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羽有些委屈。
她知道自己無法說服王清泉。
王清泉一手鑄就了王家的輝煌,自然不是一般人。
外人或許認為他很平庸,那隻能說明許多人都平庸,看不出他厲害的地方。
但王若羽卻很清楚。
王清泉就算閑賦在家,卻依然緊緊的掌控著家族的一切大事,他願意成全愛女,讓王若羽成為世人矚目的天之驕女,可一旦事涉家族利益,他會有自己的堅持。
不過,王清泉顯然不想強迫自己女兒。
“兩位老太爺為什麽能活到現在?”王清泉突然問了一句。
王若羽知道父親的意思,她沒有吭聲。
“因為他們很清楚,他們多活一天,對家族就爭取了一天的時間。”王清泉有些內疚的道:“其實,我知道他們活得很辛苦,其實離開這個世界,對他們才是一種解脫,但我更明白他們的良苦用心,人,活在這個世上,就必須要承擔起責任,所以我們有時候會羨慕那些普通人,因為他們可以少顧忌許多事情,可以活得更加自由,但,我們不可以。”
王若羽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王清泉看著愛女,欲言又止。
他還有許多話想說,可他知道,不管自己怎麽說,也無法說服愛女。
知女莫若父,王若羽是什麽性格的人,他這個做父親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唯有在心裏,希望趙兵能承擔起一些責任。
這一刻,王清泉的心裏其實很難過,他很同情趙兵和王若羽這一對有情人。
可如果真要怪,也隻能怪他們生在了王家和趙家,而且正好是嫡係一脈,於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和婚姻,就不再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而成為兩個家族的大事,更成為許多人關注的焦點。
王若羽回到自己的房間,站在窗口,看著遠處外麵的池塘。
池塘裏有幾尾金魚,正在戲嬉,無憂無慮。
天邊的有晚霞,暈紅的光落在池塘裏,像是給池塘披上了一層紗,一切都有些夢幻的感覺。
她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去一趟天海。
從和趙兵訂親到現在,甚至從小到現在,一直以來,她都比趙兵承受得更多。
比如現在,她要兼顧兩個家族的許多事情,在燕京身心疲憊,可趙兵呢,正在天海和一群女人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
為什麽會這樣?
她在心裏問自己。
為什麽自己一直沒有怨言呢?
她苦笑起來。
因為她知道了答案。
……
與趙惜水比起來,趙四海的生活也很悠然自得。
似乎趙家父子天性就是如此的閑散。
他平時並不住在老宅,也不住市區。
所有的人都覺得他是情癡,因為當年那個女人而願意在這山上孤老終生。
可事實上,原因並不如此的簡單。
他是一個閑人,但在某些人眼裏,他並不是閑人。
沒有人知道,經常會有人來拜訪他,那些人不僅僅是江湖奇人異士,還有許多是居廟堂極高之位的大佬。
如果住在趙家老宅,這自然很不方便。
可自從老太爺病情加重,他接待的客人便直線下降。
好在他並不在意這件事情。
種菜,鋤草,他頭戴一頂氈帽,像是一位普通的老農。
他很享受這樣的生活。
隻是命中注定的許多事情,並不會朝他所想的方向發展。
趙四海這個名字,曾經在燕京軒起過大風大浪,任何人一聽,都會敬畏三分。
那些年,趙四海這三個字,本身就成了傳奇。
許多年過去,傳奇成了回憶,隻是他從不願意想起那些過往的事情。
人都會犯錯,年少輕狂時,他也犯錯,於是想起年少時,他就會有後悔。
看著山崖下的那輛車,趙四海的眉頭微微皺起,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影龍就站在他的身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去後山摘些茶葉。”影龍突然道。
說完,他徑直去了屋後。
不久,山上出現了一位老人,離老人很遠的地方,站著幾名保鏢,而山腳下,也隱藏著不少高手。
想著上一次在中-南-海的小樓相見,如今已經過去很久。
趙四海請老人坐下,親自沏了一壺茶,與老人斟上。
老人喝了一口,讚道:“你的茶藝依然這麽好,而且你這裏的茶葉,味道也不錯,不過,我那裏還有更好的茶葉,今天給你帶了一盒。”
說著話,老人指了指桌上的一盒沒有包裝的茶葉。
趙四海苦笑。
無功不受祿,老人位高權重,作為國家的一號首長,日理萬機,剛剛上任之時,正忙著做些事情給世人看到,哪裏會這麽有閑情逸誌來這裏喝茶。
而且這一盒沒有包裝的茶葉,不用想也知道其貴重程度,絕不是市麵上能買到或是能收藏到的,估計全國一年的產量,也就三五盒。
“百忙之中,來和我喝茶?”趙四海皺眉。
“不僅僅是喝茶,還想和你下兩盤棋。”老人笑了起來,從他的神態中,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趙四海無奈的擺上棋盤,和老人下棋。
老人棋藝非凡,比起國手也不逞多讓,趙四海一勝兩負,唯一勝的一局,也明顯是老人放水的緣故。
