要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任務是長得肥壯。若是妄圖耕田犁地,隻會被人殺掉。牛呢,也是如此,辛苦做活才是正途,若是效仿豬貪吃貪睡,下場隻有死路一條。人們不會養廢物,老天爺也是如此。”說完,小小的顧顏瀧拈起一顆葡萄吃掉,然後酸得整張小臉皺成一團。
都這個時候了,她還不忘解釋自己的觀點,將這盤子葡萄推到他跟前:“瞧,又是一盤不務正業想要偷懶的葡萄。”
袁讓故意逗她:“這不是很好麽,還能免於被吃的風險。”
聞言,小小的顧顏瀧頓時震驚地睜大雙眼,不可思議道:“天啊,師兄你怎麽能如此短視,你還是不是我師兄了。師父不是教咱們眼光要放高放遠麽,不能隻顧一時得失。短期來看,葡萄確實從我口中逃生,可若是所有葡萄都如此,那麽人們就不會再花費時間栽種,甚至會覺得它們占了土地,見到就要撥出,長此以往,對於葡萄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
“你說的對。”袁讓點頭,然後又提出一個問題,繼續為難她:“可是有的葡萄甜,有的葡萄酸怎麽辦?酸葡萄不務正業,偷懶變酸,既能讓甜葡萄保持種族繁衍,又能免於自己被吃掉,這樣豈不是很可氣,甜葡萄豈不是很吃虧。”
“師兄是教我要做酸葡萄麽,我要去告sù師父,說你腳我偷懶耍滑。”
“哎哎,多大了,還動不動就告sù師父,瞧不起你。”
當時兩人年紀還小,還很幼稚。
顧顏瀧哼了一聲:“管你瞧不瞧的起,招兒不怕老,管用就行。這世間確實是有些愛占便宜的酸葡萄,但我不願意做酸葡萄。”
少女的聲音清脆動人,甚至還帶著些溫軟,卻有著直擊人心的力量reads;。
就是這樣一句話,讓一向性情憊懶的袁讓隨她一塊下山,一塊去平定亂世,讓百姓早點安居,做一顆甜葡萄。
可以說,顧顏瀧是袁讓的信仰,雖然他是師兄,但他卻沒有顧顏瀧堅定,沒有她勇敢。
有她在,他才能一直堅持下去。
所以在得知顧顏瀧的死訊時,袁讓一時心灰意懶,離開朝局。
隻是,他的心已經被顧顏瀧埋下一顆種子,種子生根發芽,雖然偶爾會受到風吹雨打,但是向上勃發生長的信念從沒有變過。
他一直在等一個機會,一個重返朝堂的機會。
顧顏瀧沒有走完的路,他幫她走下去。
――
從內室出來,林瓏一眼便看到站在院子門口研究籬笆的蕭琰。
蕭琰和林瓏一樣,天生過目不忘,第一次遇見的籬笆和第二次遇見的籬笆明明是一模一樣的,怎麽偏偏就多了一個門?
難道這就是幻象,真奇妙!
“明昭。”林瓏喚了一聲。
蕭琰登時便豎了豎耳朵,沒有回頭看,直接轉過身子朝林瓏的方向撲到過來,像是一隻大大的哈士奇:“阿曦。”
笑眼彎彎,就差伸舌頭朝林瓏舔兩口了。
院子裏都是人,還有袁讓的兩個小童在,正在瞪大眼睛,眼也不眨好奇地看向二人。林瓏又好氣又好笑,偷偷在蕭琰腰間軟肉上擰了一下,叮囑他正經點,還有孩子在呢。
二人在鬆林小院住了三日,蕭琰日日和袁讓抵足相談,受了很多啟發。袁讓也愈加滿意蕭琰,覺得他比蕭則強多了。
別的不說,隻提一條心胸,蕭則就拍馬不及。
別以為他不知道,天下初定,蕭則非但不與阿瀧夫妻同心協力治理國家,反倒忌憚上阿瀧,處處防備,摁的小家子氣。
若不是有他和阿晉一文一武支應阿瀧,就擱阿瀧對蕭則信任有加的模樣,早就被他賣了。
想到這,袁讓又是一陣歎氣。
雖說有他和阿晉,可人心一變,就再也回不來了,若非他對阿瀧疏忽不盡心,阿瀧也不會難產而亡。
三日過後,林瓏蕭琰和袁讓告別。
“先生保重。”
“多謝師兄相助。”
袁讓擺擺手,溫和道:“同門之間不談謝字,你們去吧,早點回京師。”
林瓏一行離開小院,步入鬆林。
緋衣小童站在袁讓身邊,跟他一同目送,待人影不見,才轉頭對袁讓:“先生入內吧。”
“好。”袁讓點頭,抬腳邁入內室,到了內室又突然停住腳步,對童兒道:“阿緋,收拾東西。”
“嗯?”阿緋抬頭。
袁讓笑著捋捋胡須,“咱們入京。”瑪麗蘇重生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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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93章袁讓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