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聿容豎起耳朵,又聽到一聲:“Isthereanyone?”有沒有人?
聽不懂意思,康聿容聽出了這是房東家的小女兒的聲音。
她跑過去,拍著房東家的門:“Cathy!Cathy!”
凱茜在門裏喊著:“Pain!Pain!”痛!好痛!
康聿容聽懂了,知道出事了,大喊:“Kathy!Openthedoor!”凱茜!開門!
她用她的保定味十足的英文喊著,好大一會兒,門才從裏麵打開一條縫,露出凱茜那對黑亮且又警惕十足的眼睛。
康聿容一邊想著,一邊不純熟的問:“Kathy,youokay?”凱茜,我是康。你怎麽了?
凱茜雖然與康聿容不熟,但知道她是她家樓上的房客,這一刻仿佛是見到親人了,“哇”的大哭起來。
凱茜這一哭,把康聿容哭傻了。心說,你這是搞哪樣啊?別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得先搞清楚狀況才行,康聿容咬了下唇,生硬的問:“Areyouokay?”你怎麽了?
凱茜用漢語說:“康,我痛。”
“你開門,我看看。”
凱茜讓開門口,康聿容走進去。
小凱茜穿著一件睡袍,金黃的頭發亂糟糟的,像是剛從被窩裏爬起來。
客廳的地上,熱水瓶、玻璃杯碎了一地,再看凱茜腳上那雙濕透了的拖鞋,康聿容似乎是明白怎麽回事了。
她蹲下身子,小心的把凱茜的鞋脫掉,白皙的小腳紅成了一對小豬蹄,還好沒有起泡和破皮。
她把小凱茜抱到浴室裏,放到洗漱台上,把那雙通紅的小腳放進水池裏,打開水龍頭,衝洗著傷處。水衝不到的地方,她就用手捧著水一下一下的潑上去。
康聿容問:“這樣還疼嗎?”
小姑娘搖搖頭,估計是嚇著了,一雙大眼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的腳。
康聿容和她說著話,分散小姑娘的注意力。
她說:“不疼,用英語怎麽說啊?”
小姑娘說:“Nopain.”
康聿容重複了一邊,但是故意念錯。
小姑娘搖了搖頭,認真的糾正:“Nopain.”
康聿容又念錯。
小姑娘再糾正。
康聿容用手指點點自己的頭說:“頭,用英語怎麽說?”
“Head.”
問完頭,問臉,問嘴……幾乎是把全身的部位都問了個遍。
因為很多單詞都是康聿容第一次學,就算她是認真的,念出來的音調也是怪的不行,而小姑娘又調皮的很,還總愛學她的怪摸樣。所以,浴室裏的大姑娘小姑娘,總是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柯木藍中午回來的時候,見大門敞開著,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
他的心提了起來,快速進門:“聿容!”
裏裏外外不見個人影,柯木藍慌了,臉色變了。他衝出門正要上樓,隱隱約約聽到康聿容聲音從房東家飄了出來。
剛要過去卻敲門,卻見房東太太從下麵上來。
房東太太打著招呼:“Ke,doyouwork?”柯,下班了?
柯木藍回著:“Yes.”
房東太太把門打開,進去,高呼:“Oh,myGod!Whatsthematter?”哦,天啊!這是怎麽了?
等在門口的柯木藍本來就有進去一探究竟的打算,現在聽到房東太太的喊叫,立馬健步如飛的跑了進去。
雜亂的客廳讓柯木藍心裏“咯噔”一下,正要往裏闖,就見康聿容抱著小姑娘走了出來。
康聿容剛把小姑娘放到沙發上,柯木藍就一把把她扯過來,兩手握住她的雙肩,上上上下下的看:“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問的急切,眼裏的焦慮更是難以掩飾。
康聿容搖頭,意思是沒事兒,然後又把剛才的事兒對他說了一遍。
這邊,小姑娘也把事情的經過向母親原原本本的做了報告。
兩個解說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原來,小凱茜今天感冒發燒,就沒去上學。房東太太本來請了假伺候女兒,卻臨時接到單位的緊急電話。見女兒吃了藥,睡的也挺踏實,心想著應該能在女兒醒之前趕回來,就匆匆的出了門。
人算不如天算,外麵一陣不知名的聲響吵醒了小凱茜。
口幹舌燥的小姑娘喊了幾聲,沒人搭理,就自己起來找水喝。身體的疲乏,精神的恍惚,做起事來就有些力不從心。
一個不小心,水沒喝到嘴裏,打翻了熱水瓶,碎了杯子,還把腳給燙傷了。如果不是康聿容趕得及時,就這雙小嫩腳,指不定給燙成什麽樣呢。
人家救了自己的女兒,明事理的房東太太,自然是千恩萬謝。
本來隻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兒,房東太太誇張的態度讓康聿容都不知道該如何招架了,主要是,房東太太嘰裏咕嚕的說半天,她是一個字都聽不懂啊。
最後沒法兒了,康聿容揚著一雙大眼,求助的看著柯木藍。
柯木藍被她無奈的樣子惹笑了,和房東太太交談了幾句幫她解了圍。
事情說清楚了,康聿容到地上當娘的人了,沒忘小姑娘的傷。
她跪下去,看著小姑娘腳上的那片紅問:“是不是還是很疼?”
