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的常例是十日一早朝,特殊時期五天一早朝。
並不像電視劇上演得那樣要天天上朝,不然皇帝累也累死了。
官員也並非天天工作,而是每五天一休沐,也就是說上五天班,就放一天假。
但由於蕭瑾朝“怠政”的關係,已經近半年沒有開過早朝,久而久之,許多朝臣也就樂得清閑了。
這天又到了該早朝的日子,天色還一片漆黑,朝臣們卻都早早就爬了起來,因為昨日宮裏就傳來話,今日要照例上早朝。
清閑了許久,突然恢複早朝,雖難免有人心裏叫苦,卻也知道本就是份內職責,不敢表現出半分不滿。
早朝就設在金鑾大殿內,大臣們由午門依次步行到達金鑾殿,進入後按文左武右品級官階站好,向禦座上的帝王行禮完畢,之後便開始奏事議政。
眾臣行一跪三拜九叩禮,齊聲呼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禦座上錦色一抬手,淡聲道:“免禮,眾卿平身。”
眾臣便依言起身,卻未曾想又聽到女帝接下來的一句話。
錦色看了一眼分別站在文臣武臣第一排的人,說道:“陳安,賜座齊老將軍和陸老太傅。”
這兩人均已年過六十,又是難得的忠臣,合該厚待才是。
伴君旁側的陳安垂下的眼裏露出點點笑意,應道:“是。”
陛下重開早朝,體恤臣屬,大有重振朝綱之勢,怎能叫人不心歡。
“老臣謝主隆恩。”陸老太傅和齊老將軍均是一愣,反應過來後才一臉奇怪地謝恩。
女君今日這是怎麽回事兒,日頭打西邊出來了?上朝已經是難得,竟然還如此仁心大發地賜座?
其餘臣子也是悄沒聲地暗暗打量著女帝,想看看今日吹的這是什麽風,隻除了知道內情的侍中陸蘊和一臉了然的宰相張和光。
女帝一身流金烈火繡展翅錦凰鳳服,頭戴純金鳳冠,兩側發飾九尾鳳凰流蘇金步搖,額心一朵雍容怒放的牡丹花鈿,霸氣美豔不可方物。
人分明還是從前那個人,隻是氣韻卻似乎和從前不大一樣了。眉間戾氣消散,溫和清淡了許多,但疏冷氣息更甚以往。
國師駱流宣不屬文臣也不屬武臣,按照慣例是不必上朝的,但今日卻站在了女帝一側。
他微微側目看了眼身旁的女君,眼底神色複雜了一瞬,然後又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
陸蘊在底下將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低著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眾卿可有事要奏?”錦色開口問道。一般這個時候,接下來蕭瑾朝肯定就要說“有事啟奏,無事退朝”了,朝臣們來點個卯然後就各回各崗。
但錦色偏不說。
底下一片寂然,沒有一個開口的,就連老將軍齊飛石和太傅陸敏之也都緘口不言,靜觀其變。
不是他們不想說,而是說了也不見得有用。那些國事堆著也不是一兩天了,早就已經不新鮮,但何時真的解決到實處了?
且女帝今日似有不同,到這會兒了也沒說要散朝,不妨先看看後續如何。
錦色點名宰相,問道:“張相,你可有事要稟奏嗎?”
張和光操著手握著板笏,語氣悠哉道:“回陛下,有政事堂為陛下分憂,近來並無棘手大事。”
政事堂是以宰相為中心的處理軍國大事的中央朝官衙署,因位於皇城之南,又叫南衙。
“是嗎?”錦色點了點頭,流蘇叮鈴作響,她說道:“既然你們都無事可奏,那就來聽聽國師的……國師,來給諸位朝臣說說你的所見所聞,把你跟朕說過的原話,一字不落轉述給眾臣。”
駱流宣微怔片刻,然後謹遵聖意開口。
國師話落,齊飛石和陸敏之滿麵凝重,張和光等人則是一臉怪異。
“西北蝗災,西南水患,疆民受擾,民生艱難……”錦色聲音微冷道,“在場可有人能向朕解釋解釋,何為棘手,何為大事?”
問的雖是眾人,打的卻分明是張和光的臉。
宰相臉色隱隱有些難看,這時吏部尚書劉珂適時出言道:“陛下,諸事皆在議中,臣等正全力解決。”
不成想女帝一擺手,痛心疾首道:“國生亂象,朕難辭其咎,因此,朕意已決,今日便擬罪己詔書以示天下,向上天和萬民謝罪。”
張和光麵色一凜,直覺不好。他以為怎麽也得拖段日子才會提這事,沒想到這次蕭瑾朝竟然這樣雷厲風行。
他看了一眼劉珂,劉珂顯然也有些措不及手,沒想到素來殘暴跋扈的女帝竟然真的會下罪己詔。
錦色不等朝臣反應,又威聲道:“眾卿居廟堂之高,卻不察百姓之苦,此不可不謂失職失責,故特令三品及其以上大員,俱責罰俸半年。”
“另外,三月為期,朕要看到冶災效果,若再辦事不利,休怪朕翻臉無情。”
沒有預想到的臨頭之禍,張和光心下微鬆,於他而言,罰俸實在不過無關痛癢。他率先走出文臣隊列,撩衣跪地道:“陛下聖明。”
心裏卻在暗暗思量,看女帝種種作為,怕是打算要翻身啊。但她既無實權,又無兵權,何止不自量力,簡直是自尋絕路啊。
與那日禦宴上一樣的情景重現,百官紛紛跪地高呼,“陛下聖明,吾皇萬歲萬萬歲。”
錦色居高臨下看著這伏地的一片朝臣,一雙琉璃墨眸暗沉如水,不知這其中真心願帝王萬歲無疆的,有幾人許?
開朝會的這個時間並不很長,一般也就兩個小時左右,真正重大的需要詳細討論的事件,皇帝都會單獨在禦書房召見臣子。
錦色下了朝才用早膳,成隊的太監們捧著幾十個繪有彩鳳的朱漆食盒,浩浩蕩蕩而來。除了正餐之外,還有各種點心,米膳,粥品,小菜等。
小太監拿銀牌一一試過毒後,錦色看著擺得滿滿的餐桌,舉著銀箸躊躇了片刻,才說道:“有些多了,下次叫膳房少做些。”
陳安在一旁察言觀色,覺察出女君興致不太高,見此試探開口道:“要不……奴才去看看梁王殿下吃過了沒?”
錦色一怔,然後說道:“也好。”
那孩子根性不錯,不妨多親近親近,看若真是個好的,將來儲位也好放心交給他。
她一縷異魂,是決然不可能有孩子的了。蕭濘好歹是他們老蕭家的正統血脈,到時這位子也算是物歸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