“趙老太爺身體欠安,我也很放心不下,卻又沒有時間探望,我還是很希望他能長命百歲的。”老人臨走之時,很認真的感慨道。
趙四海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老人的一言一行,甚至一個表情,都莫不含有深意,而這一句話,讓趙四海有些糊塗了。
關於趙四海,許多人都隻當他是趙家最大的叛逆。
讓抱-養的妹妹辛苦奔波,而自己則在山上過著閑雲野鶴一般的生活,往好了說,叫不食人間煙火,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往壞了說,那就是逃避。
沒有責任感,一輩子都逃不過一個情字。
這是許多人對他的看法。
隻有極少數人知道,趙四海其實就是一個傳說。
可惜那些傳說有些久遠,而知道這其中秘辛者,也是絕少數。
有誰能想到,他能隨時進出中-南-海,麵見一號首長而不需等待,好吧,就算他從來沒有去過,可他就有這樣的特權。
又有誰能想到,就算是住在這山上,遠離城市的喧囂,依然擋不住每一界執-政者的拜訪。
老人的拜訪顯得很突兀,這讓趙四海很是疑惑,而老人最後那一句話,更是讓他隱隱有些猜測。
站在山邊,看天邊流雲,看遠處的城市,看近處的山山水水,趙四海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今天的天氣不錯。
陽光明媚,沒有鳥語花香,卻真的有一隻鳥從遠處飛來。
那是一隻黑色的鳥,不知名,許多人一輩子都不可能會見到。
它類似於一種信鴿,卻不是鴿子,通體灰色,體積非常小,大概隻比拇指大那麽一丁點,可他的速度卻是快若閃電,又因為它飛得極高,所以就算偶爾在燕京這座城市上空掠過,也很少有人能看到,就算是看到了,或許也會以為是錯覺。
因為它真的非常快。
此時,這隻小鳥便穿過雲層,從遠處飛來,最後落在趙四海的的手中。
它對趙四海很親昵,不停的用自己的小腦袋在趙四海的身上蹭來蹭去。
“好久不見。”
趙四海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小鳥帶來了一封信,但信的內容卻很短,就一個字。
“來。”
世間最短的信。
但趙四海卻不敢怠慢,因為他知道這封信來自什麽地方,而那個地方,曾經造就了他……
那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他不願意去回想,個中滋味,無法往外人道,但他卻在考慮另外一件事情。
難道是該兌現那個承諾了嗎?
趙四海的笑容慢慢的凝固,他看著南方,沉默不語。
……
故宮的大門內,閻王依然在閉目打盹,像是睡得極熟。
趙四海徑直從他身邊走過,沒有打招呼,但他隻走了幾步,後麵就響起了閻王的話。
“計劃要開始了嗎?”
趙四海沒有停下,隻道:“也許。”
閻王歎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會來,當初我就勸過你,可惜你總是不聽。”
“他沒有後悔過,我也沒有後悔過,既然該來的總會來,一切都順其自然吧。”趙四海皺眉道。
“你就這麽一個兒子。”閻王道。
趙四海道:“要怪,就隻能怪他命不好,或許不是我兒子,才最好。”
“他還是我的徒弟。”閻王道:“所以,我希望他不會有事。”
“不是九死一生嗎,總會有一線生機,我相信他可以。”
趙四海的話,似乎並沒有多少底氣。
故宮某間不起眼的大殿。
這裏並不是遊客能來的地方,甚至在大殿的四周,隱隱有人把守,但又絕難被人察覺。
趙四海來這裏,從來都不會有人阻攔。
他進了大殿。
大殿的陳色依然是古色古香,帶有濃濃的明清風格,特著大氣,恢宏,還有莊嚴。
身體拔高,趙四海跳上屋梁,在某處拍了一下,落地時,牆壁已經往後退去,露出一道暗門。
暗門之後,有微光傳出,向下延伸出一排石階,深至地底。
沿著石階朝下,轉了幾道彎,僅容兩人並排前行的石階兩側牆壁上,出現光源。
每隔幾米,牆上便有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這種夜明珠,市麵上幾乎找不到,發出毫光,將地道內照得清清楚楚。
趙四海沒有絲毫的猶豫,繼續前行,漸漸的,地道越來越深,估計已經至地底數百米深,終於平坦,最終,他來到一道石門之前。
石門很大,麵積近二十平米,門前盤膝坐著一位灰衣老者。
“長老,弟子奉命前來。”
趙四海恭敬的抱拳行禮。
灰衣老者眼睛睜開一條縫,眼中自有雷電風雲,異常的犀利,他看著趙四海,緩緩的點了點頭。手一揮,一道勁風拂過,那石門竟然朝兩邊收縮,露出一道門戶。
趙四海吸了一口氣,踏了進去。
這是一間大廳,占地麵積約有數百丈,很寬敞明亮,四周的牆壁上,依然有無數的夜明珠,地麵和牆壁上,雕有無數金龍,栩栩如生。
八位老人,呈圓圈環坐,個個都是須發皆白,都是身著灰衣長袍,將一位老人圍在中間。
中間那一位,穿著金色長袍,衣服上繡有金龍,張牙舞爪,極其生動,那老人更老,兩道眉毛極長,從臉的兩側垂下,顯得有些威嚴,卻絕不會顯得怪異。
趙四海跪下,向一眾老人行禮。
“趙四海給龍主及各位長老請安。”
四周的老人,像是坐化許多年,依然不聞不問,沒有絲毫的動彈,他們像是已經死去,可他們的身體卻又散發著濃濃的威勢,有強烈的生機隱於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