小姑娘點點頭。
康聿容回頭問柯木藍:“我上次燙傷,你帶回來的藥膏應該還沒用完,凱茜能用嗎?”
“能,我去拿。”
不到兩分鍾,柯木藍就返回來,正要給小姑娘擦藥,卻被小姑娘一手阻止了。
小姑娘說:“我要康。”
柯木藍一愣,笑了,故意問:“凱茜,我是醫生。”
小姑娘說:“對。但是,康,很溫柔。康,比你溫柔。”
柯木藍和房東太太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康聿容也忍不住的抿唇笑著,她接過柯木藍手裏的藥膏,仔細的擦在小姑娘的腳上。
冬日的陽光透過玻璃射了進來,籠在女人的臉上,讓那原本細膩的肌膚鍍了一層柔和的亮光。
柯木藍看她,一下一下,小心認真的模樣,真是輕柔到不行。
真是個,溫柔的女人。
柯木藍的心,突然就軟軟的。
好人有好報,這句話吧,有時候還真的挺準。
這不,康聿容就在“該出手時出了次手”就遇上了她生命裏的第二個貴人。
這第一個嘛,當然是柯木藍了。
第二個貴人不是別人,就是房東艾倫夫婦。這兩口子在最關鍵的時候,幫了康聿容兩次。
先說這第一次。
康聿容一直想著再找份工作,因為除了先前那檔子事兒,這次再找就小心謹慎多了。
這工作呢,本來就鳳毛麟角,如今又要“精益求精”,這工作就更難上加難了。
康聿容正“渴”的要命,艾倫夫婦就恰到及時的給她送來了甘泉。
艾倫夫婦是同一所大學裏的教授,最近要去德國遊學一年,帶上凱茜多有不便。
本來想讓凱茜的爺爺奶奶過來照顧,可老人年老體衰勉強自給自足,實在再無餘力照看孫女。
艾倫夫婦一直都在找保姆,凱茜是他們夫婦的心尖寶,不吃底兒的,他們還真不放心。
康聿容的這次“壯舉”沒白做,艾倫夫婦把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兩口子和女兒一商量,全票通過。
因為語言方麵的問題,房東太太先把他們的意思和柯木藍說了一下,讓他問問康聿容是否同意。
當晚,柯木藍就把這事兒說給康聿容。
“要我做房東家的保姆?”康聿容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你不願意啊?”柯木藍又說:“這伺候人的活兒,本來也不是什麽好工作,你不同意我就回了房東太太。”
康聿容知道他誤會了,趕緊說:“不是。我是太高興了。”正瞌睡呢,別人塞給你個枕頭,能不高興嗎?
高興了一會兒,康聿容又猶豫了,她說:“可是,我怕我不行。打打掃掃洗洗涮涮沒問題,可我不會說英語,和凱茜無法溝通。再有吃的方麵,我隻會做幾樣咱們中國的家常菜,這西餐,我做不來。這,我肯定不行。”
柯木藍搖頭,說:“你說的都不叫事兒。你的英語雖然不行,但很多單詞和簡單的句子都能聽懂甚至會說。而且,凱茜會說日常的漢語,雖然說的不是特別的利索,但自己的基本意思都能表達出來,所以溝通不是問題。就算真有了你們雙方都聽不懂地方,不是還有我嗎?我可不是,聾子的耳朵——隻是個擺設。
至於三餐,你可能不知道,凱茜不挑食。有兆培在的時候,小姑娘隔三差五的就會過來蹭飯,她對中餐比西餐還感興趣。就算她吃中餐吃膩了,你可以學著做做西餐,其實西餐比咱們的中國菜,學起來還容易。
而且這份工作,離家近,離我近。不用起早貪黑,不是特別的累,工資方麵,房東太太雖然不是給的特別高,但也絕對的不低。所以,最大的問題都解決了,你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康聿容有點擔心:“就因為太好了,所以才覺得自己肯定做不好,到時候真做砸了,我還怎麽住在這裏?”
柯木藍知道,康聿容不是做不好,隻因為在家呆久了,幾乎沒有接觸過外界。再加上,不會英語,沒有學曆,沒有工作經驗,自卑的頭都要低到腳麵上了。
她認為她該做最底層的工作,吃苦受累,受辱受罵都覺得是應該的。所以,條件一好點,她就沒了一丁點的信心。
柯木藍說:“其實這份工也不是你想的那麽好。再說了,你還沒做呢,怎麽就知道做不好呢?我相信你。”
康聿容的眼睛亮了:“我真的能做好?”
柯木藍揚著鼓勵的笑:“我保證,你一定能做好。”